第四十三章 倒霉的伍子麓
伍子麓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地吊在一根大殿房梁之上,只有脚尖能够勉强碰到地面。他面前站立着两名长尾巴小妖,本在无精打采地打瞌睡,见他有了动静,其中一只扯着嗓子叫道:“六姐六姐,他醒了!” 话音落下,大殿门口便出现了獐子精风摆荷叶地窈窕身影。 伍子麓看见她就心中一凛,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绑架前,服下固灵丹后专心致志的调息,头顶忽然阴云密布,半空中显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獐精,他还没来得及拔剑,就被对方吐出的红烟喷晕过去。看眼下情况,自己肯定是被抓到妖怪的老窝里来了,伍子麓惊慌地扭动起身体,厉声道:“大胆妖孽!你们要干什么!” 捆绑他的绳索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他越是挣扎,反而勒得更紧。 獐子精叉腰在他面前停住,扬起一边细眉:“你小子倒是精明,居然还躲到城外去了,以为这样老娘就找不到你了吗?” 伍子麓被绳索勒的快要喘不上气,只好暂停挣扎强自镇定道:“大丈夫光明磊落,谁躲你们了,告诉你,我师兄他们马上就打上来了,识相的话快些放了我。” 獐子精冷笑一声,一只纤纤小手伸出来,转眼就变成了乌黑的利爪,恶狠狠地卡住伍子麓的喉咙:“是吗,可你大概没命等到你师兄来啊。” 颈嗓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强烈的窒息感令伍子麓无法再维持强硬态度,极度惊恐地踢蹬起双腿:“咳……放手……不、不要……咳咳……” 獐子精满意地在他眼中看到了屈服,稍微放缓力道,不屑地冷笑:“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只会逞口舌之快,既如此,我就直说,抓你来是替魔使大人办事的,你若办好了,可饶你不死,办不好,老娘就吃了你!” 伍子麓眼前金星乱冒,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不安地望向獐子精:“办、办什么事?” 獐子精的爪子在他脖子上轻轻摩挲,一字一顿道:“召唤魔界首领。” 伍子麓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獐子精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伍子麓快要把眉毛拧成麻花:“你想吃我就直说,何必拿这种天方夜谭当借口?” 獐子精扬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装什么装,当初在你们师门那个劳什子大会上,你不是很成功的请出了魔使大人吗?” 伍子麓被它打懵了,愣了好半天才道:“你是说虚冥大会?” “正是。” 伍子麓只觉脑中嗡嗡作响,长久以来一直被他压制的恐慌和疑惑在这一瞬间终于明晰起来。他那时为了报复韦君元,在藏书阁中偷学了召妖阵,可因手误画错咒文,竟将徘徊于魔界与人界之间的欢魔召了出来,由此引出后面一连串的麻烦。他一直努力回避着这件事,回避得自己都要忘了。只可惜他忘了,欢魔还记着呢。 獐子精见他魂不守舍地呆望着地面,方才的精气神一下子全没了,不由得嗤嗤冷笑,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小子,我劝你还是识相些,我们的大计如今就差这一步,你若能将逍烊魔君召来,日后统一人界,必有你的一份奖赏,明白吗?” 伍子麓缓慢调动了目光去看它,喉咙中发出干哑的声音:“我不记得咒文的形状了,当时只是一时手误。” 獐子精的眸子红光一闪,杀机外露,但又很快收敛了去,只拍拍他的脸颊道:“不记得没关系,好好想想。” 伍子麓快要绝望了:“这不是能想起来的啊……” 獐子精收回手:“那我帮你想。” 说着它打了个响指,捆绑伍子麓的绳索自行转动,将他吊成大头朝下的姿势。伍子麓被控得大脑充血,拼命挣扎:“放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兄救命啊!” 獐子精看他像个长虫似的一拱一拱,很觉有趣,放声大笑道:“叫吧叫吧,看你还有多少力气,哈哈哈哈——” 燕随风与韦君元在黎明时分返回客栈,没有惊动店伙计,直接从后墙跳上二楼,推开窗子翻了进去。 前者听那小妖说在屋中做了手脚,二人格外小心,果然刚一进屋便在空气中嗅到了浓厚的妖毒气息。燕随风磕破中指,在墙壁画了一道血符,将整间屋子用结界封闭起来,而后韦君元在屋中四处泼洒了驱毒散。没一会儿,隐藏在暗处的几只蛇妖受不了药粉的刺激,纷纷显出真身。燕随风斩杀了蛇妖,把它们的尸首扔出窗外,然后带着韦君元另找一件空房休息。 二人勉强凑合着眯了一会儿,等待天光大亮才叫伙计打水进来。灌了一浴桶热气腾腾的水,燕随风拉扯着韦君元来到桶边,非要给他洗澡。 韦君元自然不肯:“我自己洗,你出去。” 燕随风扯住他的衣领向下拉:“你害羞什么,你身上那点东西我都看熟了。” 韦君元倒不是害羞,只是害怕燕随风发现他身上的咒文,背过身紧紧握住裤腰带:“谁害羞了,我这么大的人了,洗个澡难道还要别人伺候?” 燕随风自打昨夜把他从土里挖出来,就感觉这个人已经被“污染”了,非得亲自上手洗涤一番才放心,便不依不饶继续撕扯他的衣服:“我堂堂一个少庄主要伺候你,你居然还不愿意,别废话,快脱衣服。” 韦君元见他又上来那股霸道专横听不懂人话的劲儿,有心叫他滚出去,但“滚”字到了嘴边却又迟疑了。大概潜意识里已经认为自己与燕随风的关系不比从前,韦君元难得斟酌了一下言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燕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洗澡这种事,还是让在下一个人完成罢!” 燕随风见他实在护得紧,只好改换策略开始上下其手地对他摸来摸去:“你一个人洗不干净。” 韦君元感觉胸脯和屁股都被他结结实实地抓了好几把,真是哭笑不得:“怎么会洗不干净,你先去别的房里睡一觉,我洗完去找你好不好?” 燕随风一边揉他的奶子一边偏过头去看他的眼睛:“我可是要检查的,若不干净我再给你重洗。” 韦君元腰都叫他弄软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嗯。” 得了这等保证,燕随风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待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洗完马上来找我,我就在隔壁。” 韦君元点了点头,一直目送他离开才收了笑容,满面疲惫地腹诽道:还得哄,这什么少庄主! 插好房门,韦君元又不放心地在房间内设了结界,这才宽衣解带进入浴桶。短短一天内两次神识出窍,几乎让他体力透支。沉在水中浸泡了片刻,他把手掌贴在小腹处缓缓摩擦,拭去模糊不清的咒文,被隐藏的肚子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起来。 韦君元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肚子居然又大了两圈。很嫌弃地用手指在上面戳了几下,他想这该死的魔物到底何时才能长成,长成之后又该怎样出生,届时自己是不是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肚子在他的触碰下忽然动了一下,韦君元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眼花,又试探着弹了一指头,这回圆滚滚的肚皮上竟可以看出明显的起伏痕迹。 韦君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情不自禁地对肚子发出威胁:“混蛋东西,我落到今天这种田地,都是你害的,还不老实一点!” 话音落下,肚子里立刻安静了。韦君元暗暗纳罕,没想到这个邪祟居然能听懂自己的话。 痛快地洗了一气,韦君元迈出浴桶擦干身体,然后将湿漉漉的头发束在头顶,重新画好障眼咒。低头审视着恢复紧实平坦的腰腹,他觉得看不出破绽了,才找来干净衣裤穿上。 推门出去时,正碰上伙计经过,韦君元叫他进来收桶,自己则拐进了隔壁房间。 燕随风衣衫半褪地坐在床上,正在读一封信,见他当真来了,便把信纸放到一边,展颜对他一招手:“来。” 韦君元的头发只擦了个半干,发梢还在向下滴水,带着一身的清爽水气走向燕随风,歪身坐到了床边。 燕随风见他那脸蛋被水蒸的红扑扑,心中很觉爱怜,伸长胳膊将人揽到自己怀里道:“洗干净了?” “嗯。”韦君元现在已经不讨厌他的碰触,而且还有点习惯成自然的意思。余光瞥见放在一旁的信笺,他眯眼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苍风派的人要来?” 燕随风拉开他的领口向内查看,很满意地嗅到了一股肉体的芬芳,便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是的。” 韦君元不解:“为什么是苍风派?我以为你之前的信,是发给落梅山庄的。” 燕随风的手不动声色地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在腰际来回抚摸:“落梅山庄的人眼下都在玄阳听从侯爷的调遣,我不好私自调他们过来。” 韦君元被摸得心猿意马,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似想向外推,却又没真用力:“可是魔使在此,玄阳还有什么可守的?” 燕随风的动作稍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韦君元不明所以,推了他一下:“难道不是?” 燕随风苦笑道:“侯爷担心魔使会再使调虎离山之计,不肯让兵力都集中在一处。况且玄阳一直都是通往魔界最近的入口,如若被它们乘虚而入,岂不更糟。” 韦君元皱起眉:“你们落梅山庄何时被纳入安平侯麾下了?” 燕随风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手掌上移,去掐他乳尖:“父亲的安排,我有什么办法?” 韦君元被他掐的又酥又麻,忍不住抖了一下,伸手把衣服里那只作怪的爪子掏了出来,好笑道:“那你这少庄主在庄中一点权利都没有吗?” 此话一出,燕随风登时面露不悦,双方对视良久,他移开了目光:“你不懂。” 韦君元张了张嘴,忽然感觉燕随风其实与想象中并不一样。他一直认为燕随风骄纵任性,在家在外都很豪横,但看眼下这情形,满不是那么回事儿。老庄主还没死,山庄怎么也轮不到少庄主来发号司令。可怜燕随风一直风风光光,最后也只能孤身跑来羊肠,一个部下都没带出来。韦君元想着想着,不禁对他生出一点怜悯。 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韦君元道:“单是有苍风派恐怕不够,我现在修书一封传往师门,让掌门派人前来援助。” 他说办就办,起身坐到桌边用毛笔蘸了朱砂在符纸上书写。起先燕随风还沉默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思考什么,后来也来到桌旁,见他写的聚精会神,便勾住他潮湿的发尾,用掌中真气为他烘干了湿发。 韦君元修书完毕,施法焚化了符纸,就算将消息传去了云霄宫。做完这些,他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干了,便摘下发簪,让一头乌发散落下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他仰头询问燕随风。 燕随风把玩着他的头发,吐出一个字:“等。” 韦君元有些迷惑:“你是说等援兵来?” 燕随风一摇头:“等着进入魔使的召唤阵。” 韦君元眼皮子一跳:“这个,也不是想进就能进啊。” “虽然不知要怎样才能进入,但只要魔使继续作法,我们就有机会。” 韦君元心虚地低下头:“有理。” 燕随风蹭了蹭他的脸蛋,柔声道:“再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韦君元确实累了,洗澡也是耗费体力的一件事,闻言便答应着站起身:“你也歇一歇。” 燕随风立刻不怀好意起来:“你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睡?” 韦君元既觉无奈又觉好笑,抱拳向他拜了拜道:“告辞。”然后转身便走。 燕随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颗心被勾得痒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