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亦恋人
“他会没事的。”约顿说。 今晚发生的事除了他们两个没人知道，埃罗尔休养的消息也没有传到宫外。聪明的瑞奥塔大概从雷克利斯的脸上猜到了什么，但他们只是默契地错开视线，照旧做着平常的事。 陛下的床榻由治疗床转移到了卧室，柔软的被子盖过他的胸口，他的睡颜安静得像新生的孩子。 起初雷克利斯不放心地守了几天，在护理机器人与女王陛下离去后，悄然进入房间，坐在床边端详埃罗尔的脸。 唯一一次被抓个正着，是他忍不住要拨开埃罗尔的头发替他擦汗，却恰巧与那双眼撞上视线。 “你那是什么表情？”沉默许久，埃罗尔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除了微笑，似乎没有别的了。雷克利斯摸摸脸，茫然地看过来。在他做这动作时，原先专注且深蕴眼底的微妙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没事了。”埃罗尔收回目光。 他的体温时高时低，大多数时间都处在半昏迷的沉睡状态，今天算是雷克利斯的幸运日，能见到埃罗尔清醒的时候。 睡醒的陛下自然支起身体，慵懒地靠在床头，接过雷克利斯殷勤奉上的温水喝下几口。 生病时多喝水总没有错，雷克利斯又往里面加满了水，但遭到了埃罗尔摇头拒绝。 “记得之前你翻译过的那本……情感丰富的书吗？拿来它，我想听。”他说。 既然是陛下提出的要求，他当然无条件满足。雷克利斯点点头，很识趣地没多嘴，起身去找书了。等他回来，手中就出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 翻开上次读到的地方，他轻吸一口气，缓慢地念出书页上的异族文字。 “我挚爱的恋人，他像清冷的月光，却又透过狭隙，温柔地吻在我的唇上。 我爱他，爱……我的王，纵使以凡人的身躯触摸不到那抹月色，我也愿意踩过他照拂过的土地，与他的灵魂一同回到故乡。” 读到这里，雷克利斯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埃罗尔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窗外的光亮照在他脸上的阴翳使得他看起来虚幻缥缈，雷克利斯小心翼翼地触摸他冰凉的脸颊，确认他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来，合起书结束了睡前故事。 “晚安，我的陛下。”他伸出了手，盖住埃罗尔的眼睛，额头轻轻依偎在手背上。他能感受到陛下微弱的呼吸，或许对方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他的。 这才是他的月光，待他死后，能够指引他的灵魂归乡。 没有埃罗尔陛下参与，典礼前的各项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在这样紧张忙碌的情况下，帝国终于再次迎来了新王加冕。 距离典礼开始还有几个小时的凌晨，较之前精神饱满许多的埃罗尔陛下已经换好了华丽繁琐的服饰，只差一样王冠来完成最终的点缀。按照仪式，他需要单膝跪在女王陛下面前，等候自己的母亲将王冠连带王位传承给他。 身为陪同人员的雷克利斯不需要操心过多的事，待在陛下身边就足够了。所以在面见公众前，他一直像蜜蜂似的在埃罗尔跟前打转，表现得比本人还紧张。 “你能安分点吗？”埃罗尔陛下在他第无数次从面前经过时开口了，恍然回神的雷克利斯忙不迭点头，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不动弹了。 这样安静的状态没保持多久就被打破了，雷克利斯开始搓手，双腿也不自觉动来动去，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会怎么表现才不给陛下丢脸。 他在前世是通过录像观看加冕现场的。远征队一行人在星球上找到安全的地方，激动地打开终端，观看整个过程。几杯烈酒过后，他们得继续探索未知危险的世界。 而现在他亲自出现在了加冕现场，早早背好的稿子在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紧张。 埃罗尔无法忍受地按住他的肩膀，不悦地说：“给我安静点。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抱歉，殿……哦不，陛下。”总算可以称呼陛下原本的称谓了，雷克利斯反复做着深呼吸，眼巴巴地望向肩头的手。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埃罗尔陛下能不那么用力。 “好了吗？”是埃罗尔冷厉十足的语气。 雷克利斯疯狂点头。“好了好了！” 那只手终于移开了。他悄悄动了动肩膀，挺疼，但效果显着，紧张的情绪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又过了几十分钟，等到有人告知他们一切准备妥当，埃罗尔陛下便握住侍从递上的手杖，昂首走向外面。 一切如前世那样，埃罗尔陛下成为了焦点。他虔诚恭敬地跪在女王面前，仰头望着自己的母亲。 年迈的女王在生命的最后几十年才决定从基因库里培养后代，但她对孩子的爱丝毫没有因为要培养继承人而变得严厉，相反给予了埃罗尔尽可能全部的关注。否则年轻的王子绝不会成长为现在优秀的模样。 她做到了自己该做的，只是碍于身份，无力干预儿子的焦虑。埃罗尔对此毫无怨恨。 “我的孩子。”女王的声音里有轻微的颤抖，她拿起王冠，轻轻戴在埃罗尔的头顶，然后发自内心地说出了祝福：“愿帝国与你荣光并存。” “谢谢您。”埃罗尔露出笑容，起身与女王并肩而立，这段影像将永远留存在帝国的历史记录当中。 轮到讲话的环节，雷克利斯松了口气。现在开始就不是他的场合了，只需要乖乖站在人群中当陪衬即可。 前世反反复复地看过很多遍，埃罗尔陛下的发言他几乎背熟了，就无所事事地偷瞄周围的情况。 瑞奥塔恰巧就站在他旁边，穿白色军礼服，刘海向后梳起，既像优雅古典的贵族骑士，又没有缺失他的将军风度。他观察了无数次，承认自己的审美有那么点偏心，有点——其实是非常心动对方的装束。 但是和约顿阁下比起来就差远了！雷克利斯故作挑剔地撇撇嘴，恋恋不舍地收回再一次看过去的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站直了身体。 等他转过头去，就没能看见瑞奥塔正因为他的小动作抿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