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郑重告别
六点四十多,陈露就已经到了酒吧。有点不想在外面傻等,犹豫了一会还是推门进去了。可没想到男人来的更早,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冷不防地,心口像是被重重冲撞了一下,陈露站在那一时半会有些抬不起腿。直到老板和他打了招呼,他才回过神来,走向白俊。 白俊竟然还记得上次他们坐的位置,虽然他也记得很清楚。 男人瘦了,下巴上带了点青色,也没有戴眼镜。他的眼神扫在自己身上,紧接着就停留了下来,陈露看到男人在对焦视线。 见他来了,白俊才把眼镜戴上。从西服胸口口袋中抽出眼镜的时候,手帕也一并掉落在了地上,他只好弯腰捡了起来。总是有条不紊的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居然有些狼狈。 “吃点什么吗?”他听见白俊问他。 其实他并不饿,但如果点了吃的,他们还可以有借口呆得再久一点。陈露点了点头,两人拿出菜单心不在焉地看着。 胸口闷痛的感觉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陈露完全丧失了胃口,看着菜单上鲜艳的食品照片,他只觉得有些反胃。 嘴里又干又苦,随便点了些东西,他径自拿起桌上的冰水喝。 “最近还好吗?” 他放下杯子抬眼看注视着自己的男人,温和的眼神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这眼神和以往的截然不同,带了些距离。他一时之间有些慌乱,连忙移开了视线。 “嗯。”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单音节,他低头没有去看男人的脸。 他想起男人之前那饱含温柔的亲密无间眼神。而如今的他,已经不再那样看向自己了。这是否也证明他已经对自己放手了? 本应感到释怀,他却只觉得一阵酸痛涌上,眼睛都湿润了起来。可他已决定要以一副潇洒自若的态度和白俊体面地分手。起码装也要装得体面些,不能再叫白俊小看自己。 这样想着,他迎上了男人的视线。白俊带有伤感底色的目光沉沉地洒在他的身体上,他今天穿了件薄的高领毛衫,不知道是屋子里的温度还是男人的目光,他开始感到有些微微发汗。 “我听你们老师说,你在办留学……”白俊手里握着马天尼的橄榄枝,一下下地捻动着,“是你父母那边给你拿的钱吗?” “算是吧……”眼下他也只能这样回答。 “那可能是我小看他们了。还以为我给他们的钱都被赌个精光。”白俊松开手,橄榄沉入酒杯里,他身体向后靠在了沙发靠背上,“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我之前对你父母的确是有些偏见。” 陈露没说什么,只抬起眼静静地看他。 “你放心,”以为陈露这样的眼神是对他的话仍有不解,白俊继续解释道,“我不会再提收养你的事情。事到如今,我……” 白俊的声音有些干涩,可能是酒精的原因。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起来,清了清嗓:“可能是我做错了。” 陈露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听见白俊如此坦言,他居然又想要原谅男人。胡思乱想着,他定定地看着白俊。 “你长大了。” 陈露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就要掉了下来,他却死死忍住了。不知道是哭出来比较丢脸还是这样强忍着比较丢脸,他咬紧了牙关,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失态。 “你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可我可能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去了解你了。露露,对不起。不管我明不明白,终究是我做错了。” 晶莹的泪水让他的眼睛变得极度的模糊,陈露只看着眼前的杯子,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 “不聊这些了,我想……” “我们结束了吧?”陈露打断他的话。 白俊愣了一下,脸上弥漫起苦笑,却并没有应声。 “本来我们这种关系,就是错误的。”陈露挂起一副淡淡讽刺的表情,不知怎的,他觉得这样的态度会让自己轻松些,“虽然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可再怎么说,我们也不该发展成这种……” 他有些找不到恰当的词,只点到为止。 “嗯,我明白的。”白俊只淡淡地答着。 “也是我不懂事,可能把对你的想念弄错了。以错误的方式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后悔。这件事我也有错,要向你道歉。” 他自认为这样的说辞很成熟,很有风度。 白俊闻言,只淡淡笑道:“你从来都不用为此道歉的。该道歉的是我。你毕竟是个孩子。” 没有理会男人,只纠结于“孩子”这样的字眼,陈露逞强地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马上要去Y国了。在那里,我会有新的开始。” “当然。”白俊的眼神重新落在他身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感伤,他对他举杯,“我们碰个杯吧。” 陈露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似是两人的心尖轻轻的碰撞。陈露的心颤抖着,垂下眼没有看男人。他难得点了酒,想要喝醉的想法疯狂地蔓延着。终归是他无法面对和白俊彻底分手的事实。 菜很快上了桌,他们默默吃着,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白俊却突然开了口:“我记得你被认领回去的那个冬天,我实在是很想你,有一天下大雪。我很冲动地开车去了L市看你,可你并没有在家。” 心里一动,想起自己偷跑回去的那一次,陈露抬起头来看向男人。 “这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即便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对你的爱也并没有减少过,反而变多了。在D市重新见到你之后,我便告诉自己,再也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 可能是对他们的关系抱有留恋,他们都没有叫停这个话题。陈露静静听着白俊吐露心声,他却无法开口让男人停下这动摇他意志的话语。 “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正常的。我可能是有些糊涂了,明明也已经这个年纪。作为长辈,我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