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艺人

    最后莫临是从女助理身边得知答案的。

    林晚舒咬死不认，并且彻底消失在他眼前了，音讯全无。女助理火急火燎地带着开锁师傅，撬开门锁，放出了莫临。

    莫临震惊于女助理的到来，却见她泪眼朦胧，像攥着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抓着他的手，道：“求求您救救小老板吧。小老板消失不见了！”

    距离上一次就诊已超过两周，林晚舒信誓旦旦地和心理医生说，他想要在莫临面前成为正常人。只要在莫临面前是“正常”的就可以了。

    莫远被他搞得半死不活，财产被转移，公司内的一些老人被用了各种手段清除出去，林晚舒的人安插进来，占了大多数，并且以多数决的形式通过会议，呼风唤雨。

    与莫临掌控工作室的时候不同，林晚舒非但没有捣乱，而且明里暗里地给了不少资源。

    可以说把莫家两父子吃得死死的。

    就当女助理以为林晚舒要功成身退的时候，他彻底消失不见了。

    电脑手机都定位不到人，连私人的小公寓都给了莫临住。那他自己人去哪儿了？

    莫临在女助理的请求下先去见了林晚舒的心理医生，两人大概已经串通一气了，医生预先把事情都排开了，几乎是一到前台，莫临就被引入了诊室。

    心理医生又递来一堆林晚舒后来所画的一些画，病历资料却是掩得严严实实。“为了保护患者信息我很抱歉不能给你看正本，但我想晚舒应该都给你发过了。”

    林晚舒先前来的频繁，一结束还没离开就迫不及待地拍着病历照片。心理医生想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莫临翻了几下，没什么表情地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在他看来，这些画根本没什么价值，与之前所见的那些更随意。林晚舒只是把诊疗室当成画室，没什么想法地画着没有意义的东西。

    并不如他们所说的，林晚舒想成为一个“正常人”。莫临觉得林晚舒应该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知道自己受到耳濡目染沾上不好的行径的一回事，但是否能够戒断改掉又是另一回事。

    这方面的林晚舒可以媲美为瘾君子。所有染上毒瘾的人都知道自己有问题，但是他们有几个是能克制改正的？至少在莫临面前，他便是这么反复无常的。

    莫临突然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个地方。因为心疼林晚舒吗？

    那可是个随心所欲的混蛋。

    莫临腾地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心理医生的挽留离开了诊室。

    他可以以被非法拘禁为由去报警，警察会受理，然后轻而易举地找出林晚舒。但是莫临没有，他试图抹去所有关于林晚舒的记忆，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当中。

    当工作室的员工们问他这阵子去哪儿了，是不是偷摸着去哪个国家度假散心了。

    莫临看着不属于自己笔迹的设计图，笑了笑，道：“去体验了一把爱丽丝是怎么梦游的。”

    员工们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揭过这一遭。

    尽管给自己做了诸多的心理暗示，莫临却还是会忍不住去社交平台窥视林晚舒的主页。最后一篇po文已过大半年，不久前评论里还有一两个人问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忘了账号密码了，怎么不更新了，但现在却是一个都没有了。

    网络就是这么无情，哪怕林晚舒是个小有所成的画师，只要不持之以恒地经营就会被遗忘。沧海一粟，渺小至极。

    “老板，这是裙子的样板。我认为裙摆可以做个减法，也许简洁一些会更衬托那位艺人的身材。”男员工举着一条比自己身高还长的红色裙子，鱼尾裙摆落在干净的地毯上。

    莫临接过另一员工递过来的照片。这是一位新出道的女艺人，身型高挑，骨骼纤瘦，上身是松松垮垮的白衬衫，下身是修身的黑色牛仔裤，两条腿笔直又长。

    像是一张街拍照——如果她旁边没有挽着一个男人的话。

    莫临眉头一跳，说：“他们公司没有送来艺人的正经照片吗，需要沦落到拿狗仔的八卦照片充数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莫临一眼就认出，她挽着的那个人是谁。

    林晚舒的第四位金主，也是一位英俊年轻的富二代。

    莫临不可否认，某一天他手贱找了个私人侦探查了下第三位金主现在是什么情况。得到了“他被曾经的情人撞进医院，成为植物人”的消息，因为涉及层面太广，此事宣扬出去可能会影响到权贵圈子里的动荡，所以这件事被压了下去。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林晚舒可以投奔到第四位，而可安然。

    总之，莫临不喜欢这个富二代。

    不喜欢是一回事，不得不接触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他的公司是红毯晚会的常驻投资人了，这令莫临不禁想起他和林晚舒的首次见面似乎也是在红毯晚会上。

    莫临同意了员工的建议，改了长裙的设计。

    当他见到那位女艺人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

    那女艺人穿着他们工作室的设计，从善如流地转了个圈，不再拖地的裙摆堪堪遮住她的膝盖，露出细白的小腿，裙摆的高衩开到大腿往下一些。

    “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她？”富二代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莫临旁边，也不介意莫临对着自己的女朋友失神。

    当莫临回过神以后，脸上出现了意料之中的怒气。但马上就被收了起来，只是富二代注意到他捏紧了拳头，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不把拳头往自己身上揍。

    “你先出去吧。”富二代搂着女艺人的腰，轻轻往门外带。

    整间休息室只剩莫临和富二代两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临先开了口，“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你不要了他之后又找了个像他的女人？”

    那个女艺人和林晚舒有七八分像，除了林晚舒有着明显的男人骨架和身高，连长相神韵都极为神似。本来见着富二代，莫临就无可遏止地想起林晚舒，没想到这个女艺人本人比照片更像他。

    这是什么替身情节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女人。”富二代作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哦，我知道了。晚舒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是吧，真可怜。”

    也不知具体是被字里行间的哪个字眼所刺激到了，莫临红着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人稀罕你的‘可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你这么有骨气？你要知道我们公司在娱乐圈里的地位，你拒绝和我们合作，相当于断了个大单子，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手底下的员工考虑吧。为了个‘萍水相逢’的炮友，值得这么得罪我吗？”

    “不是炮友。”

    “那是什么？”富二代反问，似乎觉得莫临这个反应滑稽，他笑了一下，道：“是你的继母？当初晚舒说要以这个身份接近你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果然现在，翻车了吧。怎么样，和他做爱很舒服吧？他的身体是不是很软，里面是不是很紧，有没有让你欲罢不能……”

    这回是真没什么顾虑地重拳出击。

    莫临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甲方爸爸，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那富二代就是个嘴贱的，还在锲而不舍地刺激他：“和自己的‘继母’搞在一起是不是很有背德的快感？我知道晚舒还有不少玩具，私底下还有不少女装，你们玩到什么程度了？他有没有穿过女装给你肏？”

    “闭嘴！闭嘴！”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渣。

    林晚舒怎么净遇到这种人？

    富二代一直处于下风，直到莫临快要筋疲力竭了，他忽然反身将莫临压在底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脑袋旁边的地面上，拳风足以让莫临一愣。

    显然是个练家子。

    收起了羞辱意味的眸光锐利，沉得宛如望不见底的深海。他说：“你要是真在乎他，为什么他消失了这么久，你无动于衷不去找他？”

    “你又有什么资格？”莫临装出的冷静过了头，显得有几分僵硬。视线也飘忽不定，不敢与富二代对上。

    “你如果真的关心晚舒，你就不会不知道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富二代咬牙切齿。

    莫临终于直视他，眼里带着讶异。

    “我和晚舒只是朋友。是我帮着他把那人渣搞成了植物人。”富二代说，“我是喜欢女人，但看见晚舒，我觉得我也不是不可以试着和男人在一起。可是他拒绝了我，他说我只是心疼他，被同情所蒙蔽了。他不需要我的同情。”

    他望向莫临。“我大概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稀罕我的同情，却渴望你的同情。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莫临不大自在，他能感受到富二代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的每一处。似乎在细细描摹着他的长相，最后果真从鼻腔里哼嗤了一声，“不就是长得好看一些，晚舒也真的是肤浅。”

    听到这句话，莫临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是因为他并不如自己所认知的那般熟悉林晚舒？林晚舒说，他之所以注意到莫临是因为两个人有相似之处，并不是所谓的皮表。

    即使那只是一见钟情。

    莫临认为自己不应该相信林晚舒，实际上他却对林晚舒所说的深信不疑。也或许只有这样，他心底才能好受一些。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莫临挣开了富二代的压制，整个人疲惫又颓丧地坐在地面。两个人为了出席活动精心打扮的装束全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扭打皱皱巴巴的。

    “你如果是因为我才良心发现的，我劝你还是别去找他了。”富二代扯了扯嘴角，勾出冷笑的弧度，“反正等你过了这股热乎劲儿，又会把他抛弃了的。”

    “关你屁事。”莫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他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衣服，说：“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他直勾勾地看着富二代，忽而畅然一笑：“他至少名义还是我的‘继母’，而你呢？应该没什么立场管我们吧。”

    从富二代的反应看来，他应该也不知道林晚舒的所在之处。

    倒是在后台上的廊道上，他碰见了那位与林晚舒相像的女艺人，她抽着一根烟，对他笑了笑。

    刚揍了人男朋友的莫临有些尴尬，装出淡定自若的模样回以一笑。

    在路过之际，她伸腿挡住了唯一的通道，说：“管好你的男朋友。”烟圈从她红润的嘴唇内慢慢地吐了出来，性感撩人。

    莫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道：“这句话是我该说的。”

    “哦？是吗？”女艺人没有多说什么，放下腿，让出一条路。

    在莫临动身之前，先一步往反方向走去。出于好心，莫临提醒了她一句：“你刚出道谨言慎行。后台谁都能来，就算你有背景，被人抓到抽烟了星途照旧完蛋。”

    她微微回过头，撩了下耳边的长发，道：“这算什么？因为我长得很像你男朋友，所以给我的友情提示？”

    莫临噎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是她刚才的角度更像林晚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