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失败

    白天林琮到田里帮活，邱肃就被爹娘指派去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卫少爷在村里溜达，可过了几天幸福日子。

    但是卫疏忱什么时候能把数据流交出来？邱肃等得焦急，他好话说尽了，这人对他的态度也和甜蜜中的小情侣没有两样，但就是没有回收数据流的趋势。

    不会是设备又出了Bug吧？

    【绝无可能。】系统坚定地否认了这个说法，话里话外表达出明明是邱肃能力有问题的意思。

    邱肃无视了这种开玩笑般的指责，不甘心地瞄一眼卫疏忱。

    “怎么了？”卫疏忱正在玩狗尾巴草，察觉到邱肃的目光，立刻扭头看过来。

    “不……没什么。”邱肃摇摇头，把怀里的小筐推给他，里面是他新挑的野菜，回去煮一煮，倒点油和醋拌着吃，就是盘新鲜的美味。

    “你带这个回去，我想去看看琮哥。不知道他几个月没干农活，还适不适应？”

    挺小的竹筐，两人边走边摘就填满了里头的大半空间。卫疏忱拿指头拨弄带着土的野菜，有些不乐意邱肃这么急着离开他身边。

    两人自从会面就没多少亲密的机会，一方面有林琮防贼似的防他，另一方面为了给邱肃的爹娘留下好印象，免得他们觉得自己轻浮，他都是去林琮的房间睡的。而林琮那小子却能光明正大地和邱肃每天睡一张床，真让人羡慕气愤。

    “贵客当然是得单独腾个房间出来给他睡了，不然显得我们多没有礼数？你说是吧，卫少爷？”这是林琮的原话，他挑衅般揽着邱肃的肩膀，“大方”地让出自己的房间，气得卫疏忱想揍他。

    村长夫妇也赞成，在卫疏忱和林琮之间更偏向养了十几年的儿媳妇，卫疏忱不得已就独守空房了几天。

    白天是邱肃难得与他相处的时间，卫疏忱恨不得时时刻刻霸占他。何况他在来到邱肃的老家后就有种如芒在背的威胁感，仿佛稍不留神邱肃就能从手里丢了。

    那种威胁感显然不是来自林琮。两人瞒着邱肃经历许多事情之后，卫疏忱就不敢忽视自己的直觉了，他说不清令人不安的感觉来自何方，只想尽量将邱肃留在身边保护。

    但邱肃不答应，他惦记着林琮，无奈地推卫疏忱定在原地的身体，哄道：“没事啦，村里的路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肯定不会忘记回家的方向。你就放心等我回去，晚上我和你去麦场数星星咋样？”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卫疏忱抚上他暖乎乎的脸颊，强忍着内心跳动的焦躁情绪，放他离开了。

    “走了！”邱肃挥挥手，对他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等脱离卫疏忱的视线，这戏就不必接着演下去了。途经村子到田地的山道时，他抬起头，眯着眼望向隐入半边山头的夕阳，伪装的傻笑尽数收敛了。

    “天黑得好快。”他呢喃道。

    而且安静得吓人。往日系统会冒出来说两句话，但今天对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知是不是在研究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总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让自己知道。

    “今年村里头可真热闹咯，又来人了，听说是市里的考察队，是来勘测咱们村后头的大山状况的。”远处走来的一队人是他穿越林间土路时唯一遇见的喧闹事物。大约是回村的村民，扛着锄头有说有笑，半分注意都没放到邱肃身上。

    这很不正常。以前他们看见自己都会热情地打声招呼的。

    邱肃猛然回头望他们，诧异地瞪大眼。“什么……”

    什么考察队，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之感突然顺着脚底窜上了天灵盖。邱肃打了个寒颤，再一眨眼，村民就不见了，只留他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路上。无论是那鸟叫、还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全部都静止了。

    极静的环境同样是极恐怖的，哪怕是呼吸和心跳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邱肃不可自控地想起这世界本来的恐怖面目，瞬间绷紧了浑身肌肉，拔出了藏在腰间的小刀。

    早在发现卫家不简单后他就备着刀了，但无缘故地带把刀在身上也说不过去。林琮和卫疏忱问起来，他就说是削果皮用的，从没让他们起过疑心。现在这把杀伤力小得可怜的武器却成了唯一的心理安慰。

    昏暗的山道两侧依稀传出幽叹低泣声，邱肃的寒毛登时就炸起来了，只觉得头皮发麻，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哆哆嗦嗦地念叨：“系统，你快说句话啊……”

    “呜——呜——”断断续续的哭声逐渐明显起来，白影自丛林中一闪而过，竟是直接冲邱肃而来，勉强可以分辨出是位女子的身形。

    别去看她，别去看她……邱肃的内心疯狂叫嚣着这句话，僵硬地转过头去，便对上一张溅满血污的脸。而血的源头就是横在她的脖子上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向外汩汩地冒出鲜血。

    邱肃身体一顿，就丢了魂似的握着刀往上山的方向走去了。

    他离开没多久，背后就走出几人，其中还有熟悉的面孔：正是曾经跟踪过邱肃的卫家人。

    领头一人说道：“使了点鬼魅手段，这小子就中招了。他莫非真的没什么异术，只是和那大妖有些微的联系吗？”

    另一人不屑道：“现在谈那些有什么用？怪只怪他既不是普通人，又不是和我们一路的人吧。九少爷眼拙，看上了这么个没用的祭品，过段时间指不定就忘了。”显然是不把邱肃当条人命看待的。

    “走了走了，这封着大妖的山里邪异得很，等那小子当了活祭，不该看见的脏东西就都出来了。别等东西还没拿到手，咱们先折在这里！”

    “村民那边怎么交代……”

    “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来考察的，村里丢个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找人把他们打发了。”

    走在路上的林琮突然捂住头跪在地上，蛇瞳再度浮现出来，冷汗涔涔的模样吓到了身边的村长夫妇，忙问怎么了。

    “邱肃……邱肃有危险，在山上！”匆忙扔下这句话，林琮就朝邱肃消失的方向跑去。

    夫妻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就约好分两头行动，村长去找人帮忙，村长媳妇回去看看邱肃有没有到家。

    这下坏事了。

    林琮踩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尽全力奔向山顶，只祈祷邱肃不要出意外。他和蛇心灵相通，能看见许多做人时看不见的东西，自然也察觉到了邱肃那边的异常。

    他被这座山勾去魂魄了，一旦作为祭品死在了山里，蛇就会彻底醒来，整座大山沦为人间炼狱。林琮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不想做蛇，不想获得凡人没有的力量，他想的仅仅是和邱肃重来一次，弥补两世的遗憾。

    “别乱动！”兜兜转转近半个小时，林琮终于找到了邱肃。对方就站在山崖边上，再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胆战心惊地放轻脚步，生怕惊到被鬼魅蒙了眼的少年。

    邱肃的身子轻轻一颤，缓慢地扭过来，眼中含着绝望的眼泪。被他拿来防身的匕首就架在脖子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

    林琮的脑子瞬间就木了，他只记得自己的嘴唇机械地开开合合，不断乞求着：“邱肃，把刀放下，过来好不好？”

    然而邱肃只是哭，既没有扔掉刀，也没有离开危险的崖边，反而向后退了半步。

    “我不想死……”这是他最后发出的求救，接着就在林琮冲向他的时候闭上了眼，用力划了下去。

    “邱肃——”林琮声嘶力竭地喊一声，眼泪被刮过脸颊的风卷走了，然而无论他跑得怎样快，都只来得及在邱肃仰身跌下山崖前摸到他的手，随后便眼睁睁看着他掉了下去。

    山谷里回荡着林琮痛苦到极点的哀嚎，可无论他怎样歇斯底里地唤邱肃的名字，也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卫疏忱知道情况找过来的时候，只留下瘫坐在地上的林琮在呢喃低语：“我已经碰到他的手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救下他……”

    “林琮，邱肃人呢！”卫疏忱急躁地抓着他的肩膀逼问。

    “他可不在这。”林琮听见他的声音，呢喃声一止，动作生涩地抬起脖子，嘴角扬起扭曲僵硬的微笑。像是蛇在警告的“嘶嘶”声诡异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那双眼也彻底变成了非人类的竖瞳。

    “临世！”卫疏忱倒吸一口凉气。

    话音未落，天地间便为之变色，剧烈的山鸣与地动瞬间吞没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才是邱肃未曾获悉的真正世界观——大妖临世苏醒，人间百鬼横行。

    “啊！”邱肃惊叫一声，从设备里弹坐起来，着急慌忙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问：“我没死？”

    系统冷淡地说：“你活得好好的，但是很遗憾，这次任务失败了。”

    “我，我……”邱肃睁着通红的眼睛看他，忽然眉头一皱，扑到他怀里大哭了起来，嘴里还含糊地念着“我还活着”之类的话，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哭得实在可怜，系统虽然心疼自己干干净净的实验袍，但狠不下心推开，就敷衍地拍两下他颤抖的后背，说道：“其实公司早考虑过类似的情况了，我们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团队，你可以享受三个月的免费心理咨询。”

    邱肃一听“免费”二字就平静多了，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抽抽搭搭地问：“有、有用吗？”

    “应该有吧。”在邱肃的脸离开他的衣服的瞬间，系统就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点，以免遭受下一次眼泪攻击。

    天知道这小孩为什么那么能哭，比养个亲弟弟还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