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初见
“嘶，好疼啊！”言宸眸光闪了闪，故作痛苦地叫了一声，明明语气并不真切，却成功地让某人上了钩。 关心则乱，这声痛呼果然引起了姬月翎的注意，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对方的脸，却捕捉到了对方还未完全消失的上扬的嘴角，他忍不住又瞪了对方一眼。 言宸被抓了个现行也不觉着尴尬，反而直接笑了笑，“这会儿总消气了吧？” 只见姬月翎鼻尖轻哼一声，送了他一个白眼。 然而下一秒，言宸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容，平静地说了句，“无忧，你太着急了。” 明明是很轻、很平淡的语气，却让姬月翎身形一僵。而因为脸上的面纱早在之前交手之时就不翼而飞了，此刻毫无遮掩的昳丽面容上亦有几分神色莫辨。 虽然言宸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姬月翎还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的是逍遥派灭门一案，即便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指名凶手是谁，但江湖上似乎已经开始有关于“凶手是红衣教”的流言蜚语了，就是目前还不清楚这些谣言只是个单纯的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推动，毕竟正派这边查了这么些天连半点凶手的线索都没有，尤其是那些大门大派，传出去丢人都丢大发了。 千机阁和神医谷还好，一个是言宸管的，只要他不在意就无伤大雅，另一个更不用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的道理大家懂得都懂；少林寺一帮吃斋饭的是出了名的死板认理，空穴来风的事情从来不听；叶家的刚正不阿、乐善好施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反正行正端直的肯定不太担心，但总有些做贼心虚还极好面子的门派不可能承认自己的无能，而红衣教作为“众所周知的魔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好的背锅侠。 毕竟怙恶不悛的魔教做出灭人满门的事情那不是很正常吗？至于理由，魔教的人都是疯子，疯子杀人需要理由吗？你问手段，邪门歪道的人会点名门正派不了解的手段那不是很正常？ 正所谓三人成虎，虽然这次确实是红衣教干的，但如今不仅已经打草惊蛇，剩下的那些人肯定会提高警惕，而且还吸引了众多火力，估计现在全江湖的人都在盯着红衣教，之后的计划怕是更加不好实施了。 言宸见此也只能心下暗叹一声，现如今，人已经杀了，门派都灭了，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虽然姬月翎一直没出声，但言宸见对方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便松开了钳制对方的手，起身坐在一旁。 姬月翎确实也没打算再动手，只是跟着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明明是在看着自己手腕处微微泛红的地方，而实际上他全部的注意力却在余光瞟着的言宸身上。 言宸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锁骨有些刺痛，低头想要看看自己伤的怎么样，手指挑开衣领，却发现emmm好吧，根本看不到，便打算用手摸一摸看，然而还没碰到伤口，手就被姬月翎拦住了，言宸倒也没挣脱，只是疑惑地看向对方。 姬月翎却只盯着言宸露出来的锁骨处，一个清晰的牙印落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周围泛着青紫，中间还渗着血，看着便有几分可怖，姬月翎皱着眉，神色颇有些懊恼，道：“这么重的伤口你打算直接用手碰？不要命了！” “……”言宸哑然，不过是被咬了一口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胸口被刺了一剑呢，而且也不想想这是谁干的哟，好像他才是受害者吧，言宸有些哭笑不得。 “那就麻烦无忧帮我上下药了，不过，”言宸打量了一下姬月翎这会儿还不到他胸口的身形，“等你先把这身缩骨功去了再说。” 当初在红衣教后山那会儿，姬月翎那批人约莫有百来个，全是或买或掳来的小孩子，而且经过了较为严格的筛选，资质不行的反而逃过一劫，当时的教主听信一名从五毒谷叛逃出来的“天才”，但言宸觉得那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疯子，毕竟五毒谷的人就算再痴迷于制毒炼毒，也绝没有说丧心病狂地想要拿人炼药，那个“天才”却觉得人的适应能力超乎想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把一个人的体质完全改变！上任教主听了他的理论后竟觉得很有意思，大手一挥，直接准了，甚至想要对方帮他培育出一批百毒不侵却浑身带毒没有知觉亦不怕痛的死士。 因此姬月翎他们从被抓来那天起每日除了习武，还要被迫服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汤药，一开始是补药，慢慢地会掺一些毒药，剂量由低到高，毒性由弱到强，这期间有不少孩子或被毒死，或因为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自尽，自尽的死了倒还好，如果被人及时发现被救了回来没死成，那等带他的将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那个“天才”会把妄图自杀者灌下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然后再给他喂解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每次的毒药效果还不一样，有让人觉得仿佛在受凌迟之刑的，有全身骨头仿佛一寸寸在被敲碎的，还有浑身上下的皮肉仿佛在被蚂蚁啃食一般的……不仅如此，其余的人还被要求旁观受刑，虽然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断绝其他人自杀的念头，但不得不说很有用，后来确实没人再敢自杀了。 诸如姬月翎这类还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来说，仇人未死，大仇未报，自杀是不可能的，凭借着心中的仇恨，支撑着他挺过一次次非人的折磨。 言宸第一眼见到姬月翎的时候，是深夜，他一身夜行衣潜入红衣教后山，顺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摸索，正思考着怎样才能找到主角，却突然看到前边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他压低气息悄然走进，借着林间洒下的月光，他发现对方是趴着的，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草地上，露出的脊背洁白光滑，透着少年人独有的纤细脆弱感，看样子应该是大半夜偷跑出来洗澡却不知为何中途睡着了。 言宸心下微动，寻思着这么胡乱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要干脆绑了眼前这人问问，但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些不忍下手，言宸在内心唾弃自己，该不会上个世界谈了个恋爱之后就对美色毫无抵抗力了吧，真没出息。 这边言宸还在神游，那边趴着的人搭在草地上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突然，言宸突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簌簌索索的声音，间或还有一些“嘶嘶”的声音，他皱着眉努力寻找声音的源头，终于，在靠近少年不足一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条直径约五公分长约九十公分的五步蛇，眼看着那蛇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言宸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扔出一枚短匕，精准地打在蛇的七寸上，并将之死死的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言宸就下意识往旁边的树后一躲。 “谁？！”一声惊呼伴随着身后“哗啦”的水声响起，这声响果然把那人弄醒了，少年稚嫩的声线中透着浓浓的戒备与试探。 言宸又不是傻子，这会儿肯定不可能露面啊，反而将呼吸放的更轻。 过了一会儿，少年似是发现了一旁五步蛇的尸体，“是你救了我吗？”这次的语气虽然仍有些试探之意，却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困惑，“……谢谢你。” 大抵是最后的这声谢意里蕴含的郑重让言宸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要看看这个少年的模样，于是他往外走了一步，少年听到声响往这边看来，然后他在少年的注视下走到月光下。 借着月光，言宸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昳丽的五官还未长开便可初窥惊艳之感，好似误入凡间的精灵，然而不知为何，少年的身形似乎比寻常同龄人要显得羸弱些，衣带束着的腰似乎不汲盈盈一握，身高也只堪堪到他下巴处。 “这把匕首是你的吗？”少年把从蛇身上拔下来的匕首递给他。 “……嗯。”言宸接过匕首，轻轻应了一声，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眼前的少年就是他这次要找的主角——姬家唯一但幸存者，姬月翎。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直觉。 “谢谢，”少年，或者说是姬月翎，又说了一遍，这时的姬月翎虽然已经被折腾了近三年，却依然保留着内心的一丝纯善，因此在注意到对方的夜行衣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只顿了顿便假装没看到，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未经打磨，此刻的脸色仍有些微微发白，只见他抿了抿唇，背过身，闷声道：“你快走吧，我不会告发你。” “……”言宸这一瞬间其实想过要不要直接把姬月翎带走，但首先姬月翎不可能跟一个第一次见面、来路不明的人走，其次他现在的武功也就只能自保罢了，要想带一个人逃出去着实有点难，一个不小心两人都得栽在这儿，最后言宸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从长计算。 然而，在走之前，言宸还要先确定一件事情，他走上前，左手抬起对方的胳膊，右手三指搭在对方脉搏上，指腹温凉细腻的触感如此鲜明，而姬月翎显然也愣住了，都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言宸趁机仔细感受了一下，果然，脉象极其混乱，体内含有多种毒素，本该暴毙而亡却莫名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丹田处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蕴养这具身体。 不等姬月翎反应过来抽出手，言宸便已经放开了对方，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塞到对方手里，低声嘱咐道：“如果哪天实在受不住了，就吃一粒。”说完也不给对方回应或是拒绝的时间，就“嗖”地一下钻进林子里消失了踪影。 留在原地的姬月翎看着言宸背影消失的对方良久，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何来此，又为何出手救他，但奇异的是，他居然从心底愿意相信这份善意，姬月翎垂眸，不去探究这份莫名的信任，只默默捏紧了手中的白玉瓶，随后换了身干净的衣物也离开了。 而假装走了其实还没走的言宸在看到对方收下玉瓶后才安心离开，毕竟要想帮主角没有点势力是不行的，而他现在能接触到的千机阁和神医谷武力值方面都不太行，所以只能自己培养一批高手了，之后的日子可有的忙了。虽然知道姬月翎作为“主角”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但他还是把师傅给他的有“续命神丹”之称的大还丹都给了对方，瓶子里有三颗，这是他身上唯一能让对方毒发之时的痛苦少一些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