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君昊,去结婚吧。
回到家已过了半夜。一进门,项君昊就觉得屋子里的空气仿佛不太对,初闻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刚在屋子里吃过香芋味的冰激凌,但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他有些烦躁地脱了外套往玄关架子上一挂,忽而心有所感,抓起周行知挂在一旁的的外套闻了闻,终于反应过来。 那是Omega信息素的气味。 这气味很淡,并不能代表如何亲密的接触,或许只来自一个礼节性的拥抱,或者一次无意间的碰撞。但项君昊仍然因此感到不快。Beta无法察觉出这样浅淡的信息素痕迹,但Alpha与Omega却能近乎本能地察觉到它的存在。 项君昊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时下人常说Alpha与Omega是进化不完全的产物,而信息素所代表的原始兽性就是强有力的证据。项君昊觉得这种说法不无道理,至少他作为一个Alpha,无法忍受自己的人身上沾有其他信息素的味道,而他自己每当产生某种想要将人据为己有的念头,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所以那个在周行知身上留下信息素气味的人,难说没有同样的想法。 是谁呢?项君昊的思绪转得飞快。考虑到Omega是比Alpha还要稀有十倍的性别,加之今晚的接风没有白傲菡在席,规模必然不会很大,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一个了。 白家这对姐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项君昊知道这事是没法和周行知提的。周行知这个人,平常看人也算通透,但对身旁人隐晦的好感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对方不表白到脸上来,就一律当做不存在。项君昊曾经为他对某个暗恋者的暧昧接近不加提防而生过气,后来看他从头到尾只把对方当个普通的合作伙伴,看着人一腔热情空付流水也没半点过意不去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和周行知相处这么些年,他还是有点明白周行知的——这人大概从来没主动对谁动过心,只不过对方追得猛了,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在一起试试。他还记得他第一次逼周行知到自己的房间里,那人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电话,该是在和当时的男友通话。 他明知这一出是彻底的背叛和欺骗,明知挂下电话的一瞬就代表恋情结束,却也没表现出太过悲伤的神色。项君昊第一次向他发出邀约,他拒绝得果断干脆,那一回的开场白自然少不了冷嘲热讽,他也不以为意,甚至很认同地表示自己的确是识人不清。 然后项君昊让他跪下,要他给自己口交。周行知站在原地,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随即非常绅士地在他面前单膝跪了地。项君昊觉得惊奇。他原本也是备了些用来逼周行知就范的手段,但对它们能起到的效用却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可周行知仿佛没怎么挣扎,就这么自自然然地接受了,和一周前拒绝时的态度大相径庭。 项君昊忍不住叫停了他,又出言讥讽:“原来你这么乖啊,看样子也是个爱往男人裤裆底下钻的货色。” 周行知对他抬起头,似乎是笑了一下,神色很平和也很认真地说:“那倒没有。只不过从前只在笔下写主角忍辱负重,亲身体验倒是第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有些新的启发。” 项君昊立刻笑了。他一面觉得有意思极了,一面忍不住职业病冒头,批评周行知:“你这个心态和忍辱负重差得也太远,别回头把主角写歪了。” 周行知想了想,点头:“项导说得对。”说着仿佛就要站起来。 项君昊哪里能让他得逞,腿一抬把人踢翻在地上,只觉得这人这么有趣,今天只逼着做个口活也太没意思,就踩着他裆口威胁了几句,大意是今天这关他过不去,不被干到死去活来就别想下这层楼。周行知依旧没生气,也没露出什么屈辱的表情,只是很无奈地表示:“好吧,我想我需要先洗个澡。” 他这么一说,项君昊倒是想起来了。他玩情人的时候有点洁癖,平常就算只是做个口活也会要对方先刷了牙再来,要是个有性经验的还得先看过体检报告,周行知完全没走过流程,自己竟也一点没想起来。 于是让他做口活的计划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周行知洗完澡,项君昊就把他按在床上干,干了半晚上,扔下六个安全套,每一个里面盛的精液都很足。倒不是干周行知到底有多爽,相反,是实在差了点味道,惹得项君昊不爽、不服气。他一根长枪征战四方,所过之处无有不降,偏偏在周行知这里吃了个败仗——起初不以为意任性而为也就算了,可后来他用上百般手段想把淫叫和求饶从他喉咙里逼出来,竟然没得到一点回应。 床上的周行知就像个高级人偶,性爱娃娃——这说法也不准确,以如今的科技水平,性爱娃娃的体验也已经十分丰富了,而他似乎除了会喘气会射精,旁的功能一概没有。一开始项君昊以为他是在忍在装,后来发现他压根没有半点装样子的意思,纯粹是性冷感,且连射精的时候身体的紧绷都很短暂,射完立即就是一副困乏欲睡的模样。 项君昊想起凌向云那个白米饭的比喻。他说,项君昊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而周行知就像那晚白米饭,平常就着琳琅满目的小菜吃着倒也不腻,可要他一辈子只吃白米饭,那是绝无可能熬得下去。他不信项君昊能受得住那份平淡,天长日久的平淡。 项君昊和凌向云是十多年的好友了。能让他忍住Alpha之间因为信息素冲突而天然的厌恶敌意保持友情,凌向云身上自然也有项君昊极为欣赏的地方——无论表面上行事如何不着调,凌向云骨子里是冷静而理性的,尤其遇到大事,能不慌不忙,条分缕析地给出最客观的建议。他如今正把周行知爱在心尖上,旁人要是敢质疑什么,他一准甩脸色走人,唯独凌向云的建议,他还能听进去三分。这一晚凌向云和他分析了不少东西,除了这碗白米饭的理论,凌向云还提醒了他一点。 和项君昊不一样,周行知是个无论如何都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动了心和没动心的体验,差别会很大。 感受着屋子里淡淡的Omega气息,项君昊忽而对此感同身受。 卧室亮着灯。项君昊径直走过去,看见周行知坐在床上,前面开着电视,一手拿着笔在记录板上写写画画,显然是在拉片子。他坐到床边去,没头没尾地问:“你想不想吃香芋味的冰激凌?” 周行知转过头来:“你买了?” “没有。” “哦。”周行知好像也没什么失望的意思,只说,“那明天去买吧。” “我记得你挺喜欢那个口味。” “嗯。你嫌腻吧?” “那气味甜得发够。” 周行知笑了笑:“我倒觉得挺好闻的。” 项君昊的眸色暗了暗。彼时他气恼周行知对信息素一无所感,他信息素的气味那样高级,却只能用气味近似的香水来让他体会一二,到了这时候,他又有点庆幸周行知完全闻不到信息素这件事了。 “白家小公子找你聊了什么?”他转而又问道。 “他打算留在国内发展,手上已经有了几个剧本。” 周行知话只说了半截,项君昊已经能想象他们这一晚是怎么过的了。他这么晚在家拉片子,大抵是讨论着讨论着,就把职业病勾起来了。 “哦。”项君昊一边答应着,一边侧身往被子上一趟,脑袋正枕在周行知腿根上,抵着那团似有若无的柔软,很随意地说,“你明天有空吧?我们出国结婚吧。” 周行知按了暂停键,把记录板往旁边一放,认真询问:“君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项君昊没答话,房间里一下子静了。项君昊闭上了眼睛,隔着被子感受着周行知呼吸的节奏。直到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才用很懒怠、很轻缓的声音说:“是啊,有人想逼我和她结婚。” 事情本身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周行知听完沉默了一会,只说:“这不是小事。” 那是让他好好想想的意思。 项君昊就是不想思考。他知道最好的选择是什么,那都不用想。可他就是想要头脑发热,鲁莽浮躁,不管不顾地冲向那个会让所有人摇头的答案,直到错已铸成,大局落定,无可回头。 所以他只一味说:“知道啊。所以我们结婚吧。” 周行知只是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项君昊立刻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他心里冒了一团火,又像是闷着一口气,睁眼看向周行知:“换你,你怎么选?” “这是你的事。”周行知轻声说。 “如果我逼着你选呢?”项君昊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 周行知当真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说:“或许会选更不容易后悔的吧。” 项君昊冷笑出声。周行知给出的答案和凌向云是一样的。 他把手撑在周行知腿间,按着那团软肉直起身来盯着周行知。他很想问他,周行知,你对我的喜欢就只有这种程度? 可周行知对他的喜欢应该到什么程度呢?或者说……周行知应该喜欢他吗? 周行知被他压得有些吃痛。他微微皱了眉,对上他的眼睛,平稳的语调保持得有些艰难:“这件事,你和他们商量过吗?” 项君昊并不多加思考地回答:“没告诉他们。”又说,“只和凌向云说过。” 周行知想了想,又淡淡笑了:“看来你已经选好了。” 项君昊先是怔了,片刻后才品出周行知的意思。凌向云这么个冷静到骨子里的人,会给他什么建议,周行知不用问也知道。周行知知道,项君昊当然也知道。所以周行知说他已经选了,那话里的意思是,他既然第一反应是去找凌向云,就说明潜意识里已经做了选择——他知道自己会冲动脱缰,所以去找了那个最能把自己拉回正轨的人。 想到这一层,项君昊眼里的笑意彻底敛去了。他盯着周行知,靠近他,声音冷得像冰:“我没听他的。我要你来选。” 周行知似乎叹了口气——也可能是实在被压得疼了。他把手按在项君昊撑在自己下腹的手上,手指从虎口处伸进去,让他卸了一点力,然后轻声说:“君昊,去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