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绝不打小报告
买菜这事儿一般都是王阿婆去的，但有时候要是刘平顺回来的早了，他们也会一起去买明天家里要用的菜，和自己喜欢的人漫步在人世间的喧嚣里，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小浪漫。 今天也不例外。 虽然看上去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但是刘平顺就是敏锐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和之前不一样了，就比如，今天为什么阿姑离他这么远？这不对劲。 以前每次他们都是挨得近近地并肩走在一起，但是现在这个人怎么好像对周围这些每天都一样的东西凭空产生了这么大兴趣的样子，一会儿向前一会儿退后地研究个不停，刘平顺平稳地走在路上，阿姑就好像一直围绕着他在做什么绕圈运动。 “你过来。”刘平顺叫他。 阿姑把目光从路边的那棵看上去就很有年头的树身上收回来：“嗯？” 刘平顺重复道：“过来，到我身边来。” 阿姑歪着头看他，然后很坚定的摆手：“不要。” 这回轮到刘平顺吃惊了，不要？不要什么不要？为什么不要？这棵树就这么好看？ “你过来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阿姑。没想到阿姑见他过来，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都快抵上了那棵树。 他看着他的眼睛：“不要，我不要过去。” “为什么……？”刘平顺满脸迷茫。 为什么？ 那当然是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了。 嗨，其实他也很想过去的，和刘平顺在一起玩儿是很开心的事情，而且他们都一天没见了……阿姑想过去找他，想和他拉手，想和他一边拉手一边说一些听上去不着边际的事情，然后再一起苦思冥想明天要吃点什么菜。但是这样不行。王阿婆说这样不行。 前几天的时候王阿婆跟他聊了很久，在吃饭的时候，她说得十分投入，就连饭都回去热了两次之后才将将赶在第三次凉下来之前吃完。 他之前其实和王阿婆没什么交流，最多也不过是在她照顾小红的时候过去她那里看看，更多的时候都是大家自己在干着自己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王阿婆好像突然和他们变得熟络了起来，或许是在他们进了城之后，又好像是在小红去世之后。 从某个瞬间开始，王阿婆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大了起来，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个院子里变得哪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或许人真的是有安稳生存环境的需求的。阿姑想。在他们还在路上颠沛流离的时候，他们总是静默无声的，即使说话，也是他和刘平顺在说话，王阿婆的话语是缺失的，有时候他甚至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但是到了这儿，虽然这是个很小很旧的院子，但是上有瓦下有床，也算是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当不再置身于一个随时可能会出发的变动环境的时候，人们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变得想要、也敢于参与生存之外的活动。 王阿婆说那天说了很久，说得都是刘平顺从来没跟他提过的事情。像是什么在这个家庭里每个人都应出去做工以换取生活所需的东西啦，像是什么不应该在外面和刘平顺表现的太过亲密啦，还有像是什么要顺从刘平顺要体谅要感激不要顶撞不要随便发脾气之类的事情，听得他一头雾水。 “不要和刘平顺在外面表现的太过亲密”这事情他是能理解的，毕竟之前刘平顺也说了，只有男的和女的才能够在一起嘛，那既然只能够有男的和女的在一起，那他们自然属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而不正常就意味着打眼，要把不正常隐藏在正常底下，就像之前刘平顺常常让自己往脸上抹灰一样，一种保护自我的手段嘛，他能理解。 这个好理解，但是像是什么“不要顶撞不要发脾气”之类的他就完全不能理解了。他和刘平顺在一起，不就图个随心所欲？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但是现在要是连这个都变得不再真实，那阿姑就不再是阿姑，刘平顺也不再是刘平顺了，一切都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无趣，那实在是也没有什么再继续在一起的必要了。 王阿婆说了很多，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并不是每一句话都记住了。但总而言之，她的中心思想就是让他在外面的时候离刘平顺远点嘛，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他记住了。 “不为什么，我今天就是想跟你分开走。”阿姑笑嘻嘻地盯着刘平顺，脚底下还踢着一块石子。 “……”刘平顺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也没再提让他跟上来的事情。走了有一会儿，远远地能看到前面的集市的时候，他突然转头出声道：“是不是王阿婆跟你说什么了？” “啊？啊，”阿姑看着他的脸色，“也没说什么。” “那就是说了。”刘平顺笃定道，“她说什么了？”见阿姑还是没有过来的意思，他干脆退了几步走到阿姑的位置。 “她又说什么两个男的不能在一起的事儿了？” “也不是……” “咱俩的事情他们又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是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这么躲躲藏藏的像什么样子？难不成以后咱们俩要这么藏一辈子？” “哎呀你别激动，人家也没说什么。她说的太多了我都给忘了，没记住，但是人家说这样对你不好嘛，我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这确实是对你不好嘛，反正也就是拉开点距离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不是大事儿，那什么是大事儿？现在就是拉开距离，以后那是不是直接分房睡，在最后是不是直接当做不认识彼此了？这是不是对我好，这得我来说，她觉得对我不好这就是不好了？那我还觉得现在她住在咱们家是头等的不好，是大大的不好呢！” 阿姑一看这人真的生气了，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哎呀哎呀你这是干嘛啦，我就这么一说嘛，你反应干嘛这么大呀。你不喜欢我就不这样了嘛，我肯定是听你的嘛，咱俩才是一边的对吧。” 刘平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我保证，我绝不这样了。” “绝不哪样？” “绝不和你分开。” “不是这个。” “……”阿姑想了想，“绝不打小报告？”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嘛。” “绝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说什么信什么。” “……” “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