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所谓成熟，就是即便有多少的情绪，也会像松鼠藏实一样，用厚厚的落叶掩埋藏匿在心底深处。再难过都应该把必须做的事情做好。徐真秋这一周就算红着眼睛臭着脸，也还是乖乖去了学校。锦仪看到徐真秋那麽低气压、又不愿意沟通的样子，便和其他男同学去玩了。

    一周过後，又到了男同志社团的社课时间。徐真秋回想起自称金毛的学长要他下一次的社课也要来。虽然会想起上周的「惨剧」，但抱持着认识别人的心情，徐真秋还是参与了这周的社课。

    这一周的社课是由社长本人主讲，内容是浣肠教学，以及前辈们的经验分享。社长是个帅气、幽默风趣又尊重他人的人，比起上周请讲者来讨论性别议题，这周的社课不但有趣又吸引人，也让徐真秋学到了不少东西。

    「哟！小花儿你真的来了！结果那天怎麽样啊？」社课结束後，叫做金毛的学长主动跑来找徐真秋，想打听上周的结果。因为上次见面是在灯光昏暗又人多吵杂的酒吧，现在在白日灯光下仔细看，徐真秋才发现这个自称金毛的学长，长得真丑。

    金毛学长不只是顶着一头不自然的金色染发，方方正正的大脸上，可以清楚看得见试图用化妆品遮掩的青春痘和痘疤。粗黑的两条眉毛像肥大的毛毛虫，浓密到看起来像要连在一起似的。单眼皮让金毛看起来眼睛很小，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不整齐的牙齿。手指上、脖子上、耳朵上依旧像那天晚上一样，琳琅满目的戴了过多的金属饰品。

    但金毛学长是个热情又善良的人。虽然看起来有点白目，从主动找角落里的徐真秋搭话、并盛情邀请对方参与社团活动，便能感受得出来，金毛是那种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被遗忘的好人。

    除了像天方夜谭、关於「洗脑和淫荡体质」的那部分，徐真秋把自己跟对方告白、被带去对方家中却被要求3P，於是自己拒绝离开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了金毛学长。金毛学长专心地听徐真秋讲完，然後盯着徐真秋看了大概三秒後，对他说：「你等我一下。」

    徐真秋看着金毛学长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窗户边。社课的时间一般都是晚上。从位於七楼的社团教室窗户眺看出去，外面的走道上已经几乎没有学生了。

    金毛学长推开了窗户，手紧紧握着窗框，表情凛然。

    「我好羡慕啊！啊！超羡慕！好羡慕啊啊啊！！！」金毛学长低着头对窗外大喊。社团教室内的所有人转过头看着金毛学长发疯似地大吼大叫。

    「为什麽！一告白就能和喜欢的对象上床、而且还是3P！另一个人还长得很漂亮！为什麽要拒绝！啊啊啊！我好羡慕！为什麽这些机会不属於我啊！」

    「金毛够了，你吓到大家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阻止了金毛学长的发泄。男人拎着金毛学长的衣领，把金毛学长拖回了徐真秋的面前。

    被金毛学长的举动吓坏的徐真秋认出了长相斯文的男人。对方是社团的副社长，今年大三。心不甘情不愿回到位子金毛学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一看到徐真秋，便露出一副混杂着心痛、羡慕还有妒恨的夸张表情。

    副社长和徐真秋打了招呼，并听完了金毛学长加油添醋的故事版本後，皱着眉头说：「那也不至於要到窗户边大吼吧？」

    「因为那可是脱离处男的大好机会啊！」金毛学长抱着头，露出哀怨的神情。「小花儿现在还是小大一不懂事。错过这次机会，可是有可能整整大学四年都是单身处男狗啊！」

    「没有那麽夸张，不要吓新生。」副社长敲了一下金毛学长的头。「不过，真秋应该也理解啦，在我们的圈子里，对很多人来说恋爱是不能奢求的东西。有机会上床就已经是万幸了，况且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对象。都足以当作珍藏一辈子的回忆了。」

    「没错！小花儿你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帅，就挑挑拣拣的。管他爱不爱你，有机会就要直奔本垒！你这样随便失分、会被教练骂到狗血淋头的。」

    徐真秋并不觉得自己长得多帅，硬要说也就普通而已。但看着金毛学长的脸，徐真秋好像理解了为什麽金毛对於上床这件如此执着。金毛的长相实在是过於抱歉到与恋爱无缘，丑到徐真秋都有点内疚。

    「小花儿一定没体验过，就算只是想约个炮，也因为自己长太丑被对方爽约、好不容易进了宾馆，结果对方不但硬不起来、还发出乾呕的声音吧？就算提议玩蒙眼py、对方也是甩都不甩我。0或1都好，我只是想脱处啊！」

    原来看起来熟门熟路的金毛，还是个处男啊。徐真秋有点惊讶地想着。副社长叹了口气，拍了拍金毛的肩膀。「这种事情就不要跟学弟说了。话说回来，真秋是那种爱情和面包，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的类型吧？」

    徐真秋回想起了家聚时，环欧之旅和暧昧对象的选择题。徐真秋慢慢地点头。

    「你一定是那种，就算只有一点点的爱情，和很多很多的面包，也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的人吧。」副社长笑了笑。是温柔又体贴的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不过啊，真秋你有没有想过呢，很多很多的面包，如果好好使用的话，也是可以换到爱情的。做人稍微灵活一点，才能面包爱情两个都拿，不是吗？」

    当天回家，徐真秋脑子里想的都是副社长讲的这句话。後来，金毛学长三八的说着「我不需要面包、我是能靠一点点花蜜般的爱情就能活得很好的小蜂鸟！」，立刻被副社长呛着「哪有像你这麽大只的蜂鸟。」这段话题便告了一段落。

    学校的男同志社团虽然怪人不少，但大家都是好人。离开时，金毛学长热情的和徐真秋送别，还不忘了大喊：「你要记得问他还有没有机会喔！顺便问问能不能加我一个！」

    徐真秋当然不会带金毛学长去找夏政昇和陈仁春。想到别人和夏政昇做爱，徐真秋的内心也有点酸，不是滋味。但金毛学长和副社长的意思，徐真秋也不是不理解。如果积极一点，现在委屈一下，但只要还能和喜欢的对象在一起，说不定对方有一天会对自己产生情愫。

    爱情并不是那麽纯粹的东西。无论是副社长还是金毛学长，都深谙此理。邂逅或许是命运，但感情需要培养。而培养需要时间、努力，还有积极的态度，才有可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