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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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忠尧并非说大话,他麾下的铁骑训练有素,又能征善战,摧枯拉朽地将赤炎军打得一败涂地,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会稽,派人在海上飘了好几个月的会稽内史王之芳迎奉回城。 说起王之芳,他原本的手下亲信中也有不少是赤炎教的教徒,孙无晦揭竿而起袭击会稽城时,守军纷纷响应,造了他的反,以至于最后他只能狼狈地弃城而逃。 如今他大难不死,终于回到了会稽,第一件事就是要清除赤炎教余孽,把当初背叛了他的人全都抓出来砍头。所幸霍忠尧及时站出来,阻止了王之芳。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王之芳现在正是收服人心之时,不宜大开杀戒,否则他一走,王之芳这个会稽内史的位子还能不能坐稳都很难说。王之芳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也不无道理,于是作罢。 打下会稽之后,霍忠尧继续乘胜追击,长驱直入敌境,一路攻克了吴兴、永嘉、东阳三郡,锋芒直逼上虞。 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胜利指日可待,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朝廷的粮饷却发不下来了。 霍忠尧握着朝廷的信一筹莫展之时,淮陵王火急火燎地掀开帐帘,从外面闯了进来:“霍将军,前线战士们都快闹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哗变的,你得赶紧想想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霍忠尧将信往淮陵王面前一丢,“有人在皇上面前告了我们一状。” 淮陵王接过信,飞快扫了一眼之后气得骂起了脏话:“他奶奶的,又是那个姓姜的。这个阴险小人怎么还没死!?” 原来霍忠尧节节胜利,有人却并不乐见其成,首当其冲的便是镇海节度使姜崇。姜崇拥兵自重,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他见霍忠尧势如破竹,担心万一再这么打下去,自己这块方寸之地也会被一起收拾掉。于是一封奏疏上表朝廷,说什么吴地老百姓见霍忠尧如见天子,极尽爱戴拥护,根本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一状告得可谓诛心,皇帝本就忌惮霍家,接到奏表之后更加疑神疑鬼,一道御令压下了本该支援给霍忠尧的粮草。 淮陵王气急败坏地把信一揉:“这下好了,朝廷抠抠搜搜地迟迟不发粮饷,这仗要怎么打?” 霍忠尧本人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有人会趁火打劫,在他背后捅刀子。他淡定地坐在一旁,等淮陵王骂够了出够了气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撤军吧。” “撤军?”淮陵王茫然道,“往哪儿撤?” “回会稽。”霍忠尧淡淡地看了淮陵王一眼,“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朝廷不给粮草,那我们便自给自足。” 霍忠尧一声令下,宣布将战线撤回了会稽。回到会稽后,霍忠尧下令军队加高城墙,开垦被荒废的农田,养牛养马做生意。不仅如此,他还广发招募令,招募各地赤炎教的教徒,承诺但凡弃暗投明者,都可以一人分到三十亩地,免去一年的苛捐杂税。 招募令一出,大批百姓涌入了会稽,其中有不少都曾经是孙无晦的拥趸。跟随赤炎教的本就是一些在战乱中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霍忠尧这一招釜底抽薪,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让赤炎教元气大伤。 这一日天气正好,霍忠尧与淮陵王正在城内巡视,忽地远远听到刀枪棍棒相交之声大作。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不知为何大打出手,整个市集一时间鸡飞狗跳,周围商贩无一幸免,瓜果货物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一塌糊涂。 “何方刁民,竟敢在这里放肆!?” 霍忠尧挺身而出一声怒吼,腰间利剑锃地出鞘,流民们见状,吓得立马丢下武器,什么也顾不上便一哄而散。 “又是赤炎教的余孽。”淮陵王望着流民狂奔而去的背影,一脸鄙夷,“这些人真是劣性不改,成日寻衅滋事,闹得人不得安生。” “这只是赤炎教中的一小撮冥顽不灵之人而已。”霍忠尧收剑回鞘,“大部分人所求不过只是温饱而已。只有得吃有得穿,都会循规蹈矩,改邪归正。” “那是霍将军你宅心仁厚,”淮陵王皱眉叹气,“不是本王质疑你的决定,这赤炎教毕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若是不斩草除根,恐怕后患无穷啊。” “斩草除根谁不想?那也得没有后顾之忧才行。”霍忠尧苦笑着打了个哈哈,“说穿了,这不过只是眼下的权宜之计而已。凡事总是有利有弊。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否则一旦激起了民变,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淮陵王大笑:“那不可能。霍将军放心,你在吴地百姓心目中可是有口皆碑。尤其是攻下会稽之后,你治军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吴地百姓视你如神明一般,拥戴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民变?” “噤声!”霍忠尧一听这话,脸色倏地变了,他将淮陵王拉过一边,压低声音道,“什么神不神的,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王爷也说得出口?难道是要害霍某不成?” “怎么就大逆不道了?”淮陵王好整以暇地打量他,“这又不是天子脚下,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瞧把你给紧张的。” “王爷是不知道,”霍忠尧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这几年,朝廷在霍某身边安插了不知多少眼线,像方才这种话若是教人听了去,我霍家可就大祸临头了。王爷也是,若不想麻烦上身,今后须得谨言慎行。” “本王?”淮陵王笑了,“本王可是堂堂淮陵王,有谁敢把我怎样?” “那可不好说。”霍忠尧道,“王爷跟我走得这么近,你觉得朝廷真就放心?不会在王爷的身边安插点眼线什么的?” 淮陵王不以为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真有朝廷的眼线,本王问心无愧,有什么可怕?”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笑眯眯地凑近了霍忠尧,低声道,“本王倒想问问霍将军,你成天这么提心吊胆的,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霍忠尧不习惯旁人突然凑他这般近,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道:“没什么,只是出于好心,提醒王爷一句而已。” “是吗?本王还以为霍将军是在担心本王呢。”淮陵王自我解嘲似的哈哈一笑,“霍将军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本王原以为你潇洒得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能被霍将军这般惦记着,本王可真是受宠若惊。” 淮陵王话说得肉麻,霍忠尧没来由地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爷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不着调的胡话。” “是吗?可本王一向如此啊。” 淮陵王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霍忠尧吃了个闷钉子,只好闭嘴不再说话。 时光易逝,一晃眼大半年过去,霍忠尧手下的数万人马就已经增至三十几万。在这期间,霍忠尧也并非只守不战。他将上虞周围大大小小的据点尽数占领,形成了对上虞的合围之势,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一小支军队,在上虞城周围溜达一圈,时不时骚扰一下上虞的守军,把孙无晦搞得心惊胆跳,不胜其烦。 这样一来二去的,孙无晦被折磨得彻底没了脾气,也渐渐丧失了警惕心。 眼看着战机日渐成熟,入秋之后没多久,霍忠尧终于开始了行动。他亲率二十万大军奔赴上虞,将城池团团围住,发起一轮接一轮的猛攻。这是一场实力对比悬殊,又毫无悬念的战役。孙无晦在孤立无援之中苦苦撑了一个月,弹尽粮绝的最后只能率领数千最为忠实的信众突围,逃出上虞,渡海退守海岛之上。 要灭掉孙无晦,就差最后这么一口气。可偏偏就在这样的紧要时刻,朝廷一纸命令,催促霍忠尧速速返回建康。 霍忠尧自然是不愿回去的。虽然常言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在朝廷盯着霍忠尧的一举一动的当下,如果他敢有违反命令之举,毫无疑问会成为被他人拿捏的把柄。 所以霍忠尧别无选择,收到御令的翌日,便与淮陵王一同离开了上虞,踏上了返回建康之路。 也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建康,究竟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