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假面舞会
地中海的第四个傍晚,广播里播放的音乐是,吉他的轮指为地平线上下的两轮红日添上梦幻的色彩,海浪起起伏伏,泛着鳞鳞波光,轮船摇摇晃晃,迎面向夕阳驶去。 旅客在餐厅大快朵颐,侍者为今晚的假面舞会做准备。 客房内,白金色头发的少年面色惨白,被人压在身下狠狠侵犯,修长柔韧的身体微微颤动,不带任何温柔,这种情况下的性事不过是一场折磨,算得上凌辱了。 冷汗浸湿头发,少年冷清漂亮的脸上却依旧没太多表情,只是那双红色的眸子里偶尔会流露出痛苦。 对于奥兰多来说,大多数时候,来自梵塔西的侵犯都只有痛苦,那是个厌恶人类的魔鬼,唯一的爱给了他同为怪物的亲哥哥。 窗外夕阳光变得黯淡,隐没于地平线,梵塔西用力揪紧少年的头发,迫他仰头,在他体内释放出来。 没多久,白浊混杂鲜血流在地上。 “奥兰多,你想要赢另一位契约者吗?”梵塔西披上衬衫,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年,他的眼中没丝毫人情味,唯有冷酷,奥兰多垂着眼皮,没有给出回应,这冷血动物舔了舔嘴唇,“如果你输了,就会跟我一起下地狱,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想要与我永远呆在地狱里吗?” 奥兰多麻木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动容,喃喃道,“我不会输的,就算不赢,我也不会输……” 听到满意的答案,梵塔西才离开客房,过了很久,悠扬的吉他声渐渐消失,奥兰多才艰难地从地板上爬起来,身体还留有施暴过的痕迹,冷得不得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漠然去卫生间将自己清洗干净。 地狱有多可怕他不知道,但与梵塔西一同下地狱是奥兰多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经历的,那是个暴君,他与自己做爱,也绝并非因为喜欢,而是满足他的施暴欲。 如果梵塔西成神,绝对是个憎恶人类的邪神。 奥兰多戴上口罩,拉起黑色连帽衫的大帽子,将脸捂得严严实实,随后拎着一个黑箱子离开房间。 今日的温度有些低,甲板上没多少人,从一层传来音乐声,今晚八点有一场假面舞会,奥兰多打开怀表,盯着孩子们的合照几秒钟,才再次将它收进怀里。 现在是七点五十,他藏在桅杆侧面,桅顶望台上放下绳梯,执勤水手爬下来,奥兰多趁着间隙迅速爬上了望台,换班水手上来后,奥兰多出手神速,将他打晕,又喂了他两颗强效安眠药,把他绑在桅杆上,随后收起绳梯。 黑箱子打开,露出其中的狙击枪,奥兰多熟练地组装,夹在了望台上,隔着狙击镜窥视这场舞会,他一动不动,却时刻保持警惕,仿佛狩猎的猫科动物。 之后便只需等待…… 小提琴演奏出轻快的小步舞曲,男人与女人戴上邮轮方准备的各色面具进入舞池,几轮步伐转换之后,大多都迎来了陌生的新舞伴。 由眼神和声音勾勒出一个陌生的形象,没有身份,也不被外貌束缚,在一次次的轮换中,舞会的氛围都变得暧昧。 这场舞会文森特没有参加,莫尔斯对他发出过邀请,但他没心情参加娱乐活动,小女孩的糖果还揣在兜里,他感到不安,就算是伪善吧,说到底他并不是一个真正冷血无情的人。 文森特心烦意乱,于是离开客房,去甲板吹海风。 天已经黑了,不知什么时候,文森特也爱上了夜晚。 “哟!文森特!”一上楼,杜洛华就看见了他,走到他身边,“你的身体怎么样?” “完全好了。”文森特看着他的脸回答,这人脸上戴着一副华丽的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深褐色眼睛。 “莱昂纳多没有拉你去舞会?” “我没有舞伴。”文森特耸了耸肩,杜洛华取下面具放在胸口,站在他旁边一同吹海风。 “如果你去邀请我的舞伴,玛格丽特,我想她会很愿意跟你参加舞会。” “你的舞伴是玛格丽特?” “嗯。” “那杰西卡呢?”文森特想起那个说自己像“父亲”的甜美女孩,她似乎真的很爱杜洛华。 “她没有来舞会,”杜洛华看向他,目光深邃,那张英俊的脸一点点放大,“你对他们姐弟都很上心呢,文森特,我对你的爱,你愿意接受吗?” 文森特往后退了一步,杜洛华抚了一下嘴唇。 “真是让我伤心,你还是更爱莱昂纳多?” “算不上爱,那是包容心,”文森特不太理解杜洛华这样的人,“你年纪太大了。” “什么?”杜洛华面色一僵。 “你有那么多女人,你每一个都会爱吗?”文森特换了个话题。 “是的,我爱她们每一个人,”杜洛华笑着回答,“她们也都爱着我,当然,她们大多也不只爱着我一个人。” 他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这个男人眼里是真的没有专一的概念,文森特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你如果结婚了,也会保持这样的生活?” “我不会结婚,”杜洛华耸耸肩,“爱是自由的,婚姻是统治者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给人们套的锁链,我讨厌锁链。” 文森特摇头,两人的三观相差太多,不再跟他讨论这种问题,找了个轻松的话题。 “杜洛华是你的本名还是艺名?” “艺名哟,难道文森特是你的本名?”杜洛华笑眯眯地反问,文森特还没回答,大脑神经忽然传来强烈的危机感,那是对危险本能的反应,他伸手推远杜洛华,自己也往前迈出一步。 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嗡鸣,文森特转过身,看见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砍断了钢铁材料的栏杆。 是武士! 甲板上稀疏的人群尖叫着,四散逃离。 偷袭不成,那人立刻回身砍出第二刀,文森特背后有个杜洛华挡着,一时间难以脱身,刀锋贴近颈侧,他无暇多想,从怀里掏出手枪,横过枪管抵挡袭击。 锋利的刀刃将枪管生生切断,好像在切豆腐,切口十分整齐,可见刀客的力量之重。 文森特不敢硬砰,借力改变刀锋方向,让它再次砍上栏杆,他也反应极快,一脚将杜洛华踢下楼梯,自己翻身直接从三楼跳下去。 杜洛华手忙脚乱,狼狈地爬起来,看见追下来的武士,慌乱了一瞬,便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色面具,抛给文森特。 “去宴会厅!”他大叫一声,跑向宴会厅,文森特看了眼手枪,只好戴上面具随之跑进宴会厅中。 舞池里无数人起舞,接着音乐,与陌生的舞伴相拥,文森特脱下外套裹住手枪,他没了武器,不过,那武士如果找不到自己,总不至于在这里大开杀戒,身边传来杜洛华的声音。 “抱着我,文森特,我们来跳舞。” 文森特还没说话,就被搂住腰,拉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极淡的男士香水味萦绕鼻尖。 在昏暗的灯光中,文森特没有即刻推开对方,他只是拉开了些许距离,透过面具警惕四周。 “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杜洛华的声音很暧昧,文森特瞥他一眼。 “前两天,我见了一次欧洲号的船长,”文森特没头没脑地说,他的目光穿过面具,看着对方的眼睛,“他跟我说,你是逃脱者,所以,你是吗?” 腰间的手微微用力,面具遮挡表情,杜洛华眼中已没了笑意,文森特微微躬身,还没等来回应,他便听见了一声细微的枪声,夹杂在音乐与交谈声之间,大概只有文森特捕捉到了,他推开杜洛华,还没等他仔细找,人群中就传来惊呼声。 跳舞的人瞬间推开,空出一块空地,武士半蹲在地上,捂着左肩,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衣裳,红木手杖摔倒在旁边,文森特抬头看向他背后的窗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自己看见了狙击镜的反光,是那个叫奥兰多的少年。 就算是契约者,两次狙击之间也不可能没有时差,文森特俯下身,穿过众人极快地窜到武士身边,拎起他的衣领往旁边摔去。 这短短几秒钟,第二枚子弹便已落在他原先的位置,留下火药的印迹。 不知谁喊了一声“这是枪击”,舞会瞬间变得一团乱,文森特咬咬牙,趁着混乱拉武士逃离现场。 那个疯子!这么多人也敢狙击吗? 从后门离开,躲到走廊暗处,文森特终于松开武士,那人受了枪伤又没了刀,凶狠地盯着他,浑身绷紧,如同凶狠的兽类。 “我们没必要在这里肉搏,”文森特摊开手,“还是在另一个契约者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我不想被他杀死,也不想你被他杀死。” 武士跟他对视几秒,才慢慢卸下防御姿态,文森特看向高处,借着月光,他找到了眺望台的位置。 在狙击范围内,他们都是鱼肉而已。 狙击手真是麻烦。 武士的身影哆嗦了一下。 “你的伤似乎很严重。”文森特看见他满头冷汗,这人的血还没有止住,他撕开上衣,拿衣袖做绷带绑住伤口,随后盘腿坐原地。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这人简直是一头孤狼,文森特眯了眯眼。 “你会说话吗?” 不想这次武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居然点了一下头。 竟是个哑巴。文森特沉默几秒,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你有孩子吗?” 武士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了,不过倒是摇了摇头。 如今的境况实在焦灼,为了避免被一枪爆头,武士必须能等狙击手离开后才会走出掩体,文森特更不可能任由奥兰多得到武士的性命,他倒是想杀了这人,但没有武器,同时怕再次被奥兰多补刀,只好也在这里等待机会。 好在方才的狙击引起了大规模的慌乱,轮船方想必会快速采取措施,如今只要等奥兰多离开了望台,他们就能离开。 月亮从东方渐渐升至头顶。 地上的武士看着文森特的身后,眼中逐渐流露出惊悚,他站起身,做出攻击的姿态,文森特即刻转身。 黑夜汇聚成无数阴影,最终化为人形,变成莫尔斯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