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幡
没头没尾的一个噩梦做完，苏槐醒来还惊魂未定的，满眼都是阿妈最后那张如同恶鬼一样面色大变的脸。他坐起身，打算到楼下去找之前给苏黎停过尸的房间，梦里其他的细节他有些已经开始记不清楚了，就记得那张旗子，和他之前在房间里看到的招魂一样的旗子一模一样。 “你在找恶鬼幡吗？” 苏槐猛地回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的苏黎。 “你昨天去哪了？” 苏槐几步跨到他面前，上下打量，见苏黎没什么异样，放下心来：“什么恶鬼幡？” 苏黎看一眼那扇反锁的门，接着看苏槐，说：“就是之前房间里的那面黑色旗子，是恶鬼幡，可以招恶鬼的魂魄的。” “原来是这样。” 苏槐挠了挠头：“我刚刚做梦梦见这个旗子了。啊对了，阿黎，你听说过，这个旗子可以用来救人吗？” “救人？” 苏黎的脸上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接着笑起来，笑意有些诡异，说：“不能啊。” 苏槐哦一声，也不意外。“果然做梦都是没有逻辑的。” “你梦见什么了，苏槐？” 苏黎饶有兴趣地凑近一点，突然很亲昵地用手臂搂住了苏槐的脖子。 “没什么，”苏槐推了推苏黎，没推开，知道是不可能反抗成功的了，只是囫囵道，“就梦见我变成一个苏家的小孩子，然后在家楼下发现一个身上好多血的人，他说我房间里的旗子可以救他的命——” 苏家？ 苏槐突然没了声。 “我不能说太多。老大，这是我们家很久很久以前，祖上欠了这个恶鬼的。他既然选择用阿黎的身子回来了，以后你就当他是阿黎。你也不要问他，也不要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 这是奶奶说的原话。 会有那么巧合吗？ 什么人才会要用到恶鬼幡？当然只会有恶鬼。 所以苏家祖上欠过债的那个恶鬼是真的存在过的，当时那个恶鬼被苏家致残，囚禁在柴房里，用于请神，这就是苏家欠下的债吗？他梦到了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这是真的？” 苏槐艰难道。 “什么真的？” 苏黎眨眨眼。 他反应过来，说：“你说，你梦里和你要恶鬼幡的人吗？” 苏槐苦想半天，还是记不起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当时他脸上的血太多，又有两道长长的刀伤，实在是看不分明，也没有办法确定，他是不是和苏黎长得一样。 就算确实不一样，恶鬼上的是苏黎的身体，也有可能，当时也只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而已，这些都是无从考证的。 于是把求助的眼光放在了苏黎身上，试图通过苏黎得到答案。苏黎虽然行事变得不可捉摸，但是也从来不会对他说谎话。有些时候，谎言也许只有活着的人才需要，而已经死去的恶鬼，是不需要的。 “我不知道。” 出乎苏槐意料的是，苏黎否定了。 苏槐松了一口气：“就说嘛，最近课业太多，精神紧张了都……” 但是苏黎显然听了进去，放开他，走到门口，手指在门锁上按了按，一阵让人牙酸的扭动声后，硬是把门把手给扭了下来。 “来呀。”苏黎说，“不是要找那个旗子。” “我操。” 苏槐下意识爆了一句粗口，一阵地头皮发麻。他清楚地记得苏黎的手劲虽然偏大，但一直都算正常，这扇门的门把手是铁的，现在竟然能被他捏变形，只能说明他现在的力量确实和之前在城市里的时候不一样了。 上次进这间屋子是为了确认苏黎的死讯，苏槐心情复杂，打开了房间里的灯。里面那种奇异的味道还没有散去，苏槐捂着鼻子，心里毛毛的。 由于开了灯，苏槐比上次更清楚地看到房间的摆放，没有床和其他多余的家具，棺材已经被挪走了，只留下一面朝向外面的窗和固定在窗前落灰的木桌，年久失修，抽屉落着的锁看起来都变脆了，外面覆着一层发腻的油灰。 之前那面插起的旗子，杆子已经收了起来，旗面现在就这么平平整整地叠在桌子上。 苏槐想起梦里旗子那种不同寻常的手感，急于求证，直接上手就要去摸，被苏黎拦住。 “怎么了？” 苏黎说：“恶鬼幡可以用来招恶鬼魂，你知道的。” 苏槐莫名其妙：“是，然后呢？” 苏黎的眼睛眯了起来。 “难道你在梦里也摸了一面恶鬼幡？” 苏槐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苏黎继续开口道： “恶鬼如果没有肉身，能被恶鬼幡招来，附到死人的身体里。” 苏黎的声音温温吞吞：“快死了的恶鬼，让你摸他的恶鬼幡，相当于在灵魂上打恶鬼的标记。恶鬼在新的身体里活过来，就能生生世世地跟着你，苏槐，梦里那个恶鬼不是让你拿旗子救他，他只是为了让你摸到那面旗子。” 苏槐的背后渗出一点冷汗。 “不过你不要怕，那只是梦，不是真的。” 苏黎柔声道，面上仍然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他突然拉起苏槐的手，以一种不容他挣扎的怪力钳制着，放到那面旗子上，苏槐指尖蜷缩，那种熟悉的，像是摸到一面带着许多微弱呼吸的冰的怪异感，又一次从这面旗子上传来。 “这个就不是梦了。” 苏黎微微笑起来：“哥哥，你看，你摸了我的恶鬼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