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手带老板回家
项恺怔在原地,张开手臂任由林子彦紧紧拥着自己,没有回抱他,也没有推开他,手掌悬在半空,渐渐地收紧攥成拳头。 林子彦贴在自己的胸膛泣不成声,哭音传到胸腔深处悲戚得瘆人。 两人一直站到双腿发僵,路边汇聚着帮派分子,项恺用外套罩在林子彦的脑袋上,手臂搂着他往家走。 回到家里项恺才放下他,林子彦的身体摔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项恺瞅了他一眼,沉默地转身往卧室走。 林子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湿润的眼睛凝着项恺,无望地问:“是不是我把你弄丢了,永远都回不到以前在一起的日子了?” 项恺冷冷地看着他,咬紧牙根,额头迸出青筋,自己拒绝过他无数次,可是这次自己居然艰难地无法开口,可项恺还是动了动唇,寒气渗出齿间笃定地说:“是。” 林子彦的眼前被泪水模糊,松开项恺的手,翻过身面对着沙发,蜷缩起双腿无声地哽咽。 他阖上眸子,强迫自己入睡,梦里他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在岛上和项恺在一起的时光,独自熬过的每一个日夜,他催眠自己明天就会变好的。 项恺回到房间,两人只有一墙之隔,他躺在床上幽深的瞳孔盯着天花板,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出现林子彦在垃圾堆旁发疯地寻找那张相片的样子,想到林子彦那天雨夜发着高烧失去意识的嚎叫…… 他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午夜2点了,他换上夹克,拿着桌子上的机车钥匙出去了。 安静昏暗的筒子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板被踹开,男人面色狰狞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项恺走出来,伸手拽住他的衣领。 男人大喊:“不是我,真不是我!我这两天都没去那场子!” 项恺冷冷地睨着他,提起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破烂的门板上。 “啊!”男人的后背断了一样得痛,像条肥虫满地打滚。 项恺走出筒子楼,吸了口烟,抬脚踩灭烟头,骑上摩托回到那家酒馆。 老板收拾着酒瓶,项恺坐在吧台,两人寒暄了几句,随后老板笑道:“没必要吧?” 项恺掏出一沓现金递过去,老板四处张望了一下,把钱收起来,贴在他耳边嘀咕一句。 “走了。”项恺喝干杯子里的酒,起身离开。 老板假模假样地说:“大家都是讨生活,下手别太重了。” 项恺拉上夹克拉链,走出酒馆。 第二天清晨,男人躺在沙发上,阳光透过生锈的铁栏照在他的面庞,光影交织在他凌乱的金发间。 砰——重重的关门声惊醒睡梦中的人,林子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望着起皮的天花板,大脑放空了数秒才坐起身,眼睛环视着四周,自己是在项恺家? 林子彦来不及高兴,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现,他垂下微微浮肿的眼睑,眸子干涩的泛红。 他的掌心捂着眼睛用力揉了揉,手指穿入发丝拉扯迫使自己打起精神。 一瞬间目光划过茶几底下的相框,林子彦猛地扑过去拿起相框,那张小小的证件照卡在上面,林子彦激动地胸膛剧烈起伏,耳膜听到心脏快速有力的跳动声。 他捧着那张项恺小时候的照片,十指指尖颤抖着,自己原以为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他抬起头,渴望地瞅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是不是他? 是不是他回来了? 林子彦几乎喜极而泣,指腹摩挲着男孩的脸庞,心里软成了一滩水,没有项恺在自己身边时,林子彦总是看着这张照片发呆,只有他陪着自己。 “……”林子彦把小时候的项恺放在心口,仰着头如获新生地笑了出来。 林子彦激动了好久,又不敢去吵项恺,他在这间小房子里转了一圈,看到项恺放在冰箱上的外卖单子,拿起固定电话叫了个外卖。 房门被敲响,林子彦打开门,外卖员把饭菜粗暴地拎给他,然后站在楼道等,林子彦差点就要关上门了,被外卖员推开,嚷嚷着:“给钱啊!” 林子彦又一次想起自己的钱包丢了,万幸在项恺放在椅子上的夹克里翻到了钱,外卖员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转身,项恺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眯起狭长的眸子笑着问:“你醒了?” 林子彦又担心地说,“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项恺板着脸拿出手机,“有人找你。” “哦,那你先吃早饭。”林子彦放下饭菜,准备好碗筷才走到旁边接听电话。 项恺拉开凳子,盯着桌子上的饭菜,那些和林子彦一起的回忆总会见缝插针的钻进脑袋,他干脆什么都不想,端起碗吃着林子彦准备好的饭。 林子彦瞧着他的背影,眼底噙着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应了一句:“喂?” “林总,对不起,我联系不到你,才找到项先生。”周秘书解释,“总平面布置图、建筑方案计划书已经上交,我马上给您传过去。” “可以。”林子彦说,“你过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几套衣服过来。” 项恺扭头,冷冷地扫他一眼,他不是想在这常住吧?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以林子彦的性格他可能真的赖着不走,项恺面无表情,如果他敢提,自己就给他扔出去。 林子彦抬起眸子对上项恺的目光,走过去拿着手机好脾气地说,“这些都是我按照你的口味点的,这款俄式蘑菇汤你最喜欢了,快尝尝凉了没有?” 项恺懒得理他,低头吃自己的饭。 “呃……”周秘书听着林子彦温柔的声音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话,“好的,除了日常的衣服,林总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林子彦又交代了一些日常用品让秘书一起带过来,挂断通话后搬着凳子坐在项恺身边。 项恺不耐烦地撂下手里的餐包,林子彦现在开始装傻充愣了,难道他真看不出来自己烦他? 林子彦举着手机里的平面图摆在项恺面前,“宝贝你看,我准备先开发这片区域,给社区提供基础生活保障,医院、就业中心还有通向城中心的交通站,这个地方靠近警察局,警力充沛完全不担心受到帮派影响,你觉得怎么样?” 项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盯着林子彦圈出来的设计图,心里想着有医院当然是好。 林子彦咬着餐包说:“我了解了这里的居民收入问题,每家微薄的收入度日都很困难,可能生病根本没办法花钱治疗,所以同意搬入新社区的居民,我会给他们提供一份医疗保险方便就医。” 项恺不语,林子彦说的没错,如果不是经济条件问题,或许他妈妈的病还有的治。他知道林子彦这次是动真格的,心境难免有些变化。 林子彦意外的瞧见项恺眼中的低落,急忙解释:“宝贝,你怎么了?我没想惹你不开心,我就是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然后我们一起改造这里。” 这样我们就分不开了。 项恺逼视着他,自己以为林子彦成熟了一点,懂得孰轻孰重,忍不住低吼道:“林子彦,我警告我过你,别叫这些莫名其妙的称呼,你做这些事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林子彦眨了眨眼睛,干脆低头吃饭,闷闷地说:“我不跟你吵,我就是想对你好,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这里也变得更加秩序,能让你开心,这件事我没错。” “随便你!”项恺站起身,离开饭桌。 林子彦扬高声音,“你去哪?” 项恺穿上衣服,冷声说:“我去干活,你什么时候走?” “唔!”林子彦叼着餐包,放下手里端着的热汤,“我和你一起去!” 项恺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坚持下来,“你还去?” “我要现场勘察,好多事呢。”林子彦不想穿那身臭烘烘的西装,可是秘书还没有把衣服送来,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又说,“宝贝,我能穿一身你的衣服吗?” 项恺气得恨不得把摩托钥匙摔在他脸上。 两人走到楼下,林子彦穿着身上有些宽松的休闲装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感觉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全然忘记自己昨晚有多狼狈。 周秘书带着助理把林子彦需要的日用品搬到他的房间,正好撞到项恺和林子彦走过来,林子彦对他说:“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准备在这里办公。” 项恺看到助理搬着盒子走到对面的筒子楼,那间房间正好与自己的房间相对,项恺沉了口气,窝得满肚子火没处撒。 林子彦已经盘算好了,能住在项恺家自然是好,但是如果自己被赶出来,不能没地方住,回到城中心又太麻烦,正好想到自己一开始偷窥项恺的那间房子,他没有什么羞耻心,在项目完工之前自己就住在这里。 两人到了搭建临时住所的地方,专业的建筑队已经接手工作,项恺和老头子聊了会就去跟其他人忙活,林子彦和工程师沟通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他的心脏突突直跳,眼神下意识寻着项恺的身影。 项恺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瞅了一眼,对上林子彦的目光,平淡地低头继续干活。 林子彦浅笑,继续和工程师沟通。 到了晚上,工人们停工吃饭,项恺也准备走了,林子彦和建筑团队还在搭建的棚子里开会。 他回到家里,盯着林子彦落在沙发上的那身脏衣服,拿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门,项恺打开门,外卖员把餐盒递给他,“你点的餐,记得好评啊!” 项恺端着餐盒,疑惑地瞅了一眼外卖单,上面写着一行备注:要乖乖按时吃饭,早点休息,爱你。 项恺把餐盒放在桌子上,拿了瓶啤酒回到房间,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从没有遇到过林子彦这种人,项恺一时都没了注意,该怎么解决林子彦这个“麻烦”。 深夜,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片光,他坐起身,瞧见对面筒子楼的房间亮着灯,林子彦颀长的身影经过窗子,项恺皱起眉心,拉上窗帘翻身背对着窗。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老头子叫项恺过去帮忙,有时会见到林子彦,但大多时候他只是和一群人在棚子里开会,等项恺走了,他还是在工作直到半夜才回到筒子楼休息,那盏灯准时打开。 可每天都会有外卖员准时送餐,还有一些酸溜溜的甜言蜜语,项恺想和他谈谈,别做这种无聊的事,可林子彦就是这种人,只要你给他回应,他就会得寸进尺。 从开始只供收纳十几人的临时住所,现在已经建成一片居住区,项恺今天去帮老头子搬家,到的时候发现林子彦已经过来了。 他这段时间已经和邻居们打成一片,从来没有开发商愿意冒着风险亲自来C区参与改造,林子彦没日没夜的工作,大家才信他是真的愿意出钱出力。 林子彦给老头子搬家,为了听几件项恺小时候的事讨犟老头欢心,听说项恺十几岁的时候带着项俞生活,有的时候连顿饱饭都不吃到,林子彦心里泛酸,无力又难过,忍不住问:“就没人帮帮他吗?”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怎么帮?有人花钱让他把项俞卖了,他不肯,被人打的咳血,连奶粉都买不起用米粥养活项俞的。” 老头说:“听他说把弟弟送去军队了?挺好,留在这里也是受罪!” 林子彦垂着头,手掌紧紧攥着桌角,不知道是谁推他一把,林子彦暴怒,转过身一脸凶相,直到看见项恺,眼底的暴戾消失的一干二净,“我……” 项恺不解地盯着他,又看了看老头,“你们干什么呢?” “小林总来帮我干活,看着他长得挺单薄的,没想到力气真不小。”老头站起身,“你也别闲着,给我把那椅子搬进来,我就习惯坐那个,死也死在那上!” 项恺没理林子彦,给老头子搬着藤椅,“你总说死干什么?” “废话,谁能长生不老啊?我告诉你,等我死了把这个跟我烧一起,老子没他睡不着觉!” “你死了,我还管你?”项恺和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林子彦瞅着他,替项恺委屈心里都在打颤。 流离失所的居民搬进房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林子彦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自己花天酒地过,身边的人也会露出各种各样的笑脸,可与现在的画面云泥之别。 “林总,听说你住的房子大的能停几架飞机,还有几百个女佣是不是真的啊?”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坐在栏杆上朝他喊。 林子彦轻松地说:“你是羡慕能停飞机,还是有女佣?” 男孩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概念。 两人的对话逗笑不少在场的人,就连项恺都忍不住看着他两笑了笑。 林子彦高兴地朝他走过来,项恺脱下工作手套,淡淡地说:“老头子说一会儿让你留下喝杯酒。” “啊?”林子彦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昏头脑,项恺居然邀请自己和他一起吃饭? 项恺鄙夷地盯着他,“你要是有事就算了。”话说出口,项恺瞅着林子彦,觉得他好不容易做成了点事,自己或许不该扫他的兴。 “没有,没有!”林子彦高兴地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需要我准备什么吗?我派人送几瓶酒过来?” “不用,我去买。”项恺骑上摩托准备离开。 “那……”林子彦抢着说,“我今晚能在你家住一晚吗?” 项恺冷凝着他,就知道林子彦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林子彦解释:“我平时回去的晚怕打扰你,可是我那里的水管漏了到处是水,我正在让助力去维修,地板有股发霉的味道,很难闻……” 项恺骑着摩托离开,“今晚吃完饭,跟我回去。” 既然让他住了一晚,多住一晚又不会怎样。 “那我等你啊!” 恰巧林子彦也是这么想的,他兴奋地恨不得跳舞来振臂高呼,旁人笑着看着他,不知道是有什么好事。 等项恺回来的时候正好饭菜刚熟,他拿着两瓶老头子爱喝的酒进来,老头子叫着他坐下等林子彦来了再吃饭。 可眼看饭菜都凉了,林子彦还是不见人影。 老头子不耐烦地说:“老子让你叫他,你是不是没叫啊?我看你跟他关系不好,人家有钱有势的你不能溜着点?” “老子请他吃这顿饭,还不是想让他给你找个好工作,岁数也不小了,你真是白活了!” 项恺冷着脸说:“吃吧,不等了。” “也对。”老头子端起酒杯说,“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个,我这老脸给你丢一次就够了。” 项恺的脸色铁青,攥着酒杯一口干了。 两人吃完饭林子彦也没来,项恺等老头子睡了他才离开。犟老头平时不说不道,只有喝多了才开口,自从老伴没了,他心里就没着没落的,总想着哪天死在屋子里都没人发现。 项恺独自回到家里,他觉得自己跟老头子挺像的,等老了也许哪天脑袋又不好使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砰砰砰——项恺刚洗完澡就听到有人砸门,他疑惑地走过去,林子彦忐忑地站在门口,难以启齿地说:“项恺,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你现在得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