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你还尤其喜欢爆炒螺丝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些东西捞起来。”我伸出手捏住有些冰冷的手,他往常的手不会如此颤抖,但每每遇着这些尸骨的时候总是会发冷,颤抖。他没有拒绝我的动作,更甚,他将手直接就往我怀里塞。甚至在这种时侯竟然开起了玩笑:“不急,先让我摸摸你的那玩意,那玩意热乎……” 我虽然皱起眉头,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但到底还是没有将他的手拿开,反而伸出手攥得更紧了些,免得他真的做出了那轻浮动作。 他闷声地笑了几下,转而将视线调转到那湖边的石板上。一排的石板上偶尔会有螺丝在上面爬,村里有些人会捡个一大把然后在自家里爆炒着吃。易蒙突然哼笑一声:“这湖里的东西们都养活了多少人?他们经过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怕过吗?” 我伸出手顺了一把他有些杂乱的碎发,将那几缕乱飞的理在他的脑袋上:“你可不要忘了,你也经常吃的。你还尤其喜欢爆炒螺丝……” 易蒙脸上讥笑的神情一下子就凝固了,并且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扭过头瞪我一眼:“啧,你这样子我下次都不敢吃了。”我摇了摇头,并不相信他真的不吃了:“走吧,去你家拿个相机,然后再把我家的船摇过来。再不做天就要黑了。” …… “能看出来是谁的手吗?”我看着易蒙仔细地拍着照片。易蒙的眉头皱起,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谁。更是不知道是凶杀还是自杀。”我开口想说我今天在湖边看到的那个刘家的女婿,易蒙好像猜出来了我所想,他在我开口前道:“我也怀疑他,但是也不一定,不能再打草惊蛇了。你不是要教他识字吗?到时候就有机会了。” “我也已经好多次都在这边看到马长岁了。“易蒙抬起头,手中的摄像机被他放下,里面有多少的照片,恐怕易蒙也没有去数过。 “你是不是也怀疑马长岁在他老婆死的事情上有关系?”易蒙脸上带着笑,看我,“你很怀疑他吧。但是那人确实是那个钱秃头杀的,那把刀和他老婆身上的几处伤口全都是对上的,而且村里还有人可以证实马长岁确实没有出门。刘家女婿确实与那件事没有关系。” 我张了张嘴:“可是,我还是觉得……”易蒙摇了摇头:“如果是他,那就一定会露出马脚的。我要先把这件事告诉上头,唉,那我要连夜走了。可是明天就是周一了,我没办法待在这边。你要是有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他说完气恼地皱眉,顿了一会后轻声地说了声,“烦人……” 说完,易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塞嘴里咬住,用没有点燃那头凑近我的脸颊摩擦了几下,见到我皱起的眉头后才移开,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笑声。我一把夺过他的打火机。他就瞪圆了眼,伸出手与我争抢起来。 我没有与他玩这太过幼稚的把戏,几下之后就还给了他。易蒙不乐意伸手接:“你应该给我打火,知道吗?大学生。” “啧。”我啪一下就打开了火。他的睫毛不是多么长,但胜在浓密,半垂下眼看着火的神情显得有些忧郁,光也给睫毛照了个浅影。点燃后,他吸了一口,缓慢地吐出来,烟味缭绕我的脸庞,鼻尖的味道也是久久不散。 他抬眼,眼中倒映着我没有表情的脸,易蒙抓住我的手:“你要小心些,你知道的,我最担心你。”我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我沉默地在岸边看着他跳入船里,他的力气很大,戴着手套的手很干脆地将那快要被冲走的手抓起来。而旁边的头发也不过是一簇。这会儿就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他将网兜往下面捞,捞了一会儿似乎又捞出了东西。那网里赫然又一个苍白的人头,脖子处的伤口已经泡烂了,本该有眼睛的地方是深深的黑洞,脸上的皮肉也基本都掉得差不多了,头上稀疏未掉光的头皮和头发,白骨上有着深绿的苔藓,不知是不是错觉,远远地仿佛能闻到一种恶心的腥味。本来在这湖边闻到土腥味是再正常不过,但我却恶心得几欲呕吐。 易蒙难看的脸色在看到我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他一把将那头扔进蛇皮袋里。又继续伸下去捞东西,这一次却捞不到什么东西了。他将网兜在湖里冲了几下,就放在船上,手上划着桨往我这边来。我转过头,不知道怎么的,心下有些莫名地焦躁。 但转过头去又什么都没有。这边的湖边的草丛很多,但是上游那边的话反倒是石头比较多,可以说这边的视野很空旷,基本不会有什么视觉盲点和遮蔽的地方,一般就是很多妇女来这里洗衣服或者一些人来这里洗个什么才来。但因为前段时间湖的下游那边又额外被开辟出来砌了水泥地,加上那边是田地的一个出入口,很多人离开田地就直接往那边去了。 如果说什么地方可以看到我们这边的动作的话……我的视线看向远处的一片满是桃树的地。 “恪厉,在看什么呢?”易蒙一把就跳到了我的身边,他的手上有水流淌下来,我下意识地跳开了。易蒙的脸在这有些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更臭了。我反映过来地看着他,故作一脸无辜:“抱歉。”易蒙抬手就要往我身上蹭,又被我跳开了。 易蒙冷哼一声:“走吧,我们顺着湖往上面那条河去。别走了,跟我一起上船。”说完,他一把拉住我的手,那手的温度有些灼热,虽然还有些水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也不是那么抗拒了。在他的指引下也跳上了那条船,虽然旁边的蛇皮袋让我很膈应。 易蒙在前边握着木桨滑,我也拿起了另一根木桨,木桨是实心木,要两只手握住使劲。易蒙往左边摇,我往右边摇。我们配合得还算默契,一会儿就滑进了那条去我家的河道。摇了一会儿,易蒙将怀里的手电筒拿出来,让我举着照向一个地方。拍完后,再划了一会儿就停下了。 易蒙让我先上岸。我也没有推辞,一下就跳了上去。 易蒙先把那还有些湿漉漉的蛇皮袋扔在了我的旁边,然后准备上岸,我见状立即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是这边的岸边大多是青苔,我身形也没有站好摆好。乍然间有些脚滑,伸出去的手让已经上来的易蒙抓住,使得我稳住了身形。 易蒙一只手一把抓住蛇皮袋口往前拖,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而我的另一只手上拿着手电灯照着路。虽然现在的天暗得差不多了,但是不远处人家的灯光还是很明显的。那些老旧的路灯虽然灯光已经很昏很混了,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易蒙将我送回了家后,就拖着蛇皮袋走远了。我站在树边看了会儿,知道他要连夜离开,也没有站多久就推开了家里掩映的木门。木门上的红漆掉得差不多了,里面是暖黄的白炽灯光。 “妈……” “怎么回来嫩迟呢?竹篮快拿进来放厨房间,你人洗手去,饭菜早给你弄好咯。” …… “诶,这不是刘家女婿吗?”外面传来声响,我也将手里的稿件放好。直接往外面走。 “是……是我,方嫂子。我……我是来找,方,恪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腼腆还是怎么的,他讲话总是给人一种努力挤出来的感觉。他的声音也与昨天听到的无二,很和缓,因为吐字慢而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我走过去,看到的就是正在晒东西的母亲和有些拘谨地站着的马长岁。他的头发衣服看起来都像是精心整理过了,不像之前见到的那般邋遢。他见到我了,他走动的时候背着的布袋子就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缓慢摇摆着。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确实有些不一样,没有那么地邋遢是一点,更重要的是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些光彩,多了份精气神,与之前的阴郁苍白的感觉是很不同。我的脸上下意识地扯出一抹笑,我自以为是很敷衍的笑,我说:“你好啊,马长岁。” “你……你好。”马长岁讲话突然就有些结巴,他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红霞,这与他平素惨白的脸又是一个不同,“能跟你学……学写字,我,很开心。谢谢,你。”说完,他就从布袋子里抓出了几个桃子,都是毛桃,但是看着又大又粉,卖相极好。 “不用谢。”我没有伸手接过那桃子,转身就往我屋子里的书房走过去。我家屋子是传统的石头砌的房子,有两层。每层有东厢房西厢房。东厢房的两间一间较大用来睡觉,一间较小装杂物。我住在二楼的西厢房。西厢房进去就是一间小房间,摆放着我的书桌书架。再进去是我的房间。两间之间又有一道门,可以从内锁住。 我将他带到了我的书房。打开玻璃窗。 他有些局促地跟着我上了楼。手中的毛桃一直拿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进来了,就把东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