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他们所向披靡

    听了阿尔洛的话，伊凡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在他无言以对的时候，空间跳跃点顺利启动。他们排在最前面，阿尔洛启动战机一头扎了进去。

    伊凡觉得空间跳跃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变成了一只袜子，被扔进了巨大的滚筒洗衣机。他晕头转向，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阿尔洛担忧的声音在呼唤他。

    “……殿下？伊凡殿下？您还好吗？！”

    伊凡扶着自己沉重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回答，“还……还活着……”又过了好了一会，他终于又恢复了一点，虚弱地问，“你呢，怎么样？”

    阿尔洛不太明白伊凡殿下在问什么。驾驶战机曾经是他过去的日常，一次空间跳跃而已，只要是健康的雌虫就不会有问题。

    “我很好啊，殿下。”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适，大概是他这次出来得太久，即使出门前已经堵好贴好了所有会冒水的孔洞，现在仍能感受到那些地方的湿润。不过，伊凡殿下坐在他的战机上，过去难以忍耐的瘙痒和伊凡殿下的安危相比已经变成了小问题，不需要专门说出来寻求安慰。

    在伊凡殿下头晕的时候，他们这支简陋的舰队已经全部进入货船做好了伪装，离开空间站进入宇宙。

    阿尔洛提醒道：“殿下，您看看外面，会舒服很多的。”

    伊凡听话地抬起头，透过战机和货船的双重舷窗向外望去。这是他第一次置身星空。恒星的光照亮漆黑的太空，折射出各种梦幻的光彩。星云像烟像纱，瑰丽、浩渺，神秘又温柔。这里这么大，又这么安静，叫伊凡看得入迷。

    货船全速前进，飞快靠近战场。

    雷达上逐渐显现越来越多的能量体，阿尔洛脸上的惊讶越明显——这场战役的规模大到出于他的预料。等能观测到更多的画面，阿尔洛就更震惊了。他看到军团的联合舰队正在被各式各样的杂牌军围攻。看来长官雄主确实魅力非凡，除了各种飞船外，竟然还有数量可观的巨大原始虫族也站在他们这边。

    伊凡在接近战场时，注意力也跟着转移过来。看各种高科技的宇宙飞船和机甲对战对轰，都不如看到战场里竟然还有异形怪兽参战让他吃惊。

    他不知道阿尔洛也在惊讶，指着那些长相狰狞可怕的异形问：“那……那是什么？”

    ——难道那个让他觉得很可爱的雄虫，原型是这个样子的？

    阿尔洛解释说：“那是原始虫族。是我们虫族的伴生种族，现在只有些老牌世家才会有。殿下，不对劲……长官的雄主应该不是异族……”

    说着说着，阿尔洛逐渐震惊到失语。他在密密麻麻的原始虫族里，看到一只小小的、金灿灿的小虫崽，被大批的原始虫族簇拥着。

    “那是原始虫王……”阿尔洛简直想要揉揉自己的眼睛，他喃喃地向伊凡科普一个虫族的常识，“虫王……虫王只会为王而战……”

    ——阿尔洛突然间全明白了，为什么长官的雄主会那么吸引雄虫，为什么有那么多雄虫愿意为了他卖命，为什么连伊凡殿下都会感受到被吸引！

    “长官的雄主根本不是异族！长官的雄主是虫王！天哪！军团的高层疯了！他们在攻击的是王族！”

    伊凡侧过头看了看阿尔洛，雌虫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远方的战场，看起来恨不得在下一秒就投身战斗——伊凡并不是完全不懂虫族的常识，他知道虫族是非常顺从天性的种族。他们的天性包括极端慕强、雌虫对雄虫不可理喻的容忍热爱，更包括生来就对金字塔顶端王族的无限忠诚。

    伊凡伸出手，忍着心里一点小小的不舒服，搭在阿尔洛的胳膊上，轻轻地说：“没关系，别担心，我们来了，我们一起保护他。”

    阿尔洛微微扭过头，紧张地说：“殿下，一会开战后，如果您不舒服，就闭上眼睛，别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记住，集中注意力，就像我们在一起时一样释放精神力。相信我，虫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更努力一些，他会看到您的！”

    伊凡心里那点小小的不舒服被抚平了。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

    货船飞进战场，一架银色的机甲向他们的方向逃了过来。伊凡记得自己看过的视频，那是沙尔卡的机甲，大名鼎鼎的飞鲨，那个被诬陷成异族的虫族小王子应该就在里面。

    阿尔洛启动战机冲破货船飞了出去。战机比货船小那么多，坐在战机里在宇宙里飞，给伊凡一种直接在宇宙里飞翔的错觉。他透过舷窗，捕捉到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顺着这道视线回望，伊凡短暂地看到了虫族的王，他很喜欢的那个小雄虫——小王子大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警觉又震惊地望着他。

    ——他的神情让伊凡想起刚和他相识的阿尔洛。

    虽然在虫族的价值观里，阿尔洛是低贱的雌奴，这个雄虫是高贵的雄王。可对伊凡来说，他们真的很像。他们好像默认了自己不会被好好对待，习惯性地摆出抵御的姿态。可一点温柔就足够攻破他们的防御，让他们露出失措的可爱模样。

    伊凡又想起很久之前他看过的故事，他和姐姐关于公主的那一小段回忆。在他代入小公主说自己绝对不忍，而姐姐说自己更喜欢大公主前，姐姐其实还嘲笑过他——“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小公主？”

    不久前，伊凡还暗自欣喜过自己从小公主到大公主的成长。但当他和这位虫族的王子错身而过，为他挡住身后的追兵时，他才意识到，他不该把自己代入公主。在那个故事里，除了公主外，还有为了保护弱小举起武器，用生命去反抗强国的国王和勇士。

    当他缺少力量时，他只能纵身一跳，燃烧自己也不过点亮一束光；当他拥有力量后，他的反抗就是挥向敌人的拳头、扼住命运咽喉的双手。

    伊凡和小王子错身而过。他伸出手，在虚空里用精神力凝聚出自己的小提琴。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里的他合二为一，同时拉动琴弦。

    伊凡还记得自己在中央星用一首曲子成功逼退所有雄虫，他现在很清楚这种方法能帮他把精神力发挥到极致。

    不过他的心境已经与那时截然不同，不再觉得自己退无可退，背后即是万丈深渊。他的心音激昂坚定，并不像阿尔洛担心的那样，为第一次踏上战场而害怕。

    ——他以自己的意志作出决定，来到这里保护的这位王子，是因为王子殿下不仅为自己的雌虫讨回公道，还去寻找其他被牵连的雌虫，尽自己所能拯救帮助他们。假如这世上有平行宇宙，假如阿尔洛无法与自己相遇，他也会被戴文找到，在他们的帮助下好起来。他做了自己本不需要去做的事，所以当他面临围剿时，伊凡不希望他认为自己孤立无援。

    伊凡催动精神力，阿尔洛驾驶着小型战机迎上比自己大无数倍的庞大战舰。

    雌虫娴熟地一边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躲闪密集的攻击，一边利用各种武器精准阻击战舰的薄弱部位。他感受到身边伊凡殿下的精神世界像在助燃剂上扔下火种一样迅速扩张，将自己纳入其中。

    阿尔洛并不为自己被火焰舔舐而感到紧张，也不再像之前劝阻伊凡殿下时那样担心他会受伤。

    当他置身这明亮鲜妍的火焰中，他无法对伊凡殿下的强大产生质疑，只能顺从本能，全心全意相信这火焰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盔甲，也是最锋利的武器。

    信任让阿尔洛能够冷静地衡量战局：虫王和长官都很强，原始虫族也有一战之力，而且除伊凡殿下外，那些高傲的雄虫一反常态愿意来为这位殿下死战，那么“长官雄主不是异族而是王”在一定范围内应该已经不是秘密。坚持下去，他们有很大概率会等来更多的援军。但现在的问题是，长官和他的雄主作为战斗的核心已经陷入被动，而那些自发赶来支援的虫族像一盘散沙，即便在形势上达成了围住军团联合舰队的效果，也没有打出有效的配合。

    阿尔洛大多数时间都在先锋部队作战。他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凝聚战斗力——只要冲锋的尖刀足够锋利，势不可挡击碎所有阻碍，其他虫族就会自然地聚拢在他们身后，冲散湮灭敌军的战意，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逆转战局。

    阿尔洛侧过头看了一眼伊凡殿下。

    他爱的人类正在发光，在浓郁强大的精神力保护下，隔绝了战机疾速飞行带来的干扰，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着勇气和力量。绚丽的精神力火焰以他们的战机为原点，不仅保护他们，也覆盖和点亮周围其他的战机和机甲。

    伊凡殿下常常苦恼于虫族无法理解他，但阿尔洛相信，此时此刻，他的精神力搭载着他的琴音传遍这片宇宙，没有一个能看到他的虫族能忽视他，也没有一个能听到他的虫族会误解他。

    阿尔洛深吸一口气，将战机的飞行速度提升到极致，不再躲闪，对着已在近处的战舰指挥室猛冲过去。巨大的星舰也许根本没想过他敢这样做，也根本做不出有效的躲避。

    阿尔洛开启战机的能量防护罩，抵住驾驶座椅准备迎接撞击。

    他感到覆盖着伊凡殿下精神力火焰的战机冲破了战舰的能量屏障、金属船壁——星舰驾驶舱里的高等雄虫指挥官也许也张开了精神力屏障，但阿尔洛什么都没感受到。撕碎他们，并不比撕碎伊凡殿下的快递盒更难。阿尔洛驾驶战机穿过星舰的舰身，把大于他们战机成千上万倍的星舰从内部摧毁，这才从爆炸中飞出，冲向下一个猎物。

    在他们身后，其他战机和机甲果然毫不迟疑地拉满速度紧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