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表面
“白医生，你多大了？” 色香味俱全的炒饭上来的时候，白赫轩饿急了，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对方的问题：“25。” 后知后觉才发现被小屁孩套路了，虽说25也不老，但在18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别扭地哼了一声开始埋头吃东西。 陆正一轻笑一声，越是相处越能发现对方真的像只猫，流行词怎么说的来着？傲娇兽？ “医生本科我记得是五年，白医生难道是20岁上的大学？” 这次换白赫轩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我17上的大学，外加三年研究生，不然没有资格当住院医生。” “哦！白医生还是学霸！” 啪叽——白赫轩的心脏中了一箭，在这个不缺大医院的城市，医学博士遍地都是的城市，他的研究生还是因为那是偏远地方勉强考上的，回来还只能带着一个不知名的普通医院，不是什么xx附属医院。 回想起过往都是一把辛酸泪，因为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在家里自然也有私教一对一辅导，经融方面自认为是天才，既然都是天才了，那肯定别的方面也是天才。 于是在他放弃读经融，选择医学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隔行如隔山，年年挂科边缘徘徊，加上在家这边大学上的本科，他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的泡吧飙车纨绔公子哥。 这辈子跟学霸就没两毛钱的关系！ “不敢当，你大学准备考哪？” “本市的财经大学。”陆正一倒也没想瞒着他，前提是他能凑够下学期的费用，才有考大学的资格。 哇哦，全国第一的财经大学就在他们本市，这小子野心可不小，虽然当年他也是轻轻松松就能上的，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要不要我辅导你一下？免费家教！” “白医生有时间吗？”一个半夜被解救的人，还想着回去加班，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希望对方多睡一会。 又是扎心的大实话，两人也不再说话，专心埋头干饭。 吃饱喝足后，白赫轩这次可逮住对方，非要给他看看什么叫做大人的风度，拽着陆正一去商场买了好几套衣服外加贴身衣物和洗漱用具，好歹堂堂白家大少爷在乎这点钱吗！ 当然在乎，下个月他一半的工资都得拿去还信用卡了，一想到这个就肉疼。 陆正一看着手中昂贵的衣服，提着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要是敢偷偷退了换钱，你就从我家滚出去。”白赫轩一眼就看穿这小坏蛋在打什么注意，果断拆穿了他。 “啧。” “我听到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上拌嘴吵吵闹闹的回家了，对于长时间习惯了一个人的白赫轩，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坏，只要他隐藏好他真正的那一面，一切就不会出问题，不再过度深入，只是提供一个短暂的庇护所罢了。 第二天，白赫轩如同往常一样早早的去上班，看见门口的鞋子再次感慨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同居人，当然，这种关系也绝对称不上朋友，他没那么自大，错误不会犯两次。 挂上一如往常虚假的面具，面对一如往常的生活，这才是他，昨天不过是小小的插曲。 “早，傅哥，吃早餐了吗？”白赫轩拿着包子笑着递了过去，傅哥在他刚来的时候给过他帮助，现在偶尔给他带早餐也是相应的回报，人际交往就是如此，友好的表面相处即可，不掏心，不接近，就不会受伤。 “你昨天门诊做了什么？主任打电话问我发生了啥。” 白赫轩一头雾水，门诊不是完美的工作了一天吗，脸都要笑僵硬了，正准备询问之际，傅之安接着说了下去：“说中午路过的医生看见你发火将患者扔了出去，还把门重重地关上了，居然都没收到投诉哎？” “......” 把仇记在小本本上，陆正一这个坑货。 这种不利于他的言论，白赫轩只能笑着好好解释道：“那是我亲戚家的小孩，过来捣蛋，我就让他出去别打扰我工作而已，我哪里会对患者发脾气。” 好像唯一发脾气的患者还真是陆正一，虽然不是真正的患者。 这是傅子安第一次听见对方提到亲戚有关的事情，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虽说平时和和气气，问谁的印象都是温柔，和蔼可亲，但作为精神科的博士多多少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问题，不过又不影响工作也无所谓，不主动求医的患者再好的医生也没用。 “咦？我以为白哥无亲无故，是孤身一人奋斗的三好青年呢。” 想了想家里的情况，白赫轩倒是想无亲无故，不过有点诅咒的嫌疑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母均健在，还有个可爱的弟弟，亲戚一箩筐天天催婚那一类，傅哥，查完户口满意了没？”倒不是他平时藏着不说，纯属是因为没人问。 倒是出乎傅子安的意料，对方会那么爽快的说出口，摆出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翘着二郎腿笑道：“居然还有弟弟，我妹妹可喜欢你这种长相了，不如把你亲爱的弟弟介绍给她？” 你妹妹喜欢我这种长相，不是应该介绍给我吗？！为什么知道他有弟弟的人，想配对的时候总是问他弟？why！ 似乎还没意识到傅子安偷偷挖了个陷阱，白赫轩傻呆呆的说出了口：“傅哥，我弟初中生。” 傅子安仔细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无意识的微笑，看样子很宠这个弟弟，随后邪魅地勾起嘴角：“真巧，我妹还在天上等着投胎呢。” “......” 不愧是精神科医生，随便说句话都是坑。 无视傅子安这个不安定因素，吃完早餐愉快的交班去了，想着病历前天搞得差不多了今天总算能早点回去休息。 交班完毕，开始了新一天的查房。 他们医院是综合医院，科室的病人虽看起来多，但通常住的大部分是因慢性病长期住院或是肿瘤产生焦虑和抑郁的病人，治疗上心理疏导占了绝大部分，相对专科医院而言算得上比较轻松，而近期比较严重的病人正是之前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送来的时候，刚刚从急诊被抢救回来，因为企图自杀被发现，母亲这才知道自家孩子心理上出现了那么大的问题，同意住院治疗。 白赫轩刚来一年不到，以为主任不会让他负责，没想到却放手让他去做，这多少让他受宠若惊。 当然，这自然不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类病人，虽然读研的那个学校在偏远地区，但却是让他们直接去精神专院学习，丰富了大量的临床经验，也让他明白了精神病的治疗是多么困难。 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摆出微笑进入病房。 “陌陌，今天感觉如何？” 陌陌，典型的PTSD患者，创伤后应激障碍，第一次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对方哭喊着直接拒绝和他沟通，而如今小女孩能笑着对话已经是很难得的治疗成果了。 “白医生早上好。” 小女孩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一块蛋糕递了过去，笑了笑：“阿姨给我带蛋糕了，给你留了一块哦？” “还在查房呢，今天有个好消息，等会再进行一次心理治疗，中午可以出院了。”白赫轩将蛋糕重新放回柜子上，看了眼手上的纱布并没有渗血，听傅子安说昨天陌陌还克服了恐惧去找他聊天，因此决定今天谈话观察之后让对方提早出院。 “不用吃药了？”虽然小女孩没有表现太高兴的情绪，但望向窗外的细微动作多少还是期待回家的。 “不用，30分钟后去治疗室等我好吗？”白赫轩说完便转身去下一个病房查看其它患者。 “白医生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少加点班，最近晚上总是看见你呢。” “唉，我觉得我是不是不吃药，干脆撒手走人啊？白医生。” ...... “昨晚睡得还行，今天没有想吐了吧？” “哎呀，我这不是盼着你们早点出院，多加点班也没什么。” “爷爷，下周不是要去那个花海拍照吗？下次记得给我寄两张啊。” 大部分病人对他的印象比对傅子安好，回话总是挂着柔和的笑容，查房时大家都乐于与他唠叨几句，毕竟长相纯良，说话温柔，还特别擅长倾听。 但作为潜意识的本能，接触白医生的人都能隐约察觉到，那温柔的背后反而是克制的距离，送的礼物总会善意拒绝，从不会主动谈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工作以外的私交似乎也是一种麻烦。 “白医生，治疗室打扫过了，13床患者已经在等你。”管床的护士在办公室提醒一句，便转身忙碌配药，白赫轩理了理手中的资料，思考着这次的谈话内容。 “白哥～怎么？舍不得人家小姑娘走了？”傅子安比他早查完房，扭头看见冷着脸思考的某人打趣道。 “她昨天跟你说了几句话。” “哎呀，不小心说了五句话，她就逃走了，就差一点，不要让她退缩到安全区。” 白赫轩点了点头，诱导对方痛苦的回忆，直面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不过能撑到五句话，小姑娘也挺厉害的，傅子安只是看起来不正经，偏偏一但工作起来极其恐怖，他能很轻易地破开一个人的防备，一步又一步让对方进入陷阱，最后残忍地将那深藏的刀刃拉扯出来，血淋淋地扔在你的面前，但最后又用最甜蜜的话语舔舐着伤口，治愈着那破碎的心灵。 而正是对方在这方面极强的天赋，他偶尔会冒出嫉妒的想法，同时也像一只濒临死亡的野兽，随时防备、畏惧着猎人掀开那道他埋藏深久的疤痕。 因为疤痕下，是黯然无光的深渊，肮脏而又幼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