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羽翼

    陆正一望着天边染上一抹绯红的云，默默叹了一口气，许久未碰游戏，结果不留神还是又跟吕坤搞了个通宵，随后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轻笑着发了一则消息。

    鹿「医生，好困，你回来记得叫我上班，通宵了，猫猫丧气.jpg」

    “陆哥，你这样笑起来真的不对劲！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你魂！”吕坤刚刚结完账出来又看见笑得无比灿烂的陆正一，不由打了个冷颤，刚想伸手趁机抢夺手机时，被狡猾的鹿一个转身完美避开，还快速地直接放进了包里。

    不让看就不让看嘛，难得见陆正一露出真正的笑容，倒是比起那幅强颜欢笑的面容，吕坤更希望他不再约束自己，像这样自然的笑就很完美，按照以前的习惯下意识摸出烟给好友递了一支。

    陆正一也习惯性地接过烟叼在嘴中，后知后觉想起什么又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吕坤笑眯眯地盯着好友了看又看，挑眉调侃道：“你该不会戒烟了？不会吧，陆哥，太不够兄弟了，把我带坏，自己偷偷戒烟。”

    “谁带坏你了，自己不学好还怪我？怎么不见你学我刷题呢。”

    打架、抽烟、喝酒，说起来某种意义上他还是标准的不良校霸呢，不过倒不是有烟瘾，只是偶然发现尼古丁能很大程度上安抚他的情绪，波动太大时甚至一天一包的情况都有，最近在酒吧上班的时候，也没忍住偷偷抽过几次。

    只是。

    “医生好像很讨厌烟味。”

    白医生嗅觉意外地很敏锐，上次跟着他从酒吧回来时撞见角落吸烟的，罕见瞧见了医生厌恶的神情，对陌生人很少会展现情绪的猫猫，露出那种表情那就是真的讨厌吧。

    “好好好，我们天真无邪的鹿是个乖宝宝，以后遇见这只狐狸精，我保证不告状。”

    吕坤打了哈欠，顺便叫了个车送陆正一回去，看着远离的车，叹气揉了揉额角，作为好友怎么可能不担忧，那位主治医生偷偷告诉他，陆正一现在因为负罪感完全拒绝去复诊，偏偏他又做不到什么，过段时间又要去外地上学，只能祈祷那位医生多少能看着点。

    幸亏捡到陆正一的又是医生，应该比他这种业余人士专业吧？

    就是，真的好像狐狸精！老头狐狸精，吕坤莫名打了个寒颤。

    坐在车上的陆正一也在思考，他算乖宝宝吗？想想关心他的大人，清一色认为他弱小无助，是个可怜虫，主治医生当他是病人，只走治疗流程，连老杨知道他在学校抽烟打架，都当做是青春期正常的叛逆。

    唯一一眼看穿他本质的大人，只有白医生，第一天就发现是只狡猾的鹿，小心思坏心眼多到数不清，脸上虽摆着不高兴、超想拒绝麻烦的事，但心善的猫依旧对他的试探睁一只闭一只眼，现在还小心翼翼地递给他‘小鱼干’，妄图勾引他能喜欢上更多，偏偏‘小鱼干’本身就很美味，又怎能拒绝呢？

    想到这里，陆正一突然愣住了。

    为什么，会觉得耳朵有点烫呢。

    没发烧吧？

    但也幸好没有暴露他的坏习惯，医生不喜欢，不想被讨厌。

    ————

    难得的休假，白赫轩索性睡到了大下午，直到被白赫云从被子里拽出来，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喝杯水，你再睡下去当心脱水。”一如既往贴心的弟弟早就备好热水放在桌旁，毫无当哥自觉的白赫轩还嫌弃地把水推远，大言不惭地开口询问。

    “你吃了没？没吃，那做好了顺便把我的那一份带上来。”然后又倒下去把被子拉好，嘱托道：“再睡10分钟。”

    “......”

    要不是眼前这位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亲哥，白赫云很想一杯水直接泼上去。

    大懒猫谁会惯着啊！

    气呼呼地下楼，习惯性地把午餐加热好，还贴心地泡了一杯咖啡，直到送上房间后，后知后觉才发现好像又惯着他哥了。

    回想起小时候被忽悠的过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赫云，我头疼，今天晚点吃饭吧？”

    直到傍晚他哥都没起来给他做饭，没办法，拿着小凳子听从妈妈的嘱托，把剩饭放进微波炉加热，做好了还贴心的叫哥哥起床。

    “真厉害，你一定是天才，下次让妈妈教你做饭。”

    然后，他童年享受哥哥做饭的日子，彻底结束，不光如此，大懒猫高中假期在家时，还忽悠他出门买零食，要知道去附近的街道得花整整30分钟啊！甚至他还只是6岁的小屁孩！

    “买回来，给你做小企鹅，好不好？”

    结果，小企鹅自然是没有收到的，偏偏他傻到一包软糖就能忘记这件事，气死了！

    不过那算得上是一段快乐的时光，甚至还有兄弟相依为命的感觉，毕竟爸爸妈妈很少回家，宽敞的屋子只有他们两人，某些原因，他们兄弟俩很少会叫管家帮忙，哥哥是因为固执，他则是没有资格。

    他再小一点的时候，自然没有印象，但听妈妈偷偷跟他说，当初照顾他的阿姨非常不上心，当着大人的面是一套，背地里是一套，偏偏哥哥那段时间叛逆得不行，离家出走，翘课打架，拒绝上课，家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连话都不说，妈妈压根没有精力去留意一个阿姨做得如何。

    倒是哥哥之后好几次瞧见阿姨不喂奶，不换尿布，本质温柔的变扭精，实在看不下去，不想跟父母说话，那就主动学会了这些，笨拙地学着调配奶粉，忍着恶心给他换尿不湿，哭得闹心的时候索性哄着他一起睡觉。

    妈妈半夜回家看到摆得乱七八糟的奶瓶，还有在沙发上抱着小婴儿熟睡的孩子，心都暖了不少。

    直到那件意外的发生。

    一切都变了，少年一夜之间成长为‘大人’。

    像太阳的哥哥彻底收敛光芒，躲进黑夜的牢笼，直到他长大了，才明白自己给对方带去了多大的负担，能笑着哄着去买零食的哥哥，忍着多少剧痛在与他相处，用尽全力弥补一切。

    只是，他彻底丧失了永远陪在哥哥身边的资格，他是负担，名为亲情的负担，名为爱的负担。

    甚至这个家庭和家人永远只能作为负担。

    不然，哥哥，一定会从那栋高楼毫无顾忌的跳下去，明明有着丰满羽翼的鸟儿，却放弃了飞行，宁愿被摔得粉身碎骨也不远抬头望着天空。

    他能做到的，唯有祈祷，祈祷有谁去真正接住这只恣意妄为的鸟儿，告诉他可以重新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

    拥抱自由，没有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