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好香(醋不知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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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延年听了之后感慨万千,关于这种事情,他身在世家并不是完全不知情,但是他这几年郁于疾病,闭门不出,却不知外面已经是这般光景了。 虽然早就不管茶园的事情了,可是毕竟是自己买下的,当初买下来也是有庇护这一方土地的意思,总不能撒手不管了。 可……他身份特殊不能随意抛头露脸的,若是让人知道秋家长子居然是个白子,不但拖累了秋家不说,自己也难免会遭杀身之祸的…… 毕竟当初买这茶园都假托的是母家的名义啊。 秋延年心头千回百转,在旁人看来也只是怔了片刻。 这时候一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秋延年身边了,好奇地靠近秋延年,在秋延年身上嗅了嗅,又趁秋延年不注意,把秋延年的帏帽上的纱掀起来把头探了进去。 秋延年骇然,根本来不及阻止。 娄玄览还在问司云此地的情势,便没有注意到秋延年这边。直到那小孩“咯咯”地笑出声,他才反应过来。 娄玄览眉头一皱,表情甚是吓人,想要把人从秋延年身上扒下来,却被秋延年阻止了。 “没事的,这个小孩子喜欢我。” 秋延年本来是担心自己的相貌会吓到小孩——毕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有一回偷跑去灯会,不小心被乱窜孩童撞掉了自己的面具,把那个小孩直接吓晕了,后面还是秋治冲跑过来,大约是用了什么好处把这事压下了,让小孩的父母带着小孩离开榆阳,这才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可这个小孩一见到他却笑呵呵的,一点也不怕他,还紧紧地抱住他,很喜欢亲近他在他身上使劲闻。 “啊,阿彤啊,不要这样抱着这位公子。”老板娘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意识到娄玄览这尊煞神的寒气,赶紧冲过来想要把阿彤抱下来。 但是阿彤今日看着瘦瘦小小的,执拗得很,抱着秋延年不肯放手。老板娘怕冲撞了秋延年,本来就没敢用狠劲,一时间也没办法将人弄下来。 “珍姨,哥哥,香,阿彤,喜欢。”像是怕苏珍——老板娘担心,阿彤开口道。 这个孩子生的瘦瘦小小,脸却如同满月一般丰润可爱,宽额丰颐,双眼澄澈有神。看着便是一个天生聪慧的孩子。 笑起来也眉眼含笑的,可一开口便是痴态尽显,涎水都流出来了。此时更是抱着秋延年狠狠地蹭了蹭,涎水都蹭到秋延年衣服上去了。 “无事,便让他抱着罢。”秋延年只能开口道,“这个小孩怎么……” “啊,公子有所不知……”苏珍知晓秋延年的疑惑,便主动说道起了阿彤的身世。 原来阿彤姓宿的,叫作宿世彤,家里原来也是萍乡有名的耕读世家,宿世彤是家中幺子,最大的哥哥宿世青大了他二十多岁,原本是萍乡最出名的才子,最有希望考中状元的,可谁料宿世青去黎县拜师时,当初的抱负也忘了,爱上了什么惹不得的人,最后求而不得,心灰意冷地出家了。 宿家这一代就出了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从来都是倾全家之物力,供他一人读书的,可他却半途遁入空门,让这一家二十几年来的栽培打了水漂……从那以后宿家境况日下,维持生计的那几亩田地被侵吞干净之后,更是…… 当初去击鼓鸣冤的人里面也有宿家,被迫害得最厉害,到最后宿家人只剩下宿世彤和遁入空门幸免于难的宿世青了。 所以尽管宿世彤今年已经九岁了,但因为长期处于食不果腹的状态看着也只有五六岁小孩的大小。 “宿家……哎,都是遭了什么孽,阿彤生下来的时候算命先生说他是也个有佛缘的孩子,是有慧根的,可……你看这孩子现在,痴痴傻傻的,哪里有他大哥一半的聪明伶俐……也罢,要是像他大哥那般,也够要命的。” “只希望公子看在阿彤天生痴傻,不要怪罪阿彤,阿彤是个傻孩子,可是一直都很乖的,今天不晓得怎么回事,冒犯到公子了。” “无碍,阿彤也没有做什么坏事……我,我也不讨厌小孩子这样的。”秋延年说着僵硬地配合着阿彤,拢了拢阿彤。 阿彤却仿佛完全不在乎秋延年动作僵直的,受了秋延年善意的反应,更加欣喜,一头扎进秋延年怀里:“哥哥好香,好香啊……” 秋延年本人都没说什么,那只能任人动作了。 “今后你们要怎么打算呢,司云?”秋延年问道。 “这正是在下想冒昧求助的,公子既然能够在三年前为我指点迷津,开解了在下的生路,又化解了萍乡内乱隐忧……这一回司云以蚍蜉之力实在难能撼动这世家之难,恳请公子解救……”说着竟跪了下去,“司云已经尽了一切所能,勉力支撑萍乡现今状况,可恨布衣之身无法再进一步了。” 娄玄览看了看秋延年,也没有替他解围,不晓得在想什么。 秋延年首次蒙此大礼,羞愧难当——自己一个生来便是个不详的,怎么到了此地便成了一个大救星了? “你如今重获新生,又解决了萍乡隐忧,都是你自己看开了,行事灵活得当了,我不过两句嘴皮子罢了。我知晓你已经尽力了,这确实太不容易了,我,身份尴尬,原来是帮不了你什么的……”说着便要去扶起司云。 “公子,”司云却拒绝了,“我知晓公子所担忧为何,我本不应该这般强求的,可这些什么世家的,官家的,我是一个都不信的,我也只熟识公子,知晓公子也是一片热忱赤子心,也有远大抱负的……” 司云直直地望着秋延年仿佛要透过秋延年脸前的那层纱看透秋延年一般:“不晓得公子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是否变得沉静内敛了,但是请公子不要着急着拒绝,随我一起去看看萍乡现今境况如何,可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司云也没有硬架着人的意思,秋延年看了看怀里过分瘦小的阿彤,又看了看还呆呆站在墙边的农人和小孩子,终究还是确实不太好拒绝。 “好友,我想留下来看看。”秋延年不想耽搁娄玄览,娄玄览近日来总是很忙,好不容易得空邀请自己同游,却还……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同你一起罢。”娄玄览走了过去把阿彤抱了下来,“我今日无事,总不会落你的单。” 因为是骤雨,虽然很大,但是很快便歇了。 司云领着二人换了不容易打滑的芒鞋,带着二人往萍乡深处走去。 踏着小路走了不过几个转角,便可见得一簇簇大小不一的聚落,整个村庄竟是连牲畜的d和小孩嬉戏打闹的声音都没有,诡异的寂静。 聚落有明显的新旧之分,旧的那边多是土石垒的,大多侵蚀得凹凸不平,瓦砾也多为残片,向来是年代久远了;“新盖”起来的是的小棚,几根柱子支撑着,也是土墙,茅草新旧不一,只是起到一个避雨的作用,显然不宜人居。 “萍乡……先前那恶霸刘三泉威逼利诱要侵吞地产不成,便带着几批不要脸的二流子来烧砸,乡民们原先的住所多半被弄成这样了,修修还能住的便勉强住下了……后面流民也往此地涌,实在是住不下了,只能搞个新的大通铺。” 司云领着二人进了新盖的棚子:一开门便能够听到病人的咳嗽声,老人低垂的呻吟声,还有小孩子穿梭着送药捶背按摩的身影。 果然不是老弱,便是病幼。直到看到这里,秋延年才确定,萍乡几乎是把大部分吃的都给了能干活的青年和小孩子了——他见到的所有老人都是枯瘦得没有人形的。 虽然是这样可是老人们的眼里都没有丝毫怨怼之情——很显然他们都是自愿的。 像这样的大通铺,还有几十间。 见到这群人来了,仿若惊弓之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是惊恐担忧的样子。 “乡亲们不要怕,不是刘三泉。”陈义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屋子里即刻便响起了南腔北调的议论声。 司云便站到前面去解释了一下,似乎不想让秋延年为难,并没有讲秋延年是能够寻求救援的人。 司云的话是很有威信的,很快屋子里的人对秋延年和娄玄览便不是那种冰冷敌视的眼神了。 小孩子多半没见过像娄玄览这般仪态,这般俊美之人,也没见过秋延年这样从头到脚包裹得这样严实的人,好奇而又胆怯地偷偷观察着,可一旦与之对上目光便匆匆转移视线。 看到带来的两位公子个半晌什么话也不讲,自己先前又是那样鲁莽待人,以为是自己的缘故让两位贵人没了兴致,五大三粗的西北汉子陈义首先脸红。 愣愣地杵着半天,终于动作了,邀请这两位贵客去自己家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