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陆
贰拾陆 清倌在赏菊宴当夜会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精心地涂脂抹粉,近乎全裸地跪伏在绣床上,然後昆仑奴会把绣床抬到每个寻芳客面前,让他们仔细验身,若是对清倌的身子满意,他们就会出价竞投清倌的初夜。 那些在风尘打滚多年的寻芳客往往想出百般花样验身,包括在清倌的玉茎和双丸上系上重物,看看它们能够承受多大的重量,谓之「娇柳临水」,或是以美酒倒灌直肠,直到清倌的小腹隆成孕肚的弧度,以此测试清倌的肛口有多紧致,直肠可以容下多少美酒,谓之「香注玉壶」。 若清倌的肛门连美酒也含不住,那简直是在砸蕊珠阁的招牌,此等清倌的初夜不但肯定卖不出好价钱,第二天说不定还会成了临月巷的笑柄,那清倌自也会受到老鸨极为严厉的刑罚。 但就算清倌能够含着美酒而不漏出半滴,这才是过了第一关,之後昆仑奴会用力拍打清倌隆起的小腹,直至清倌的肛门失禁,把美酒喷射出来。 要是清倌射出美酒时,能够如同茶壶倒茶般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在身後的玉云花芦杯里,此谓之「云蕊玉浆」,表示清倌对贲门肌肉的掌控极佳,该放松时放松,该咬紧时咬紧,到了床上也能夹得恩客欲仙欲死。这些清倌的身价自会大增,恩客也以赢得此等美菊的初夜而到处炫耀。 另外,因为在清倌被抬到赏菊宴前,他们会禁食三天,只许喝水,每天以玫瑰花露彻底灌洗直肠,使菊内久久留香,所以连射出来的美酒也会染上玫瑰芳香,这种酒谓之「玫瑰含露」,不但在赏菊宴里可以卖出高价,听说还有人会转手卖出,从中倒赚了不少钱。 这些招数乃是老手测试新菊的不二法门,此外还有诸多房中秘术评估清倌的身体各处,当真是难以尽列。 破瓜的权利自是价高者得,有些恩客喜欢把清倌带到房间里细细品尝,有些恩客却喜欢当众破瓜,继而与其他客人共享清倌。当年给漱玉破瓜的客人选择的是後者,所以漱玉在大庭广众被破瓜的那一夜已经遭遇了接连不绝的轮暴。 昨日种种已是恍如隔世,昔日任人蹂躏的小麻雀,早就成了瓕王掌心里最漂亮得宠的小夜莺,但漱玉偶尔还是梦见当年自己的赏菊宴。饶是他早就经历过那麽多男人,醒来时仍是吓得一身冷汗。 这或许是因为漱玉的心里总是潜藏着一点不安,这一点不安说不清道不明,却如同白纸上的一点浓墨那般刺目,在他的心头徘徊不去。 「怎麽难得?」裴梦瑶的话把漱玉从回忆的深渊里拉回来。 为了应景,每年举行赏菊宴时,蕊珠阁也会买来不少珍贵的菊花放在宴台四周,小时候漱玉常常在赏菊宴上跑腿,嬷嬷仔细地教导过漱玉怎麽辨认菊花,好让他在客人面前不至於哑口无言。 蕊珠阁的调教早已刻在漱玉的骨子里,使他能够马上如数家珍地道:「黄白色的是万龄菊,粉红色的是桃花菊,白而檀心的是木香菊,黄色而圆的是金铃菊,纯白而大的是喜容菊,能够把它们齐聚一堂殊非易事。」 裴梦瑶招手唤来店小二,他把一锭碎银塞到店小二的手里,然後摘下那朵盛放得最美的桃花菊,斜插在漱玉的云髻里,笑道:「那麽娇俏的花,若是沦落风尘,在路边让人评头品足,也实在太可惜了,不如为王妃的丽色锦上添花。」 漱玉心如鹿撞,他一手轻抚着那朵桃花菊,桃花菊红粉娇容,映得他的容颜更是玉柔香腻。 裴梦瑶牵着漱玉的手离开酒楼,二人穿过翠锦斓斑满层道,买了一碗荔枝膏,裴梦瑶只要了一把勺子,闹着要喂漱玉吃荔枝膏。 漱玉吃了几口就觉得太甜腻,不禁连连摇头。 裴梦瑶以同一把勺子把荔枝膏送到自己的嘴里,吃得有滋有味地道:「荔枝膏就是多加一点肉桂才好吃。」 漱玉失笑道:「妾身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嫌肉桂加得太少的。」 裴梦瑶抽出丝帕,给漱玉擦去唇边的糖汁,故作揶揄地道:「王妃长得那麽大了,还是像个小孩子。」? 漱玉的脸容酒晕朝霞,红纱笼玉指,缕金罗扇轻,扭头不看裴梦瑶。 正在此时,漱玉忽地注意到不远处的东角楼下,一个相貌熟悉的少年正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间店铺前,那店铺门面广阔,望之森然,烛火荧煌,里面售卖的尽是珍珠匹帛,香药铺席,想必全是价值连城之物。 少年的身段纤瘦,打扮得花招枝展,妖里妖气,男人则是腹大便便,粗短的手指上戴满宝石指环。他们的神态极为亲昵,虽然到处人来人往,男人还是不时隔着衣衫对少年的屁股又摸又捏,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什麽关系。 当漱玉还在蕊珠阁时,这个少年正好住在他的隔壁,但在为了争夺生意而斗得你死我活的烟花之地里,他们实在谈不上有什麽交情。 如今漱玉早已飞上枝头变凤凰,少年却仍然在泥沼里打滚求存,这也是所有男妓共同的命运,至死无法解脱。 然而,相比起感到庆幸,漱玉更多的是惆怅。 他实在百思不解,论起美貌性情,论起身段媚术,自己永远不是最出挑的,所以自己跟那个少年,或者是跟临月巷里的千百个男妓之间到底有什麽分别,使自己得以脱颖而出,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而不再是身不由主的奴隶。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就像柳絮,有人是嫁与东风春不管,有人却是好风凭藉力,送其上青云,从来谈不上什麽因由。 「王妃在看什麽呢?」裴梦瑶顺着漱玉的视线望去,他随口说道:「孤好像在蕊珠阁里见过那个小公子,王妃认识他?」 漱玉回头看着裴梦瑶,神色难掩惊奇,他没想到裴梦瑶会记得这些小事。 「孤对於见过的人可也是过目不忘的。」裴梦瑶倒也不引以为忤,相当轻松地道:「他是王妃从前的手帕交吗?王妃不妨上前打个招呼,孤在这里等你。」 漱玉只是摇摇头,他转身靠着裴梦瑶的胸口,低声道:「殿下……谢谢您。」 裴梦瑶弹了弹漱玉的鼻尖,笑道:「王妃不应该向孤道谢,毕竟孤和你可是帝姬殿下赐婚的。」? 漱玉轻轻地叹了口气,裴梦瑶能够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妓,却偏偏忘记了他们最初的相逢。 可是漱玉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哎哟,这不是裴爷吗?」 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两个冶艳女子走到裴梦瑶面前,笑得极为轻佻地福了身。 漱玉马上退後几步,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两个女子。他从前是干那些行当的,一眼便看出那两个女子是什麽身份,她们想必是被恩客包了牌子,得了恩客的准许,才在附近逛逛的。 裴梦瑶的注意力立即转开了,他笑呵呵地道:「还真是巧得很。」 那两个女子莺声呖呖,逗得裴梦瑶乐不可支,漱玉却一直默默地看着鞋头上的珍珠,根本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麽,只是恨不得赶快摆脱这两个女子。 过了一阵子,其中一个女子好像才发现了漱玉,她斜视着漱玉,一边甩着绣花绢子,一边拉长尾音地问道:「这位是……」 「那是阃内。」裴梦瑶向漱玉笑了笑。 漱玉没有福身,只是淡淡地道:「见过两位姑娘。」 临走之前,刚才问起漱玉的女子向裴梦瑶甩了个眼风,丝毫没有把漱玉这妻子放在眼里,甚至还娇笑道:「裴爷有空记得多多来玩啊,毕竟女人可比男人有意思多了。」 说着,那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漱玉一眼。 那两个女子离开後,裴梦瑶回头看着漱玉,漱玉却别过身不理会他。 裴梦瑶靠在漱玉的肩膀上,煞有介事地道:「王妃知道孤为什麽要跟那两个孤连名字也记不得的姑娘说话?」 漱玉闷闷不乐地道:「恕妾身愚钝。」 珠灯璧月,旁连吹台燕榭,几处笙歌揭画楼,绣户夜攒红烛市,二人却只是在重檐楼角下,岩桂花香里喁喁细语。? 裴梦瑶咬着漱玉的耳朵道:「正如孤所料,王妃吃醋的样子实在叫孤爱不释手啊。」 宝髻花簇鸣璫,漱玉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万分羞怯地道:「殿下,现在还是在街上呢。」 「对的,在街上还是要注意一下,岫烟。」 漱玉一怔,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而辇毂下有资格对裴梦瑶直呼其名,并对他作出训戒的人也实在不多。 裴梦瑶和漱玉同时回头,一男一女正在隔壁卖沙糖绿豆的摊档前看着他们。这两人的手里也拿着极有特色的面具,不知道到底看了他们多久。 ?漱玉一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便大吃一惊,几乎就要当场下跪高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