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下(3)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多月,坤隐在天界满打满算也已过了一月有余,他虽然性子温吞不计较,但这样情况不免让他烦躁不安起来。 到底要多久才能放他离开天界呢? 独处的院子幽静安逸,但是男人们时常会来光顾,耽于情色实在不是坤隐所愿意的,但他又无立场拒绝他们,便只能克制忍耐着发情期所带来的欲火。静心丹只剩下最后半瓶了,晃晃瓶子里头叮铃咣当的没几颗了,真是没一件好事。 他依旧没穿什么衣服,开着半扇窗好吹吹凉风,喝着茶水想看看古籍罢,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仙子安排的摆饰,里头放的书都是在人间界下九流的情色话本,看的直叫他额角发汗,双颊潮红。 他现下身子这样,怎还看的了这种东西? 无聊透顶。 屋子里的东西就这样,他出去便是找不自在,虽说那些嘲讽的话语,轻蔑的眼神他不会在意,但也是怕着了的,活像是等在屋子里被临幸的妾一般。 嗐,哪里有妾要服侍这么多主子的? “……怎的穿的如此放荡?果然是贱畜,连人都够不上,还妄想做仙官。” 雕花的门被推开,外面空气一下子吹进来,带来一室清冽。 普通的,日常的嘲讽。 坤隐用力的压着唇,坚硬的牙齿直接在口腔内壁划出了一个血口子,腥甜。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银白色的衣衫,绣着金线的翘头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看不出他的情绪。 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永远这样轻蔑的看着我,漫不经心的,好像所有东西都被他掌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似的,可是何来的平等呢? 这样俊朗的人,在坤隐看来却是厌恶的不行,明明想到他都会害怕的发抖,但是真的看到了,反倒没有那样恐惧了。 “这么多年,你总是这样,总这样不像是对待人似的对待我。” 坤隐又把头低下,不再多发一言。 话出口就知道自己是蠢的都找不到边了去,他是呆在人间界太久了罢,天界的规矩是一点儿也记不得了,真是,愚蠢至极,话说出口都不过一下脑子。 敖狻轩看了一眼跪的卑微的男人,也没多说什么别的话,坐到贵妃榻上自顾自倒了杯水。 是冰茶的味道,清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可是敖狻轩却不太喜欢,他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想到洛初澄,这个男人……看着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明日是你母亲的忌日,按照辈分来说……我也该叫她一声姨娘,也是葬进祠堂的人,我也合该是去见见她的。” 他摇晃着手里的杯子,热腾腾的茶水倒在了青釉莲花香炉中,丁香的烟尘四散,飘飘洒洒的最后都落在了坤隐的面前。 “也别跪着了,起来罢,我知道你在天界身子不太方便,这珠串戴着吧,应该不会叫你这般……放荡不知廉耻了罢。” 敖狻轩银白色的衣服下摆划过坤隐的面颊,只余下一些冷冽的味道在空气中。 紫色的水晶琉璃串,晶莹剔透的,在阳光下投射出淡紫色的影子落在手臂上,好看极了。可是,这串和箕胤弘给他的那串水晶串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箕胤弘的那串更加清澈一点罢了,他倒是相信那只小凤凰崽子说的了,敖狻轩一直是不会把话说全的,箕胤弘,箕胤弘就让我相信他一次吧。 坤隐坚硬的牙齿咬在下唇,热烈的血液漫进了口腔,腥甜的火热的顺着喉管往胃袋里面流淌,如果真的和箕胤弘讲的一样的话,那么,或许我真的有可能,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没有囚禁的契约,我可以的,等等,不能这样子的,我要冷静一点的,是的,我要安全的,隐藏起来,把这个东西,对的,我能逃走的唯一的办法,给抓住了,是的,我可以逃走的。 坤隐用力压住了脸,疼痛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是真实的还活着,不想是装在套子里的人,可以逃走的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不要做出以前的那些蠢事出来。 男人状似疯癫,又哭又笑的,他满脸泪痕,却笑的放肆,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压抑的气声。 *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气倒是格外的好,那个刚来天界的小桃红隔天就被安排了住进坤隐的屋子,大概是全都是来自人间界的精怪罢,坤隐看她自然也是很有好感,他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呢,这个小姑娘就已经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坤隐,快点起床吧,坤隐!坤隐!别睡啦!” 个子娇小的小姑娘面色红润,一把掀掉了男人的被子,外面阳光刺眼,他在床上笨拙的转了个身,蜷成了一个虾子。 “别睡了,别睡了,怎么这么要困的呢?你都比我大那么那么多了,还这样贪睡,今日是个大日子,我给您都备好了东西的。” 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似的,桃花不该是浓烈成熟吗?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真是吵闹。 被子也被掀了,睡是睡不着了,他用手臂挡住光,紫水晶的珠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马上就起来了。” 坤隐看着铜镜里面的人,面目俊朗,轮廓坚毅,只是眉眼之间郁色太重,不自觉的就开始皱眉头了。 “坤隐您瞧瞧,白的黑的,选个色吧,不是多说什么,我觉得还是白色要好一些,毕竟天界向来以白色为尊……” ’黑色污秽不堪,若是能讨得敖狻轩大神开心,您便也能活的快活一些了。’ 小小桃花这点心思他怎会不知,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忽然间的就感到厌烦。 “我着什么衣裳需要你来同我讲?讨好他的心思,我不愿意有。你下去罢。” 说罢就疲惫的捏了捏眉间,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同他说着,他就是别人的所属物,哪怕是逃到人间界,还不是天界的这些大神,想要叫他上去给他们操就上去了吗?自己哪里才能有什么选择权,可去他妈的。 坤隐随便拿了件玄色的衣服,质朴的连花纹也没有什么的。 这样也正合适。 带着坤隐,敖狻轩自然是不会自降身份的去坐什么云裳霓舶的,外面霜色巨鹢威武的很,上面亭台楼阁典雅又不带女气,坤隐看的自然是艳羡极了,他从前,最开始想要的,是游历四方的,后来想要官名利禄,最后来想要的是一生待一人,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敖狻轩看了他两眼,对于他的穿着不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船上的仙子们一个个穿的清凉,藕臂轻摇,各色的衣衫像是花一样,摇晃的迷人眼,她们叽叽喳喳的笑闹着,看着坤隐便好奇的凑上去,把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还没碰到过这么多女人们呢,自然都不知如何应对,手足无措的愣在那里,颧骨上染上了红晕,呢喃着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远离这些脂粉们。 见状几个女孩子更是笑得前俯后仰,都快没了礼节。 “成什么样子?” 敖狻轩轻轻一句,便让整个巨鹢都安静下来,花朵们全都俯身跪在地上,落针可闻。 “走了。” 他拉住男人的手,坤隐的手有点粗糙,手指木愣愣的僵直在那边,也不知道和上去,可是敖狻轩反倒握的紧极了,指尖都露出白色。 他带着他就这样穿过了莺莺雀雀们。 屋子里茶香四溢,各种点心琳琅满目,可坤隐却食不下咽,他瞧着敖狻轩忙碌的在那边批改殷墟传来的折子,自己却什么都不用做的呆着就吃吃喝喝,即便他是有点饿了,但也不是要吃食的,更何况。 看着敖狻轩,他实在是吃不下,或许会被噎死。 他热的慌,汗从额角长出,他也不敢褪去衣服,这在严谨成性的战神面前大概是不敬吧。 “过来,替我磨墨。” 朱砂墨上撰写着金文,鲜红的墨汁被水滢开,他自然不能拒绝敖狻轩,只能正襟危坐的理他半尺远,用力磨着,他已经许久没有写过字了,磨出来的东西也是深浅不一,墨色不匀。 坤隐自然没有注意到,敖狻轩也没有说。 尴尬极了。 虽然敖狻轩俊美异常,今日也是穿的好看的不行,可是他坐在旁边仿佛是有针扎似的。 赶紧放我走吧。 连受罚都没有这样和他共处一室的惩戒来的大,战神,您快放我走吧。 坤隐祈求别让他再呆在这里了,当他心思不可避免的第十八次转向这方面的时候,敖狻轩终于让他离开了。 其实桌上的文件并没有减少多少,明明是龙生的孩子,应当是热烈的,却比在昆仑长大的洛初澄还要冰冷,他白皙的手指沾了一点朱墨,磨的太久,已经稠的像血了。 指尖的红他抹在折子上,也不知谁家大人这样可怜,辛苦写的到这里就成了擦手本。 好在宗祠并不太远,再过了半刻,就到了。 明明坐在船上,却累的像和多少男人一道做过似的了。 下了船才发现,濮阳芶已经在地方等着了,身体没个样子,懒散散的倚在大门那边。 看到坤隐就高高兴兴的走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他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亲昵的凑上去蹭了蹭男人的脖颈,他比坤隐稍许高一点点,叛经离道的剪了头发,长回去了一些也只是刚到肩膀,刺拉拉的扎的他有点痒。 敖狻轩就当没见到似的,直接进去了。 恢宏的祠堂,灵牌一个个安置在上面,香火鼎盛,他扫了一圈,这些位碑几千年没有变化,他的母亲不出所料的是在最下面,香案上面放着册子,最后面写的是母亲。 御天神龙敖应龙娶有一妻一妾,妻为玲氏长女玲宝韵,孕有一子敖狻轩,为殷墟之长,妾为巫水姬(已亡),孕有一子。 竟是连名字都没有写上去。 坤隐并不意外,上了香,对着母亲的位碑磕了三个头,旁边几个喇嘛开始敲木鱼,都是西方佛陀中要来的人间有大能耐的人佛,待到上了天界,居然在敖家的祠堂里给他们敲木鱼来了。 说不出什么感觉,男人抿了抿唇,很快就从这个地方出来了。 “走吧,没什么好再看的了。” “坤隐,你可想去一趟岐枝山?” 怎么突然想起这遭来了? 他看着敖狻轩,眉目冷冽,眼神倒是看着认真,就这样瞧着自己,去岐枝山做什么呢? “想看看你过去是在哪里住的嘛,去吧去吧。” 濮阳半点不管礼数,直接进来搂住了坤隐的腰,情色的揉了一把,劝着男人去岐枝山。 “我也想一道去嘛。” 他的脸贴着坤隐,热乎乎的气息就喷洒在他耳朵那片,麻痒的很。 “别凑那么近,若是想看那就……” 那就去吧…… 坤隐没来得及说出接下来的话,他就被濮阳苟按着腰吻上去了。 这也太过分了一点,全都是人,那些连续不断的念经声,那些身着金色袈裟的僧侣们面不改色的敲着木鱼,一声一声好似魔音入耳,这太超过了。 他眯着眼睛,上面吻着男人的唇,下面的手却不干不净的摸着他的胸,手腕没入玄色的衣衫之间,情色的不得了。 “不知廉耻。” 敖狻轩说罢,濮阳苟才停下动作,男人已经是面色潮红,丰软的嘴唇上面油亮亮的,好像是涂了一层蜂蜜一样,胸脯剧烈的喘息着,虽说水晶手串确实是可以让他情潮稳定,但是若是勾动,那欲火上涌,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原来穿的还算事整齐严谨的衣服简简单单就被男人给玩弄的衣衫不整,大张的领口处露出他麦色的肌肤,上面微微发汗,很是好摸的演绎 濮阳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像是还没有满足的样子。坤隐看着,像是在挑衅敖狻轩?怎么会能?自己想的太多了罢。 歧枝山,自己长大的地方,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那边养的虎蜀还生长了多少了,是不是吃穿不愁?那边的小妖精们也不知有没有好好练法,将来若是可以到天界做一个小官……不不不,其实在人间界当一个小小的山大王也是好的,只要不为非作歹…… 近乡情怯 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出来,他忽然的就想哭泣,那在山脚下教导自己成长和礼义廉耻的师长,死了已不知道多少年岁了,他的后代应当有十多代了吧,他的坟墓可有人去清扫?他当年教我做人的道理,自己现在却要依靠皮肉去维系生命和尊严。 可又哪里来的尊严可以说呢? 或许死亡,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他这么想着,又摇了摇头,怎的会有这般没有责任心的人想着要将生命一抛,而一走了之呢? 船上的风大,他正热的慌,站在甲板上乘着风,敖狻轩却忽的走过来握住了坤隐的手,捏的死紧,这是什么毛病? “敖狻轩大神,这恐怕是不合礼数……” 他冷冽的面容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些感情出来,却一会儿就消失了,眼白都有点发红,水光潋滟,像是含着泪似的。 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只觉得自己大不敬,堂堂的战神怎的会有这样的情绪外露?大约是天气太热,脑袋都发昏了吧,毕竟是往南方走着的,潮热的都觉得两人相握的手之间,汗水滑腻,很不利爽。 “叫我兄长即可。不必如此拘谨。” 兄长? 这是万万不可以叫出口的称呼,这是他的另外一个陷阱,坤隐是知道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忘却他在刚踏进御天神龙敖家的时候,对着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兄长的时候,他那厌恶的表情。他当时站在敖家的大门口,敖狻轩一鞭子就抽的他站也站不起来,旁边走过的人们没有一个人给他别的表情,是的人间界来的夹着蟒类血统的低贱孩子怎么能够,怎么配有他们的一个眼神呢? 从那天起,坤隐便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在敖家待下去,那一定不是以敖家小妾的儿子的身份去,而是要用旁的什么别的。 “敖狻轩大神,请您莫要说笑,贱畜的出生地很快就要到了,甲板上风大,还请您莫要受凉。” 坤隐面含笑意,伏着身子一根一根的把敖狻轩紧紧握着他的手拿开。 他自然看不见他忽然苍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