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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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时容跟在他们身后,自从走进来他地脸色就不太好,常小姐的房中飘着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从进门一直到床榻边,越来越浓,时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余光却看见一抹红色。 那是一件戏服,红如殷血,露出一角镶嵌金边宝石的衣边,剩下的都被层层叠叠的帷幕挡着了,时容瞧着奇怪。 常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家里人怎么可能允许她穿戏服? 时容忍不住将头探了过去。 这一下,就将他的魂都差点瞧没了。 一张水淋淋的白纸糊的脸直对着他,五官都像是在水中泡了很久的,唯有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刚被人用墨水重新涂抹上的颜色,脸颊上一坨红称得整张纸脸都格外吓人,血红的戏服穿在纸人身上,上面还有新鲜的水渍,被戏服一称,宛若鲜血。 时容对上这一张脸,瞳孔咻得骤缩,愣了两秒,凄厉的惨叫就划破天际,他连滚带爬的往后逃去,闷头苍蝇一般,看也不看,撞上了身后的那人。 一股子清冷的梅花香袭来,让他瞬间就找到了安全感,他双手双脚的爬上了面前那人的身,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仙尊!仙尊救命!有鬼,有鬼!”时容身体不住的发抖,眼泪簌簌滑下,好不可怜。 沈予言无奈的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冷声道:“你方才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似的往里屋走,景林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反应,你就这么直直往帷幕中走,我正要跟上,你却大叫着出来。” 时容呆呆的望着他,沈予言眉眼并不柔和,生得十分锋利,眼中流转的都是锋芒,眉头微蹙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时容却觉得他特别有安全感,让人忍不住靠近。 晏景林也微微偏头看着沈予言,他一脸平静,殊不知他现在脑子已是一团浆糊了,沈予言那一句景林砸在他心头,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前世他无字,凡间男子二十及冠,家中长辈会为他赐字,或是祝福,或是寄托希望。 晏景林前世没体会过,他被沈予言带回望月中,他住在昭骅峰山腰,沈予言在山顶寒潭中闭关,他每日会去望月宗的弟子堂中听长老讲课,等下午就回来,或是自行修炼,或是给门口的一颗小桃树浇水,等晚上时他再提着一两盏清茶立于寒潭不远处的一颗梅树下。 寒潭终年雾气不散,云雾蒙蒙间看不见沈予言一丝一毫的背影,寒潭凉,他修为不够,只能站在梅树下,梅树下有一方石桌,他每日必做得就是给石桌上换上新茶。 他希望沈予言一出关就能喝到新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望月宗各位长老都收了一波新弟子,昭骅峰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江执溱有时来了都忍不住感叹。 晏景林将自己存的茶叶都换了一波了,每日换茶时却未见茶盏挪动分毫,唯见梅花瓣落了一地,微风带过,飘洒进了寒潭。 等到他二十岁时,江执溱过来一趟。 他拍着他的肩说:“将清他……性格比较冷清,他初为人师,没人教他,有些地方确实不太像话,你的字……我也不太好插手,等将清出关了,我再向他提一提。” 于是晏景林无字了一生。 “这……”常老爷的声音惊恐响起,晏景林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却看见常小姐的床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件崭新的戏服。 时容方才解释说自己看到了一个纸扎人,身上还穿着件戏服。 他说得夸张如斯,伸手挑开帷幕,后面却什么都没有。 时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解释什么,沈予言确皱着眉,绕过瞠目结舌的他,直径走向常小姐的床。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件戏服。 “这是之前就有的吗?”沈予言眉头紧皱,神色不太好。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晏景林却明白了,宜女一般是刚死没多久的怨女所化,虽然能害人,不过只能在晚上活动,方才听常老爷描述,他们是在十几天前才发现不对劲的,立马派人传信于招摇宗,虽然耽搁了几天,还不至于让宜女修为大增到不受时间限制。 如今这种情况,怕是这宜女背后有个更难处理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常老爷额头不住的冒出冷汗,他两股战战,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小女房中绝不能出现这些个不入流的东西!” 沈予言一挑眉:“为何这么” 常老爷被他犀利的目光一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仙长有所不知,小女从小就喜欢刺绣,平日里也是呆在房里,连戏班子也未曾见过几回,绝不可能会有这些东西。” 他说得十分肯定,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在作假。 晏景林心下微动:“常老爷似乎没怎么提到过于常小姐有婚约的那位公子。” 常老爷面色一白,汗如雨下,他躬了躬背,颤抖着声音说:“那……那,女婿他自从听到小女身亡后一蹶不振,病了数日,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顶着三个人如炬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仙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觉得这房中似乎凉嗖嗖的……” “常老爷似乎从看见那件戏服时就紧张异常?莫不是隐瞒了什么?” 晏景林脸上带着稚气,说的话却是咄咄逼人的,带着于他年纪不相符的差异。 沈予言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常老爷哪里会料到一个十几岁的小童,从进府到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若不是那长相,恐怕都不会让人记住,而现在却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他都被噎住了。 他苦着一张脸,像是不好开口,他看了沈予言一眼,想让这位仙长为他说句话。 却在触及沈予言眼睛的那一秒又将头给缩了回来,又看相比较活泼的时容。 时容方才早已被那一身戏服吓得魂飞魄散了,战战兢兢的跟在沈予言身后,将自己缩成一只小鹌鹑,耷拉着脑袋,一脸惊慌,哪里肯分给他一个眼神,他恨不得现在挂在沈予言永远不下来。 常老爷:“…………” 常老爷没办法,只好苦着脸将他隐瞒的事说了出来:“唉!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其实,这件事知道的人就少,我本来是想偷偷将这件事压下来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小女她年前去踏春,一眼就瞧上了个穷书生,至此之后就日日思念,整日茶饭不思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心里自是疼爱,不忍女儿每日如此,于是就派人和那穷书生说了这事,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谁知那书生不肯,我们也是没办法,就派人将他家里的老母被绑了威胁一下……” 后面到底怎么样了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晏景林嗤笑一声。 常老爷被他这一声笑得老脸通红,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这微小的变化还是被晏景林和沈予言收入眼底。 凡人或许看不到这微小的变化,但做为重活一世和高阶修士的晏景林与沈予言怎么可能看不到。 只不是他们都不动声色。 场中的气氛有些尴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常老爷恬着老脸,眉眼都皱成一团,不断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仙长明鉴,除此之外,我再无隐瞒!”常老爷说。 “没有什么要了解的了,常老爷也有事要处理,接下来还要等到晚上。”沈予言终于慢吞吞的开口了。 常老爷松了一口气,一拱手,退了出来,在绕过屏风的瞬间,常老爷弓着的背就一点点挺直了,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血气。 沈予言一直看着常老爷离开,他走到美人榻上去,端起旁边的一盏清茶,浅酌了一口,便皱起眉头,一喝了一口,沈予言才放下。 “这常老爷的话……信了多少?”晏景林还是忍不住问,他想叫叫他,却不知怎么开口,他们现在只不过是还未相处几日的陌生人,叫什么都显得别扭,晏景林也不知该怎么叫,只好顿了一下,自动省略了。 好在沈予言没有在意,他纤细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手腕随着动作在袖子见动作。 “一半吧。看他的神色也不太像会因为这一见事就怕了那戏服,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还暂时不知道,一两个人骗人还算容易,但若是三个四个期间说辞就难免会对不上了。这个世界上至纯至善的人,还真的没有几个,人都是向自己的利益而靠拢。” 沈予言如有所感,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神情淡淡,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晏景林垂着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时容双手双脚的爬到了沈予言旁边,抱紧他的胳膊不撒手。 “仙尊说什么都对!”时容斩钉截铁的说,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盯着沈予言,小脸上带着微红。 “咳,没规没矩。”沈予言板着脸呵斥了一声,却没动手去扒他,只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