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晴空万里，朝霞漫天。

    顾泽出院回到学校时，班级里的人目光都不经意集中在他身上。

    轻蔑，玩味，审视，还有厌恶。

    顾泽曾经有一个客人，就是学校里的某某富家子弟，接了之后在自己小团体里大肆宣扬，慢慢的散布到人尽皆知。

    “他妈，一个烂屁股那里还是粉的。”曾经当众嬉笑着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们只当顾泽是个笑话，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知觉的人。

    而顾泽没有逃避得见不得人，也没有气愤的上去争吵，只是漠视众人的言行，默默拿起书本，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只有如此才能有片刻的安静。

    顾泽有过梦想。

    好好读书，考上自己一直向往的T市大学。

    凉骁放了他，而他也断了念想，只身一人离开这座城市。

    可后来他发现，不能实现的才被称之为梦想。

    “第一节是数学课，进度讲到这里了，你可以先看看前面的内容，否则学不懂。”作为顾泽的同桌，王新给他翻开课本，在课本上指指点点絮絮叨叨。

    顾泽默默看着王新认真的侧脸。

    本来在那一晚他就应该孤独的病发死去，是王新救了他，至少剩下来的时光，他想为他活着。

    “好。”

    顾泽头脑其实挺聪明，隔了这么久没上学，老师讲的知识都能明白。

    “王新，出来玩啊！”下课后在同学的嬉闹谈笑中，隔壁班的两个男生在门口叫。

    王新正和顾泽说话，见状回一句，“没空，不去！”转头又跟顾泽说。

    “跟那个烂裤裆逼逼赖赖啥，赶紧出来。”李亚又叫。

    本来还眼里带着笑意的王新一瞬间脸黑了下来，一拍桌子起身嘲门口吼，“谁他妈烂裤裆，再说我揍你！”

    两人吓了一跳，周遭的同学纷纷侧目。

    李亚板起脸，“拽什么，为了那种货色和哥俩生气？真是傻逼，以为咱两稀罕啊！”

    另一旁萧良，“你别被他鬼迷心窍了傻逼，他指不定玩你呢，玩了那么多男人也不差你一个！”

    “我玩你妈！老子——”王新作势要冲出去，顾泽一把拉住他，而那两个男生也赶紧跑了起来，丢下一句，“你一天还跟那烂裤裆说话，咱两就跟你绝交一天！”

    “操——”

    顾泽双手拉着就要追上去的人，低喊了声，“王新。”

    王新特别听不得这些人说顾泽，都已经那么艰难了，还不留口德，真想弄死他们。

    “那些人说的屁话，你别往心里去。”王新那气呼呼的表情，面向顾泽又变得柔和。

    他总觉得大声说话会把眼前的人震碎。

    顾泽点头笑，“我不在意。”他拿起书本，垂睫，窗外阳光灿烂，却难以透进那黯淡的眼底。

    这几日王新几乎寸步不离顾泽，陪他上下课，照顾他的身体，叮嘱按时吃药。

    对那些出言不逊的人全部怼回去，树立了不少敌人，但还好每次冲动都被顾泽拉住了，也没发生什么大的争执。

    晚上就让顾泽住他家里。

    王新的亲戚在这边有一间空房子，就给他上学的时候住了，不用在学校宿舍跟别人挤。

    可能是王新把人照顾得挺好，顾泽最近没有病发，脸上有了点气色，甚至身子骨也长了点肉，不再瘦得像个骨架子。

    王新很开心，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顾泽勾着嘴角跟着他一起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今天下午是体育课，万里无云，烈日当空，运动一会儿就能冒一身汗的程度。

    “你身体不好，别跟我们一起上了，待会就坐这儿吧。”王新递给顾泽一瓶常温水，安顿他在一旁的树荫下坐着，才跑去集合。

    班上的同学对此嗤之以鼻。

    心脏不好，还他妈去卖屁股，谁信啊，难道还有人嫌命长吗？

    就是装体弱博同情，这不骗了一个愣头青王新，迟早会被这个老江湖给玩死。

    王新学习不错，性格也没啥毛病，五官端正，能跑能跳，众人对他感官还是可以的，因此对顾泽把一个大好青年拖下水的事情非常不满。

    这几天的时间众人对顾泽的怨念快用目光杀死他的程度。

    但不敢触王新那愣头青的眉头，只敢在他离开片刻时才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恶意。

    体育课自由休息时间，顾泽拧上矿泉水的瓶盖，放在一旁，起身准备上洗手间。

    两个男同学追逐打闹，嘻嘻哈哈，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李亚后背没长眼就重重撞过来，事情发生太快，顾泽只来得及随手挡了一下，就被李亚肩膀磕着胸口整个人被撞翻在地。

    脆弱的器官受到撞击，就像一块巨石砸了进来，心脏紧抽，有一瞬间顾泽眼前发黑，整个人失重摔在地上。

    而李亚踩了他的脚一个踉跄也跟着摔倒了，肩膀刚好压着顾泽的心脏，男生的体重甚至把那片单薄的胸口压陷一分。

    “呃！”顾泽颤抖了一下，脸色煞白，喉咙深处哼出嘶哑的呻吟。

    正帮体育老师推着一箩筐体育用品的王新见状眼睛瞪大，“操——”丢下手里的东西像一头猛兽奔过去，“你他妈敢压他的心脏，你知不知道他——”王新把一脸错愕李亚像坨垃圾扯开，“给我起来！”

    然后急忙扶着顾泽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紧紧按着他的胸口，“顾泽，你感觉怎么样？”

    “咳咳……”顾泽脸色煞白，缩在他怀里边咳边喘气。那本还算平稳的心跳此刻一重一缓的紊乱跳动，头脑发涨，耳朵嗡鸣。

    “深呼吸，深呼吸！”王新一下下抚摸他的胸口，掌心不自觉带着点颤抖，他透过那单薄的胸骨摸到了不正常跳动得快蹦出来的脆弱心脏，那力道撞得他掌心抽痛。

    李亚拍着衣服上的尘埃大喇喇的起身，眯着眼睛不屑的盯着地上的顾泽，“装模作样。”

    王新已经顾不上别人了，上下翻他的口袋，“你的药呢，有带吗？”

    “咳咳……”顾泽终于缓过一口气，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哑着嗓子，“没带，在课室。”他看着王新焦急的面容，一手撑在地上，挣扎坐起来，细瘦的手腕青筋明显，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声音虚软，“我没什么事，别担心。”

    王新满脸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胸口，才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但顾泽刚才心脏被撞那一下就浑身都软了，四肢散架一般，王新察觉人没力气，直接躬身把人背起，“你撑着点，我带你回教室拿药。”

    “王新，你把他丢下来我保证他自己能弹起来，你被他骗了！”

    李亚和几个同学在一旁咧着嘴嘲笑。

    “你给我闭嘴，老子回头收拾你，放学别走！”

    李亚笑容一下卡壳。

    顾泽安静趴在他背上，头无力的耷拉在肩膀，失血的手指轻拽了拽他袖子，声音哑得像干涸的沙砾，“算了，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