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无量山一带四处是崇山峻岭，山脚绿林掩映，山顶终年覆雪。 九十度悬挂的一线天十分陡峭，我摸着山道一路往上爬，感觉天都在脚下。越往山顶走，空气越是稀薄清冷，整个山体越来越有兰君生人勿近的气场。 好在九幽送我来的地方已经近乎山顶，离兰君待的最高峰大概还有垂直60米距离。我用上真力蛮力吃奶的力，在不知道歇了多少回之后，终于！登上了山顶！ “看看你，已是炼气期的修士，登个山还能手脚并用，爬得灰头土脸。” 这清冷高贵又不给人丝毫面子的声音…… 我：“兰君！？” 他飘到我面前，我被他亮瞎了狗眼：“兰兰兰兰兰君？？？！你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了啊？？！” 眼前的人…… 白发雪肤，蓝瞳晶眸，素白睫毛在阳光下晶亮得像沾染了霜雪。他整个人没有太多色素，连唇色都是淡淡的。一袭蓝袍金边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及腰的银白长发随风飘扬，兰君的整个人白亮得几乎和身后的千年冰雪化为一体，在下一秒仿佛就要与光同尘。 我看得出神差点要掉舌头：“你是仙人吧……” 兰君：“这是我修离心琉璃体的本来面貌，在宗门不常以这幅面容示人。” 我：“离心琉璃体？这是什么东西？” 兰君：“你可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我修的是绝情道。离心琉璃体便是绝情道的顶层心法，也叫明尊心法。” 我：“那既有明尊心法，是否还有暗尊心法？” 兰君：“有的。把你踢上山那个，修的就是暗尊心法，八荒焚寂体……。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低下头。兰君虽然不在场，但我和九幽的事，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十分不明白，这两人私下到底在博弈什么，总觉得事情不寻常。 兰君一开口，又是撵开我的口气：“此处是我清修之地，你不该来这……。我送你下山去。” 我甩开兰君，因为他的疏离我有点生气，我不想被他跟躲瘟疫一样躲着。可我不能拿这个真实想法责难他，只能找个其他借口发泄情绪。 我：“为什么你和他明明是同一个人，他却让我靠近你，你却推我远离他？知不知道，我被你们两个夹在中间，推来推去，我很苦恼！”师尊，你的眼眸仿佛有冰晶，不露情绪又冷冰冰，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眼里春水融化的样子？ 兰君看着我，最终放弃似地叹了口气，拉过我沾满灰尘的手指，用手帕从一根一根手指间擦拭过去。他擦得很细致很认真，从头到尾都没用上法术，他说：“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兰君：九幽的目标是我……，他想吞噬我，你是他对付我的最大利器。” 我呆住：“什么？！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 兰君拉住我的手：“跟我来。” 他没用瞬移的法术，只是牵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我们在一块其貌不扬的岩石前停下来，他手一挥，岩石变成了一面镜子。 兰君：“这是乾坤镜，反面能看出你的过去，正面能看到你的未来。” 我和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带着惊愕又好奇的心情走上前，镜子里出现一只手。我挥挥右手，镜子里的手也挥了挥。 我转过身看兰君：“和一般的镜子没啥两样啊。” 兰君笑了，我看出来了他在笑我傻。 兰君：“是啊，你整个人都站在乾坤镜外面，只露出一只手在镜子里，你想要这面镜子反映出你什么过去与未来。” 我悟了：“所以要整个人站过去？” 兰君点点头。 我：“哦，好的。” 我咽了咽口水，心里忐忑地站过去，刚伸出一条腿又缩回来，看向兰君：“那个……，你觉得我先看过去还是先看未来比较好？” 兰君大概看我是个怂包，摇摇头笑了笑：“如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靠近九幽，你就站到乾坤境正面。” 我依言站过去。 镜子从中间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左边镜子是火烧临仙宗的画面，熊熊烈火把方圆五百里地烧成焦土。镜子里的我灰头土脸，执意冲进几乎被烧毁的镜花水月居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然后独自跪在废墟里抹眼泪。 右边镜子是一片风情月朗的画面，临仙宗还是那个临仙宗，镜子里的我还是坐在石狮子旁的那个老位置继续看大门。” 我一头雾水，看向兰君：“这玩意儿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师尊可否给我解释解释？” 兰君：“左边那个画面，是九幽成功吞噬我后的未来。右边那个画面，是我还存在于世上的未来。由于现在结局还未定，所以乾坤境里出现了你的两个未来。” 我比较在意前面那个：“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被他吞掉？？” “因为……，你是我的”，兰君闭了闭眼，有种放弃抵抗的意味：“……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所以也只有你，才有可能引起我的七情六欲。” 我：“可是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的！那就算引起你的七情六欲，又会怎么样？” 兰君：“我修的是绝情道啊傻不傻的。绝情道需要的是六根清净。若我一旦产生七情六欲，功体大损不说，这东西还会在心里生根发芽，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我就会自动化为九幽的一部分。” 我从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我的老天！难怪那老混账一天到晚让我gou引你，你却一直躲着我！可是他从头到尾根本没告诉我这样我会害你被他吞掉！！” 兰君的表情比我平静多了：“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你。” “我还一直，还一直……”，我说不下去，也不敢再看兰君。原来我一直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兰君反倒来宽慰我：“这不怪你，是九幽诡计多端。” 我沉默半晌，问道：“那我离开你，是不是结果就会好？” 我咬咬牙：“是不是只要我这一辈子都不再见到你，就可以避免临仙宗被毁，避免生灵涂炭，避免…你的消亡？” 兰君冰晶般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眼瞳被暖阳照耀，他的眼眸竟可以蓝得如此温柔，宛如千年冰雪在刹那消融…… 我听到他说： “不太行了……” 我不明白，跳起来：“为什么不太行，这明明就很简单！只要我走——” 他打断我： “晚了点。” 我：“嗯？？什么晚了点？” “拜师之前的那晚，我劝你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抽身离开，我给了你金山银山，让你可以过想要的生活……。”兰君闭了闭眼，仿佛在回忆当初：“如果那天你乖乖听我的话，就可以避免这些结果。可是，那时候的你好调皮啊，真的好调皮。” “现在……”，兰君的碧眸如细水如深海，他捂住半边眼睛：“……真不想承认啊，我已经，有点开始喜欢你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刹那间天仿佛惊鸿掠过。 “现在，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小年，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蓝颜祸水。” 我…… 我现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