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江湖即是人心
“师傅，麻烦您调下头吧，咱去石老头那边。” “啊？不去高新区了？行吧，唉…” 疾驰的出租车上，我临时起意，让司机改了目的地。请下载小说app爱读app阅读最新内容 石老头比高新区可近太多了，所以司机虽然按规矩不能拒绝我，但语气里也难免多了一丝阴阳怪气。 只是此刻的我，却并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 早上听完那段广播，我换上衣服就跑出了家门。 我原本打算直接去找青爷的，但出租车行驶了没多大会儿，我就在手机上看到了那对夫妻的最新动态。 昨天半夜发现的尸体，今天清晨，已经火化了。 这种火化速度，是连火葬场都为此加了个班啊。 这么着急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到这条新闻，我就觉得，我应该先去新闻里说的那个事发地看一看。 石老头是有专门的海区派出所的，位置就在沙滩外的马路对面。 所以在石老头出了事，一定会归这家派出所管。 我想先去问那家派出所的警察确定一下，尸体是不是真的已经火化了。 冒出这念头后，我就让司机更改了目的地。 但在开往石老头的过程中，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了我的那个警察朋友，江云。 也许是江云最近对司法体系的描述，影响了我的潜意识，我忽然觉得，这么冒失的跑进派出所，问警察打听这种事，人家大概率不会告诉我。 想到这里，我忽然灵机一动，拨通了江云的电话。 在电话里，我问江云有没有看今天早上的新闻？得到肯定答复后，我又问他，对这新闻有什么看法？有没有觉得这对夫妻的自杀，以及他们的火化速度都有问题？ 让我相当意外的是，江云的观点，竟然跟我完全相反。 在江云看来，眼下这情况，已经能算是这件事‘最好的结果’了，而且其间也没有任何猫腻。 关于那对夫妻的自杀，江云认为，这是南天介入导致的，但肯定不是南天的本意。 南天方面，应该是对这对夫妻进行了一些劝导，劝导的目的，是希望他俩不要再胡闹了，不要再损害滨海城的城市形象了。 但在劝导的过程中，可能是某些话术不小心伤到了夫妻俩的面子。 毕竟农村人是很在乎面子的，而且往往越穷的人，越在乎面子，面子被伤的狠了，就想不开了，这…很合理。 至于火化速度的问题，江云的解释是，不久之前，因为这夫妻俩的孩子的事，警方已经排查过他俩在老家的亲属情况了。 挺让人心酸的是，这一家三口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 所以在得知夫妻双双跳海自杀后，警方也就不用再费劲寻找他们的家属了，验尸完毕，直接火化就行。 同时，不知道是因为天气不好，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火葬场最近每天都很忙。 为了不耽误事儿，警察就利用特权，帮这夫妻俩插了个队，在火葬场今天开始正式营业之前，就让他们提前开门，先给烧完了。 两口子的骨灰，现在暂存在殡仪馆，按照殡仪馆的规定，骨灰无人认领达到一定时限后，就会被集中处理。 或者集中掩埋，也就是埋土里；或者集中海葬，也就是扔海里，就算完事儿了… 江云的话，听的我心里一阵堵得慌。 其实我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的，但我在听到他说‘多亏了南天，滨海城总算能清净一些了’之后，忽然就没有跟他说话的欲望了。 在江云眼里，那夫妻俩似乎不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两点滴落在滨海城的污渍。 两口子一死，就等于南天帮滨海城擦干净了这两点污渍，是件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的好事。 我觉得，我能理解江云的观点，但我却无法认同。 所以在随意客套了几句后，我便挂断了电话。 “师傅，咱还是去高新区吧。” “啊？又高新区了？好嘞！” 司机师傅开心的答应一声，便原地调了头。 那两口子的自杀，必然跟青爷脱不了关系。 或者说，必然跟我把他俩带去见青爷，脱不了关系。 所以，我起码要问清楚，两口子在青爷那里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坐的这辆车驶过海底隧道时，江云忽然给我发来一条信息，内容是：井月，我刚看到那夫妻俩自杀的监控录像了，两人是手牵手一步一步自己走进海里的，百分百是自杀无疑，这件事，其实你不用再过多好奇了，这就是真相。 看着这条信息，我忽然冒出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跟我带那夫妻俩去见青爷时的感觉，有点像，但我又说不出是哪里像。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我给江云回了个‘知道了’，就收起手机，开始给司机指路。 七扭八拐间，汽车再次停在那座徽派庄园门外，我带着那么点破釜沉舟的心情，一下车，就先让司机开车离开了这里。 独自站在庄园外，盯着庄园看了一会儿，我稳定心神走上前，叩响门环，高喊道：“青爷！” 连叩了几遍，连喊了几遍，不出所料，门后没有任何反应。 但我今天铁了心了，你不给我反应，那我就更用力一点。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刚要直接用拳头捶门，忽然，门后传来一阵轻响，吱吱呀呀间，竟然开了。 一身唐装的小唐，独自从门后走了出来，冲我说道：“真没礼貌，懂不懂什么叫规矩？就冲你这敲门劲儿，要换了以前，得先抽你俩大嘴巴子，再让你一路跪趴到青爷面前才是。” 我有些没好气的说：“谁的规矩？你定的？别废话了，我要见青爷。” “你要见就见？你把青爷当什么了？” 小唐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屑。 我说道：“咱别兜圈子了，青爷让我带的人，我带来了，可怎么带来就死了？我就想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唐说道：“在隧道口把人接走时，我就跟你说过了吧？自那时起，那对夫妻就与你无关了，你有什么好问的？” “人是经我手送过来的，我自然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完，小唐冷笑道：“该说的都跟你说完了，没事快回去吧，别捣乱。” 说完，小唐转身返回门里，抬手就要关门。 我几步上前，双手抵在门上，说道：“我要见青爷！” 小唐看了看我的手，轻声道：“松开。” 我重申道：“我要见青爷！” 小唐说道：“说不听是吧？找打是吧？” “我要见青爷！” 我又重复了一遍。 小唐低声骂了句脏话，忽然出脚踹向了我的下半身。 这一刻，老白最近虐打我的效果瞬间便体现了出来。 我微微一闪，小唐一脚踹空，我再次说道：“我要见青爷！” 小唐却忽然有些欣喜的说道：“练过？行，想见青爷是吧？先过我这关。” 我问道：“打一把？” 小唐一边双手开门一边说：“打一把。” 听到小唐的肯定答复，我直接一脚踹向了他的下体。 在他闪身到一半，身形还没站稳，双手也还没从门板上离开时时，我的手就动了起来。 插眼，锁喉，击颈… 一串堪称‘要你命五连鞭’的连招打出，小唐至少有一只眼睛，被我结结实实的插了一下。 挨了这么一下，小唐咬牙切齿的喊道：“孙贼！太特么下三滥了！看招！” “不看！” 我喊完，扭头就跑，小唐立刻追了上来，边追边骂。 在追逐的过程中，我闪电回击过一次，又假装差点摔倒，捡起地上的半截砖扔过小唐一次。 两次都没伤到小唐，但却彻底激怒了他。 这种状态下，人一愤怒，就容易乱，小唐也不例外。 他想的是跟我过招，我想的是去见青爷，所以在追逐着跑了一圈，重新跑到那扇小门前时，小唐还骂骂咧咧的想要跟我过招，我已经钻进了门里。 “我靠！” 小唐大喊一声，立刻追了进来。 平静的庄园像是忽然闯进来两条疯狗，蝴蝶蚂蚱小鸟野猫，全被惊动了，一时间，这庄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穿桥过廊，我凭着记忆好一顿跑，终于成功跑到了上次见青爷的那间房子的门口。 到门口后，我猛然站定脚步，扭头对着追到近前刚要骂街的小唐，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小声说道：“别吵，吵到青爷休息，你担待不起。” 小唐瞪大眼睛看着我，像是在怀疑他自己听错了。 忽然，小唐表情变了，他也收起了要动手的架势，恭敬的捂了捂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几秒钟后，小唐说道：“是…”接着他又冲我说道：“进去吧，青爷答应见你了。” 我点点头，猛然看向小唐身后，接着一脸惊讶的说：“青爷？您怎么出来了？” 小唐“啊？”了一声，回头看去，我趁机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说道：“唉，江湖经验还是不足啊，小鬼…” 说完，我便迈步进了房间。 身后隐约好像传来了小唐的骂街声，但他并没跟进来。 穿过重重屏风，直到走到最后一扇屏风前，我思来想去，还是站定脚步，先冲里面恭敬的说道：“青爷，我是赵井月，有事求见。” “进来吧…” 屏风后传来了青爷的声音，听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好像精神了一些。 我迈步走过屏风，终于再次见到了青爷。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设备还是那些设备，四个医护人员也都没变，只是病床上的青爷，却跟上次不太一样了。 他的气色，好像真的好了一些。 但和上次最大的不同，却不是气色，而是他的身体。 青爷的上衣，此刻是敞开着的，我能直接看到他的胸腹部。 除了腹部右侧贴着的一大块纱布外，他裸露在外的其他皮肤上，竟然纵横交错着许多道伤疤。 但这些伤疤都不像是外伤导致的，它们每一条都跟蜈蚣一样，中间一条线，线的两边，是两条密密麻麻的小点。 这些伤疤，更像是开刀手术留下的。 看着青爷身上的这些疤痕，我忽然很错乱的想起了布满不规则小路的荒草间。 “后生，这样盯着人，是不礼貌的。” 青爷忽然开口，语气确实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我赶忙收回视线，道了个歉。 青爷没跟我计较，而是直接说道：“上次的事，你完成的不错，我原本想晚些时候再找你的，今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心急了？” 我说道：“不是心急，我是想问问您，那夫妻俩为什么会…” “咳咳…” 青爷忽然咳嗽了两声，接着，不等他说什么，那四个医护人员就默默的一起离开了这里。 等房间里又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后，青爷说道：“你放心，这件事，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 “我不是怕牵扯到我…”眼看青爷好像误会了我的来意，我赶忙说道：“我是想知道，他俩为什么会死？自杀？怎么听着那么假呢？”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青爷说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那不是你该问的，甚至…不是我该问的。” 我皱起眉头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爷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后生，我其实还是不太懂，你为何如此恨小舟？” 说到这儿，青爷作势想要起身。 眼看对他而言，这个动作有些过于有难度了，我便赶忙上前想要扶他一下。 只是我刚接触到青爷的手臂，青爷就摆摆手，把我的手拿开，说道：“不必了，接着说吧，小舟到底做了怎样伤害你的事，你才会如此恨他？我看得出来，你跟别人恨他的原因，还不太一样，你竟然对那么大的南天，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只是单单在恨他这个人。” 我站直身子后退两步，说道：“嗯，我恨的就是他这个人，他做过的事，他即将会做的事，有好多都会伤害到我…还有我身边的人，我想，我是可以恨他的。” 青爷接着说道：“可你怎么就认为，我会帮你对付他？你与我只有一面之缘，而小舟，却跟了我十几年，还帮我建立了南天，你得做出多大的功劳，才能让我觉得，你比小舟对我更好？后生，这江湖…远比你以为的，要险恶的多啊…” 青爷说到这里，我忽然听到一声轻笑，紧接着，我就看到病床另一侧的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人，是于小舟。 看到他，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因为在我的手心里，有一张青爷刚刚偷偷塞给我的纸条…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