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两只
安宁哥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我的心巴，尤其他那复杂却平静的语气，让我的恐惧也消散了一些，于是我便也缓缓睁开眼，看向了车底… 和安宁哥说的一样，有一个‘人’正扒在车底，面对着我们。 消瘦，溃烂，可怖的一张脸… 跟上次和我面对面时一样，这东西似乎很不喜欢被人发现。 或者说，不喜欢被人看到？ 我也说不准。 我只知道，在我睁开眼看向那东西的一瞬间，强光之下，她又一次张开怪嘴，喉咙深处发出一些含义不明，却怎么听怎么诡异的声音，接着便动了起来。 她平平的从轿车底座落到了地面上，猛一眼看上去，这动作就像是没力气了，抓不住了，手脚从车底脱落了下来似的。 但紧接着她就让我知道，她不是脱落下来的，她还有的是力气。 因为她丝毫没停留，就速度飞快的爬出了车底。 爬出来后，她的姿势却没变，动作也没变，依旧在爬行，只是爬行的速度和姿势都跟正常人不一样，太快了，动作幅度也太大了。 等我回过神时，她已经爬到了高架桥的边缘，半截身子都探了出去。 就在此刻，她忽然停止爬行，扭头冲着我们这边又一次张开嘴，发出了那种诡异的声音。 接着，就翻过高架桥边缘，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高架桥下面的地况比较复杂，半是荒地半是海，荒地也是用建筑垃圾填海造出来的荒地，在那上面，普通人想正常走路都很困难。 但我丝毫不怀疑，刚刚那个东西就算失手从桥背面掉到那片荒地上，甚至是掉到海里，她都不会有危险。 这胳膊腿儿太溜了，一般的障碍物根本拦不住她。 而她刚刚临下去前又一次发出那种奇怪声音时，我觉得，我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是的，她是一个有情绪的东西，她…很讨厌我们，那个声音就代表讨厌。 “我去！那到底是个啥？那到底是个啥？！你俩快扶我起来，快，哎呦我去，吓死我了…” 刚刚还用双手双脚支撑着身体，并没真正趴下的蛋蛋，在那个东西从车底落到地面的同时，也彻底趴下了。 看得出来，虽然之前已经听我很详细的描述过了，但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东西，蛋蛋还是被吓坏了。 安宁哥倒是挺沉稳，刚刚自言自语完那句话，就表情复杂的什么都没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蛋蛋让我俩扶他，安宁哥直接抓住蛋蛋胳膊用力一薅，把他从趴着薅成了坐着。 我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不是说有了经验，就能完全拿捏住的，所以其实我也还是有点被吓到，于是也坐了下来。 看到我俩这姿态，安宁哥倒是挺给面子，一盘腿，和我俩三足鼎立似的，围成一个小圈坐了下来。 我们仨现在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在这条路的正中间，而且是一条能算是高速路的柏油马路。 按说这挺不道德的，又危险又没素质，没当过探店网红的人一般没这么厚的脸皮，干不出这种事儿。 不过我们仨都知道，这条路现在还没完全建设完，唯一连通的两个点，就是平安里附近和市区之间。 或者按我和蛋蛋偶尔调侃时的说法，这座大桥，连通的就是平安里和平安外。 虽然流传在网上的各种规划都说，这条路以后还会通往很多地方，但在现阶段，它确实只连接着这么两个点。 所以行经这里的车非常少，起码从我抵达这里直到现在，除了安宁哥那辆面包以外，我还没见到任何其他车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车来撞我们。 所以坐着就坐着吧…毕竟此刻我的腿也有点软。 “卧槽…卧槽…卧槽…” 蛋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跟复读机卡带了似的。 我听的有点烦了，便冲他问道：“哎，你怎么出的车祸？你自己没伤着吧？脑子伤到没？还知道一加一是等于六吧？” “我等于你个六…” 蛋蛋没好气的来了一句，说完就继续低头喘息起来，倒是没再开启复读机模式。 看着这俩人都跟傻了似的，我想了想，起身走到蛋蛋那辆轿车后面，从后备箱熟门熟路的拿出三瓶水，回到这俩人面前，帮他俩拧开了盖子。 两个人都没跟我客气，接过水各自喝了几口，整个人看起来才好像放松了一些。 接着不等我问，蛋蛋就主动开口，把他刚才撞车的经过说了一遍。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事情发生的也很快。 环湾大桥离平安里太近了，从我家出来开上车，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分钟车程。 把车开上桥时，蛋蛋正沉浸在祖国大好河山的美景中，忽然，从他汽车前挡风玻璃上方，垂下来几捋随风摇曳的头发。 蛋蛋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祖国的大好河山里会有头发？随着头发越来越长，一张脸也隔着挡风玻璃，出现在了他眼前。 尽管因为光线角度问题，导致他一开始根本没看清这张脸的模样，但从这方向冒出个这玩意儿，蛋蛋的下意识反应也和其他人一样，惊慌之下，没掌握好方向，直接撞上了路边隔离墩。 还好有安全带的保护，蛋蛋没受什么伤，加上平时练拳的底子带给他的反应速度，在极短时间内，他就冲下车，看向了自己车顶。 这一撞似乎也影响到了那个东西，到蛋蛋下车时，那东西原本还扒在车顶上，直到蛋蛋吼了一嗓子，那东西才忽然爬向了轿车一侧。 蛋蛋立刻冲向那一侧，这身影便爬向了另一侧。 就这么来回捉了几次迷藏，蛋蛋忽然发现，这东西不见了。 也是因为这东西路线诡异的行动方式，蛋蛋才忽然明白，虽然没看清楚她的脸，但这应该不是个一般的扒车贼，而是吓晕我的那个东西。 所以刚刚在车底看到那东西时，这还是蛋蛋第一次看清她的样貌，于是才会被吓成这副样子。 当我赶到时，蛋蛋原本还以为，那东西是顺着开着的车门钻进了车里。 因为实在对那东西毫无了解，所以蛋蛋也不敢钻进车里抓她，于是就出现了我刚才见到他时的那一幕。 蛋蛋说完，安宁哥忽然问道：“蛋蛋老弟，井月，听你俩这意思…你们不是第一次跟这东西打交道啊？” 蛋蛋有些犹豫的看向我，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大大咧咧的说道：“告诉安宁哥呗，怕啥的？” 蛋蛋又想了想，才说道：“嗯，确实不是第一次，我从小家境贫寒…”. “您能不能好好说话？” 听到蛋蛋又指不定要胡扯啥，我赶紧提前打断了他。 安宁哥也笑着说道：“是啊，蛋蛋老弟，小相和小东都跟我说起过了，你的经济水平跟我们不太一样，不过我感觉你也没特意瞒着我们，那就有什么说什么吧。” “好吧…”蛋蛋有些无奈的说道：“在我们家的一个工地里啊…” 接着，我和蛋蛋便一唱一和的把上次见这东西的经过，都告诉了安宁哥。 安宁哥听完，沉默片刻，才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所以，蛋蛋老弟，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从你离开老国棉厂时就跟上了你，一直跟到了现在？。” 蛋蛋说道：“对，那天井月被吓晕过去后，我就是开这辆车把他送到医院的，之后这辆车就一直停在医院停车场，直到今天把井月送回家，我用的还是这辆车…这几天，工地那边一直在找这东西，但始终一点收获都没有，看来这东西比我们以为的要聪明，也许在当时，她就料到我们会为了找她发动全部力量，所以她干脆在我们开始找她之前，就躲在了我车里，真聪明啊…” 安宁哥缓缓说道：“那得好几天不吃不喝，甚至不动地方…不容易啊。” 听着安宁哥略带质疑的语气，我问道：“咋了安宁哥，您有别的想法？您刚才说您妈妈小时候什么的，那是啥意思啊？您妈妈小时候就见过这东西？在平安里附近？” 安宁哥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说道：“要说这东西一跟好几天，我觉得不太可能，不管她到底是什么，都不太可能，但要是说，她是本就藏在平安里的东西，刚刚在平安里上了你的车，这么说…是不是好像能更合理一些呢？” 我按捺着一丝莫名激动，学着相声捧哏的语气说道：“哦？那您给说说，这又是怎么个事儿呢？” 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某种愁绪，虽然在这种时间这种位置有些不合适，但安宁哥还是缓缓的给我和蛋蛋讲了一个…鬼故事。 和之前跟我讲的差不多，这也是安宁哥小时候的故事，而且细算下来非常简短，算是独属于安宁哥母子俩的一版‘老妖精要来抓你了’。 怀揣着对平安里的莫名敌意，在安宁哥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跟他说过，让他不要靠近平安里。 因为在平安里附近，有一只他妈妈小时候亲眼见过的‘恶鬼’。 那恶鬼的模样，他妈妈曾无数次跟他说起过，在他妈妈的描述中，长的就和我们刚才看到的东西差不多。 所以安宁哥终于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东西时，他的感觉很复杂，这丑陋可怖的东西…似乎还寄托了一份他跟他妈妈之间的亲情。 尤其是在母亲已经离世后的今天，这种感觉更浓了。 那是妈妈最爱提起的话题，最爱描述的场景，虽然并不美，但这么切实的出现在眼前，竟然还是让安宁哥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而且既然能亲眼看到这东西，那就说明，小时候他妈妈跟他说过的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可能都是真的，不是她妈妈瞎编的，是他错怪了她妈妈。 这就是安宁哥对这东西的看法。 听安宁哥说完，我越发感觉，他的童年实在是…过的不太幸福。 唉，这妈当的真行，整天净给儿子讲些什么东西… 等安宁哥终于说完，蛋蛋也沉默了，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按蛋蛋的意思，这东西是他从老国棉厂带出来的；按安宁哥的意思，这东西是平安里土生土长的。 一时间我不由得有些想笑，这特么是啥好东西啊？咋感觉这俩人还跟抢似的呢？ 不过眼看他俩这疑惑又沮丧的模样，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俩都说完了，那我也说点吧…蛋儿，是你搞错了，这不是老国棉厂那只。” “啊？”蛋蛋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我。 我闭起一只眼说道：“虽然长的确实差不多，但吓晕我那只，只有一只眼，刚刚这个有几只眼，你俩都看到了吧？” 蛋蛋缓缓说道：“两只…”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