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睡前为什么不穿上内裤

    事情是这样的。保研面试后没过几天，靳老师收到学院送来的学生排名情况。饭桌上，靳老师有些丧气地跟太太聊起这事，觉得无比惋惜。单看专业成绩，尹路是第一。但他们这个保研的排名，是按综合评分，要加上学生工作、社会实践等好多项，每项都有加分的系数和公式。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算下来，尹路变成了第四。因为他没参加过任何学生会活动和各种比赛，班上同学暑假去支教他也没去，除了一篇论文，他没有别的加分项。

    “能不能读研读博，难道不该看专业成绩？学校这种规定，实在是不太公平。不专心做学术的，反而更容易获得保送名额。”靳老师总结道。

    靳无虞饭都没吃完，噌地站了起来：“给我看文件。”

    靳老师没理他，他就自己去X大研究生处的网站上，下载了推荐免试相关的几个文件，又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尹路所在班级的成绩单，和同学们自己填报的加分项目表。

    几个小时后，靳老师从书房出来，靳无虞甩给他一张表格，说他们算错了，按照政策文件里的算法，尹路应该第三。

    靳老师知道他的小心思，起初没搭理他，可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觉得不对。靳无虞虽然每天都把他气得半死，但有一个“优点”，他不会撒谎。就算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他也没能力说假话。从前也听说过，往届学生因为保研分数的测算闹得不可开交，这么复杂的计算方式，确实容易出纰漏。靳无虞的计算，和那些学生在班会上吵吵闹闹的计算，哪一个更容易出错，显而易见。

    尹路确实是个好苗子，靳老师左思右想，这才决定给分管研究生推免工作的院长打了那个电话。

    “支教是社会实践的子项，应在社会实践系数0.6的基础上再乘以0.8。你们算的时候直接乘以0.8了。因此有支教这一项的人，分数都算高了。原本排名在你前面的人，就是因为这一点错误，才比你多了0.5分。按照正确算法，你确实是第三名。最终的排名，是你们学院团委和研究生办重新核算的结果，并不是我爸、或者哪一个领导说了算的。”靳无虞记得一清二楚，这些细节连尹路自己都没在意过：“这件事情我可以做出书面说明。相关资料都在档案馆，不难查证。”

    “不用了。我问心无愧就行。”尹路吸了下鼻子：“反正我没有走后门。”

    “好。第二件事，我爸让你去Rutgers做博后，并没有告诉我。我绝不可能罔顾你的意见，擅自安排你的人生。我计划下个月去一趟Prion，办一年的Sabbatical　Leave，回来陪你拿到这个学位后，再做打算。你这破专业，找工作比我难多了，当然得你先找。我不信会有哪个学校要你不要我。”

    靳无虞上回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还是在……骂谷峰。尹路抬头一看，果然，靳无虞的手指在裤缝旁疯狂抽动，额前几缕汗湿的黑发微微颤动。

    刚才听他解释完“四变三”那事，尹路心头堵着的那团恶气已经消散殆尽，只想扑进他怀里跳着脚撒娇。但又不能表现得太那个。原来傻狗做了这么周全的打算。怪不得知道我“不愿去美国”，他会那么生气。在他看来，他愿意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来迁就我，可我却连陪他两年都不肯。

    哎，想抱抱。尹路抹不开面子，犹豫着怎么开口。

    靳无虞还在努力“解决问题”：“至于第三件事，关于我们做爱的方式和时间。我承认，这几天是我得意忘形，没有控制住自己。但我觉得你也有责任。比如说，假如你不想早上一醒来就做的话，睡前为什么不穿上内裤？我有成瘾性人格障碍，容易沉迷一件事情走不出来，希望你理解。今后我会加强自我管理，也希望你能配合。你不想做爱的时候，就直接拒绝，我肯定不会强迫你。”

    “加强自我管理”？尹路脑中浮现那张狗自己叼着狗绳的表情包，憋不住捂着脸破涕为笑。行，这狗能养。

    尹路组织不出像样的语言，心一横，伸出左手给他：“不锈钢圈儿。在床头。”靳无虞闻言噔噔噔朝卧室里跑，差点儿把自己绊个跟头。

    戒指都戴上了，不亲一个说不过去吧。亲着亲着，靳无虞又蹭着尹路耳朵，喘得支离破碎。

    “对不起尹路，刚说完要……控制自己，我又……”

    “不要紧，这把算我的。”

    算我的，就得依着我。尹路按着靳无虞两边手腕，把他压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