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纯爱战士永不认输

    林白托着腮靠在二楼栏杆上，无所事事地望着楼下的人们。一楼大堂的自助餐还没结束，不少学生跟三两好友结伴取餐，席间也热热闹闹，气氛融洽得一塌糊涂。

    千炜恰巧在一楼用餐，不经意地抬了下眼，就瞥见二楼住宿区那边立着个眼熟的人影。

    坐在旁边的何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啧了一声：“千哥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在楼梯口看见他跟方扬搂搂抱抱亲密得很……这家伙这么能惹人生气，还真有人喜欢这样的。”

    千炜觉得痛处被人狠狠戳了一下：“你看错了。”

    “我可没看错。哎，上次咱俩一块看到的，你还记得不？”何翰朝对面的唐声扬下巴，接着又跟千炜碎碎念，“就林白那个嘴，三句里有五句不是实话，叭叭起来真能气死个人……没想到你们班方扬平时沉默寡言的，谈起恋爱来这么主动，开眼了开眼了。”

    千炜忽然撂下筷子：“吃饱了。”

    他连反应时间都不给何翰，拎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后，何翰挠挠头，悄声问唐声：“我说错话了？”

    唐声往千炜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意味不明地扬了下嘴角：“没说错，是有人喜欢林白那样的。”

    何翰：“……”

    他莫名其妙地喝了口小米粥。

    －

    “小白。”

    林白应声转过身来，却见只有温子舒一人走过来，他下意识地问了声好，不长记性地嘴欠了一句：“主任没来？”

    温子舒看了眼时间，莞尔：“他去忙别的事了。我们走。”

    说是要走，可林白却像生了根似地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

    短短一个中午的功夫，温子舒换了一身精致考究的米白色休闲西装，其袖长像是量身定做过一样，稍稍抬腕便能露出那块稍有磨损的手表。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戴了林白送给他的纯黑领带，甚至在其上别了一枚卡通小兔样式的领带夹。发型是精心吹过的，皮鞋是一尘不染的，走过时带起的微风也含着一股说不清的清冽兰香——像是专为了约会把自己从里到外包装了一遍似的。

    林白略略局促地跟上去，落后温子舒两三步打量着自己的穿着。他只有卡通卫衣和修身的牛仔裤，简简单单的运动鞋因为穿了很久没办法打理如新，看上去有点掉价。

    “……”突然有点难过。

    林白正垂头丧气地跟在温子舒身后，突然眼尖地发现后者的外衣口袋里似乎有个小盒子，他小心地瞅了两眼，可口袋深处光线昏暗，根本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出客栈，毛毛雨停了，可太阳却没出来，古镇安静地沉睡在朦胧雾中，只有不知从哪传来的古典乐委婉地勾人耳朵，指引游客向深探索。

    “小白。”温子舒向后看了一眼，“来。”

    林白被他柔声一叫，觉得这潮气也压不住要冒火的耳朵，他紧走几步跟在温子舒身边，却又不甘只是这样无言地散步，思前想后，挑了个最简单最日常的问题小心问着：“老师，我们去哪？”

    “前面不远就是海西古镇的灵寺。”温子舒将嗓音稍稍压低，不打扰周围制造浪漫气氛的雨雾，“灵寺供着一尊愿佛。传言，他曾有巨大到足以托天的手掌，专门用来盛放人世间纯洁善良的愿望……来到海西古镇的人，都喜欢去愿佛那里许下愿望，工作人员会将所有愿望收集起来，再按照年份日期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方便人们还愿。”

    林白认认真真听完，又好奇地追问一句：“老师，您信这个吗？”

    “我信。”温子舒的声音温润如风，语气却斩钉截铁，他转过头来看着林白，浅浅地笑了下，“我相信，我许的愿，都会实现。”

    “那……我也相信！”

    －

    雨后庭院堆满落叶，两人踩着残败的地面踱入希望的宝殿，在殿中央见到了一尊眉目和蔼的大佛，这佛弯下腰身，将巨大的手掌摆在虔诚求愿的人们面前，让人无端觉得自己的渺小也能够被伟大的神佛看见。

    佛台下面垂着花花绿绿的空白许愿条，林白犹豫着选了蓝色许愿条，偷眼看温子舒的时候，后者手里已经拿好了白色的许愿条。

    大殿不敢高声语，只有求愿的人们认真动笔写下心愿。二人一时无话，各自写完愿望，便一前一后地放入愿佛的掌心，轮到林白时，他下意识地双手合十，朝愿佛默默祈祷。

    “如果您真能实现愿望的话，求求您帮我一把……”

    林白正小声祈祷着，脑袋便被人摸了一下，他回过头来怔怔看着温子舒，就见后者扬了扬亮屏的手机，弯下腰来极轻地解释：“主任的电话，我去接一下。”

    “嗯……”

    林白见老师快步走出大殿，心里突然冒出来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正是午后，大殿内参观的游客极少，正巧他现在占据着愿佛掌前的好位置，一伸手就能摸到温子舒的许愿条。

    林白紧张地再次双手合十，一边小声跟愿佛说着“无意冒犯”，一边悄悄向前挪着步子，他掩人耳目地做了个投许愿条的动作，实则飞快地拿起老师的许愿条扫了一眼，又再次投入愿佛掌心。

    ——愿小白一生平安顺遂。

    林白想着那张许愿条上的内容，特别不争气地酸了眼眶。他再次朝愿佛拜了一拜，乖乖坐去一边等温子舒回来。

    镂花窗外，温子舒握着拨通的电话，噙着淡淡笑意看着林白的一举一动，但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他再一次冷冰冰地问温子舒：“还没表演完？”

    “差不多了。”温子舒一眨不眨地望着林白，语气幽然，“怎么，急着找蒲南？”

    “……”

    电话被对方挂断，温子舒却依旧笑意盈盈地在外面看着林白，后者看似坐在那里等人，实则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耳朵尖红红的，侧脸也红红的，两手攥紧在一起，很是局促。

    不多时，温子舒步入殿中，林白霎时跳起来走向他，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老师！”

    “嘘。”温子舒的食指虚压在林白唇上，轻声笑道，“我们往后院走。”

    －

    穿过一片小竹林，视野骤然开朗。高阔的树林闯入眼帘，连同漫天的枫叶连成火红的屏障，在降下雾气的环境里显出水墨一般的质感。林白还从来没在旺季见过如此之多的枫树，霎时惊叹着往前跑了几步，他抬头望着在空中簌簌的枫叶，忽而觉得温老师一定是特意带他来这里的。

    于是转回头去，正正好好看到温子舒站在飘落的枫叶下凝望着自己，他的表情温柔平和，可就算有镜片阻隔，林白依然能从老师的目光中感受到几近炽烈的感情。

    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目光烫得吓人。

    “小白。”下一秒，那种奇异到离谱的错觉消失不见，温子舒慢慢走上前来，在林白两步外站定——然后他笑了，在漫天枫红的掩映下温柔又浪漫，“小白，生日快乐。”

    剧烈的心跳不知从何而起，擂鼓一样抢夺着林白的注意力，他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平复几欲失控的心跳，于是大脑反应慢了半拍，茫然地摇头。

    十月三十日，今天……不是他的生日。

    可温子舒却笑得平静而笃定，他甚至从外衣口袋里拿出那只林白先前没有看清的盒子——那是一只藏蓝色的缎面锦盒——递到他的面前，低声呢喃：“希望你喜欢。”

    “喜欢！”林白嘴上抢答一样应着，手上却小心而谨慎地接过那份礼物，不安分的拇指踌躇在锦盒上方，罕见地颤抖着。

    “打开看看？”温子舒捧住林白的手，帮他握紧锦盒，“没关系的。”

    温热的掌心贴着林白的手背，有微凉的手指恰巧压入他的指缝，像一个暧昧的十指相扣。林白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下，空白一片的脑袋指引他打开锦盒，看到了那份属于自己的礼物。

    海蓝色的柔软丝绸上卧着一条设计精巧的黑色choker，choker中央是一枚色泽漂亮的金属垂环，左右两侧各饰一个银色的小铃铛，只有贴得极近才能听见细微而清脆的银铃声。

    温子舒将林白的手捧得更紧了些，嘴角的温和笑容悄然变得幽邃难测。

    “希望你喜欢。”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林白垂首看着礼物，重重地点头：“喜欢……很喜欢，很喜欢老师，送的礼物。”

    一阵风声，摇落满天枫红，雨雾不知何时散去，有阳光穿透进来，浅憩在叶片上望着这边。

    “走吧，我们随便逛逛。”就着眼前的动作，温子舒自然而然地牵住林白的手，“带你去小吃街那边看看。”

    “好……”林白飞快地低头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幸福与酸涩在心房各占一半。

    ——如果不是知道温子舒有未婚妻，他恐怕真的会认为老师也喜欢自己。

    －

    街上亮起纷纭彩灯之时，温子舒把林白送了回来。

    看着林白一步三回头地进屋之后，温子舒也进了自己房间，他敛了敛平和的神情，低头发了条消息，不多时，手机震动，对面发了张图片回来。

    图片中是一张蓝色许愿条，上面是林白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下的愿望。

    “愿我能跟温老师有师生之外的缘分！！！”

    三个感叹号之后，画了一个小哭脸。

    温子舒先是微微一顿，接着慢慢扬起嘴角，他反复端详着林白写下的愿望，觉得怎么欣赏都毫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