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剧情

    “自杀？”

    警车里，后座的少年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

    “大少爷，您小点声。”邱哲坐在驾驶座上朝后看，“听林白的说法，林明微早就知道会有那一场爆炸，并非是在他不知情情况下的打击报复。”

    “如果是自杀，那么林明微为什么会失踪？”后座上的人沉声推测，“被人救了？”

    “而被人救了，也就是说林明微还有利用价值。”邱哲跟着往下推测，“可如果林明微打定主意要在昨晚被炸死，那么救他这一行为就跟林明微的本意冲突了。换句话说，林明微不知道会有人来救他。”

    “昨晚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除了林明微在爆炸前让林白离开家这件事，还有零点的那个电话。”邱哲翻看着随身笔记，“也就是温子舒给林白打的拜年电话……不过零点拜年是件很正常的事，我分别问了温子舒和林白，他们也说就是普通的拜年电话。”

    “温子舒……”

    听到后座上的人低声念叨，邱哲“哎哎”两声，提醒：“方扬，你班主任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

    “再说吧。”后座那人拉了拉帽檐，换了个姿势躺下，淡淡道，“饿了，吃饭。”

    －

    邱哲走后，林白在客厅沙发上枯坐半晌，摸出手机调出方扬的电话。

    打，还是不打。

    自从方扬背上人命之后，千炜和连程一直提醒林白不要给他打电话，算算日子，林白已经三个多月没跟方扬联系了。

    无意识间拨出去的电话响了一声，竟然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方扬：“出什么事了？”

    听筒里的声音将林白吓了一惊，他呆呆地握着手机，突然有种异样的难过攀上心头，将整颗心脏折磨得酸疼。

    他明明想问有关张季松案子的事情，也想问刚才那个警察的事情，可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在嘴边兜兜转转，林白只挑了最无用的一句问候。

    “哥，你还好吗？”

    刚问出这个问题，林白就有点后悔，身负命案，方扬的处境怎么也不会比他好过。

    出乎意料的是，方扬在电话那边轻声笑了下，很细微的笑声，像是简单的一次呼吸，可林白很熟悉——那就是方扬的笑声。

    “晚上我请你吃饭。”方扬说，“地址稍后发给你。”

    “请我吃饭？”

    吃、吃牢饭吗？

    林白的大脑死机片刻，再看向手机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只有一条新的讯息被发送过来，上面简洁地写明了时间地点，是方扬的风格。

    “……小白？”

    林白猛地抬起头来，就见温子舒在茶几边收着警察们用过的一次性杯子，后者抬眼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白局促地站起来帮他收拾，一边清理茶几，一边闷头询问，“老师，我晚上想出去一趟，可以吗？”

    “想去哪里？”温子舒将茶几整理得干净如新，歪头朝他笑道，“我送你。”

    “不、不用麻烦您……”

    林白刚摆起手来，就看到温子舒略略失落地垂下眼去，他霎时慌了神，拼命解释：“我……我只是不想麻烦您，我自己也可以去的，并不是很远……”

    “我送自己家的小朋友出去玩，不叫麻烦。”温子舒屈指轻推镜框，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雀跃，“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嗯？”

    “……”

    当事人的耳朵尖迅速飘上一层肉眼可见的粉红，他躲闪着温子舒期待的目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一开始不想麻烦老师的是自己，怎么到最后显得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

    初一晚上，万家团聚。饭点刚到，路上几乎就没了人影车影，温子舒载着林白一路畅通地开到约定地点，一看时间，比原定的还早了半小时。

    林白隔着车窗四处张望，没望见方扬的身影，倒是撞进温子舒柔和的目光里。

    心跳霎时就漏了一拍。

    “那个，老师，您晚上怎么吃啊？要不要跟我们……”

    尴尬的话还没说完，温子舒的手就捏上林白的下巴，他略带强迫性地让后者看向自己，眉目间却是浅浅的无奈：“不要‘您’。”

    “嗯……？”林白怔怔地看着温子舒，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要‘您’，不要‘老师’。”温子舒稍稍俯向林白，他抬手关掉车内的照明灯，使四周陷入混沌的昏暗环境，“叫我名字试试。”

    窗外的霓虹为温子舒镀上一层斑斓的轮廓，眼底的情绪却安静蛰伏在黑暗之中，林白不自觉地想往后靠，不曾想温子舒将他下巴捏得更紧了些，未留分毫退路。

    “我……”

    “叫我名字，放你下车。”温子舒的气息慢慢接近林白，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林白下意识地握住温子舒的手腕，擂鼓般的心跳昭示着满溢的紧张与慌乱，他小幅度地摇摇头，觉得这样实在不妥：“可是……”

    “可是我是你的老师、你的班主任？”温子舒言语之间的热气拂到林白嘴角，像挑逗也像挑衅，“让我的身份单纯一点，只是你的男朋友，不好吗？”

    这话实在太过直白，直白到林白觉得有股酥麻的电流从脚后跟窜到天灵盖，他不自觉地攥紧温子舒的手腕，觉得这短暂的禁锢竟能给他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与安全感。

    “……温子舒。”林白低声唤他一句。

    少年稍显稚嫩的嗓音带着些颤抖和无措，却让温子舒倍感珍惜地享受这短暂的呼唤，他捏在林白下巴上的手轻轻挪到颈后，扶着那段因慌张而绷紧的脖颈。

    亲声呼唤暗恋对象的名字总给人一种已经拥有的深沉欣喜，林白偷偷扬起嘴角之时，忽地被一双温热的唇印上，温子舒的鼻息与他刹那交错，又在转瞬之间回到原处。

    车内的照明灯倏地亮了，温子舒得以将林白尚未收起窃喜却又极度茫然的傻笑收在眼底，他愉悦地揉了揉后者的脑袋，帮他把安全带解开：“我在车里等你，去吧。”

    －

    方扬预订的是一家规模适中的烧烤店，大厅人很多，但胜在二楼包间清静，适合谈些不易外露的私事。

    林白被服务员引到包间的时候，方扬已经在了，他穿着林白从未见过的黑色大氅，身姿挺拔地站在窗户口向外望着，单看背影，林白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对方只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

    “哥……”

    极轻的叫声唤醒了方扬的沉思，他略略转过头去，看到一身新衣的林白怔怔站在桌旁，后者耳朵尖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

    方扬那颗沉寂三个多月的心脏砰砰跳动一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白，想要过去抱住他的念头强烈到无法抑制，却犹豫在林白那一身名牌衣服之下。

    他早就知道林白住在温子舒那里，也明白这一身衣服从头到尾应该都是温子舒买给林白的，方扬都明白，可就是忽然觉得对面这个少年身上全是让他陌生的气息。

    只有那双眼睛紧张地围着方扬打转，还是从前的样子。

    “哥你到底怎么样啊？”

    “……我没事。”方扬最终还是克制住想过去抱他的冲动，礼貌地示意林白坐下，“房间里我检查过，没有危险，边吃边说。”

    “好……嗯！这个挺好吃！”林白尝了一口蒜香鸡腿肉，赶紧把剩下的那串放在方扬盘里，生怕吃了这串没下串，“哥你不知道，今天早上那个警察说了一大段奇怪的话，还说是你让他告诉我的——”

    “是我说的。”方扬把那串肉重新递给林白，“随便吃，不用拘束。”

    “可是你不也挺穷吗……”林白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方扬轻咳一声，“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什么事啊？”

    “我确实在海西中学念书，但不单单是个学生。”方扬尽量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生活费很少，是因为家里管得严，我努力学习，是因为必须要读特定的警校，我被指控杀人，却还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指控并不成立，而且为了洗脱罪名，我也申请成为了案件调查人之一。”

    林白听得忘了嚼肉：“你……你调查什么？”

    “安歌的案件，张季松的案件，都在调查中。”方扬顿了顿，往林白盘子里放了点肉，“多吃点。”

    “方扬……”林白的眼睛没往肉上瞟，他呆呆地看着方扬，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不会是警察吧方扬？别闹了，你才多大，就……”

    四目相对，方扬用沉默肯定了林白的问题。

    林白恍惚了一下，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两人在一起时偶尔提到警察或犯罪的几次，方扬总是回答得十分微妙。

    “我操，哥。”林白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喃喃，“那我、那我跟你这交易，你今天不会是来逮我的吧……”

    方扬：“……”

    方扬：“你吃着，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