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查希提教堂

    “那接下来……”

    特洛熙话还没说完，　就感到整个地下宫殿震了一下。碎石屑从穹顶落下，溅落在他们脚边。

    所有人都警觉地四处张望，除了角落的奥尔德拉。

    血族站起身，准确看向震源方位。

    “我的心脏。”他说，“它正在靠近。我能感觉到。”

    “你心脏还长腿？”塔里夫反问。

    特洛熙看向伊恩，得到对方回应后，便说：“这里不安全，我们离开。”

    “等等，”猎人眼见他俩就要离开，“我们？”

    他指了指血族：“包括这位心脏长腿的先生吗？”

    伊恩和奥尔德拉对视，后者坦诚地说道：“我对人类没有恶意。”

    “我相信他。”特洛熙说，“至少……是现在。”

    骑士点点头，朝血族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沿着台阶朝上走时，猎人低声问预言家：“你们真敢相信他？他刚才还试图把牙插进我喉咙里。”

    “而你把木锥插进了他胸口。”特洛熙回答，“伊恩说你肯定会看住他，所以不用太担心。”

    猎人望着圣殿骑士背影。

    “糟了，他不会是和卡厄斯学坏了吧……”他嘀咕，正巧遇见金发血族回头，那双蓝绿异瞳好奇地看着他们。

    塔里夫凶恶地盯回去。

    地面上没有人迎接他们，连之前那个被特洛熙控制的守卫也不见踪影。

    查希提教堂如同一具空壳，红色月光倾洒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令人不安，似乎随时会有危险从阴影里钻出。

    “血……”

    奥尔德拉停住脚步，朝某个角落看去。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

    对方破旧的粗布衣服显示他并非神职人员，此刻出现在这里显得十分可疑。他手腕和脚踝都被割开血口，伤口不深，然而见到伊恩一行人显得尤其慌张。

    “不要抓我回去！”他尖叫道。

    特洛熙上前一步，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我们是来帮你的。”她安慰道。随即伊恩的圣光便落在对方身上，那些伤口飞快愈合。

    哪料对方看上去更加惊慌。“你们是教廷的人！”他说着，一把推开特洛熙，想往外跑。

    很不幸，他选中的方向恰好离奥尔德拉很近。金发血族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出现，挡住他去路。

    “啊啊啊啊啊！”显然，那人看到了奥尔德拉的尖牙，狂叫着退后，撞在猎人身上。

    塔里夫像提小鸡仔一样，将他拎起来。

    “我脾气不太好。”他瞪着对方，“你再敢喊一声，可能会忍不住给你来上几拳。”

    大概是猎人长相足够痞气，令人相信他言出必行，年轻人最终吞下了尖叫。

    “你、你们还说不是他们……”他说，“还会有别的教堂和血族搞在一起吗？”

    他这句话信息量够大，伊恩脸色霎时凝重起来。

    “查希提教堂和血族勾结？”特洛熙问道，“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请告诉我们你遭遇了什么。”

    年轻人一脸困惑和恐惧，哽着脖子喊道：“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塔里夫叹气：“看来你是不吃这套了。”

    他松手，对方跌坐在地上，刚想跑，就听到猎人说：

    “我不介意用粗暴的方式撬开你嘴。”他示意对方看向伊恩，“你也看到了，无论我让你受多少伤，他都能把你救回来。”

    年轻人抖得更厉害了。

    “塔里夫！”猎人同时受到了预言家和骑士谴责的目光。

    他不在乎地耸耸肩：“总有人要扮演坏人，亲爱的。”

    “我……我只记得他们招募工人，于是我去了，想攒钱给家人多买点吃的。”年轻人咽了咽唾沫，终于松口，“但一到教堂，我就觉得很累，睡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

    “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下室的床上。”

    “旁边躺着很多人，有些就是之前失踪的，”他像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画面，脸色苍白，“每晚他们会采集我们的鲜血，然后带走一些人……我一直被留下，直到今晚，他们带走了所有人……”

    “带我们去一个红色房间，里面摆着很多玻璃罐子，他们让我们躺到那些罐子面前……我偷看了一眼。”

    年轻人脸色浮现出恐惧。

    “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那么多活的心脏……他们挖出了吉姆的心，他居然还活着，问我发生了什么——他的心脏甚至还他妈在另一个人手上跳动！”

    “然后……然后他们把罐子里的心脏塞进去，吉姆没事一样，很快他的伤口都愈合了！但他就像什么都不记得一样，穿好衣服离开了！连我叫他都没反应！”

    他看上去迷茫而恐惧。“要不是刚才那一下地震让他们突然停下，我恐怕也不是我自己了！”

    听完他的描述，众人一时沉默。直到伊恩手中再次浮现圣光，落在年轻人肩头。在那光芒感召下，对方脸上的痛苦与恐慌消退不少。

    “你还记得被关押的地方吗？”特洛熙说，“我们会去救其他人，你赶快离开这里。”

    年轻人给他们指出了房间的大约位置。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庭院时，便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教堂外墙砖石崩裂，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坑。危机时刻，伊恩及时释放圣盾，挡住了大部分飞溅的石块。

    他确认周围人没事后，抬头望向教堂高耸的钟楼。

    一轮血月正悬挂在塔尖之上。月光下，高耸塔楼上，一只扭曲的黑影正收起蝠翼。

    “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奥尔德拉看着那个怪物，“他们不该那样使用我的心脏。”

    “一群疯子。”塔里夫感慨。很快他看到血族整个人开始紧绷。

    “有很多同类正在苏醒。”血族说，“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

    渴血兽看上去像一滩融化的暗红色的蜡，又像一只被人砸扁的蛛怪，粘连的嘴缝中满是密密麻麻尖牙，其中三只长肢正胡乱朝空气中抓取。

    和它纠缠的人影一身漆黑衣袍，银色长剑置于胸前，此刻闪耀着远胜于月光的金属光泽，表面不断划过细小电流，每隔几秒便汇聚成一股更强大的闪电，击中那怪物，连带着周围建筑都燃起火苗。

    火，黑暗生物的克星。

    在特洛熙认知中，希里·火荧是目前最擅长火系法术的施法者。在晨露隐退、极光陨落后，火荧成为了那一代仅剩的天才。而此刻，那位黑袍法师虽不及希里那般有着充沛火元素感知，却巧妙地利用金属长剑储存了雷电的力量，成为制衡对面魔物的关键。

    那是卡尔……？

    预言家难以相信所见的一切。

    大约是被接连不断的火攻惹恼，渴血兽不顾高温和电流，直直朝人类冲去！

    只见法师身影瞬间模糊，随即消失，接着，在渴血兽背后不远处的十字架上方闪现，落在十字顶端。

    传送落地的气流卷落他兜帽，一头金色长发在夜空中飞扬。

    人类法师长剑护身，照亮脚下的日轮十字，一瞬间，血月带来的阴森诡异被他的气势冲散不少——只不过不是依靠正气，而是一种强势。

    那双同满月般鲜红的双眼俯视庭院众人，只在圣殿骑士身上多停留几秒，便再次投入与渴血兽的战斗中。

    「情况怎么样？」伊恩抓住那短暂对视瞬间，问道。

    「最后一张传送卷轴。」卡厄斯回答，「我没事。」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闹出了如此大动静，教堂其他人却没有半点反应。伊恩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先解决你们的事，我来拖住它。

    果然，伊恩很快做出了判断。

    「特洛熙，」他当机立断，「去找希里。让塔里夫他们继续寻找失踪者，利用血族的能力。」

    四人小队很快行动起来，尽管其中几个人绝不会承认他们是一个团队。

    就在猎人他们进入教堂东侧那一刻，石墙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只体型稍小些的渴血兽破墙而出，朝二人扑来。落在后方的塔里夫反应迅速，一鞭卷住血族将对方拉回，躲过怪物冲撞。

    “继续跑！不用管它！”特洛熙喊出伊恩指示，同时朝教堂门口跑去。后者一道圣光招呼在渴血兽头上，成功将对方注意力从猎人那边吸引到自己身上。

    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怪物朝给予他灼烧伤害的人类咆哮。圣职者虚化圣盾，挡住了扑面而来腥臭有毒的唾液。紧接着他后方传来重重的的砸地声，地动山摇——塔顶上渴血兽也张开羽翼，落在庭院内。查希提大教堂能容纳千人礼拜的大广场瞬间被两只饥渴的魔物挤满。

    很快，黑袍法师也落在骑士身后。

    刚一触地，他便立刻被对方圣光罩住，之前渴血兽留下的伤口飞快愈合，连带着那股麻痹感也消退不少。

    「……从未那么高兴看到你在这里。」卡厄斯说道。

    即便黑袍法师外表看上去依旧气势十足，但伊恩能感觉到对方浑身散发的疲惫意味——卡厄斯很累，不光是持续施法带来的魔力与体力消耗，还有情绪上的冲击。

    「请交给我吧。」他说。

    法师背靠他，终于不再绷着脸，微笑着撩起自己汗湿的金发，露出额头。

    “我给你带了惊喜，”他笑容逐渐狂气起来，“你会喜欢的——”

    说着，卡厄斯双手合掌，分离，一股无形力量割开空气。虚空中浮现出一面重盾的模样：光滑却暗藏冷硬棱角的盾沿，以及盾面上闪耀的六颗白星。

    “——打架当然要找趁手的家伙！”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