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我在花坛边待了好久，一直在默默掉小珍珠。期间还有过路的人来问我“小朋友怎么啦？是迷路了吗？” 我都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我害怕他们发现我是走丢的孩子就把我拐跑了。 从前祖父祖母没有教过我在外走丢了要怎么办，因为我除了去上学还有医院外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老宅。 我希望被父亲或者是老师发现我丢了，而不是身边路过的人。 我不敢到处乱跑，因为小胖妹跟我说过她去游乐园玩的时候走丢过一次，站在原地等着她的爸爸妈妈就找过来了。 我没有去过游乐园，但我希望我的爸爸可以找过来。 我摸了摸口袋里被我放好的钱，又摸了摸饿得咕噜作响的肚子，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待在原地。 忽然想起上次小胖妹送我的糖果还没吃完，打开一颗放进嘴里，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可我还是难过，还是害怕。 冬天的太阳说不上有多猛烈，但是人在阳光下待久了总会有些脱水。 出来得太匆忙以至于水壶没满上我也不知道，现在连最后一滴水也被我喝光了，我只能伸出舌尖舔舔落在唇边的泪解渴。 我觉得我没有被人贩子拐跑打断手脚丢出去当小乞丐就要先死在这里了。 这么想着我的心里又漫上一阵难言的痛苦情绪。 我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最大的数学书翻开来顶在头上，腿坐麻了就在花坛边上蹲着，眼泪一滴一滴掉落下来，打湿了我原来坐着的大片地方，洇出了一块深色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以为又要像上次那样在晨会上那样两眼一黑的黑的时候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将我唤了回来。 我抬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轮廓向我这边移动，因为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了我的视线。 随后我感觉到一双结实有力的臂弯把我揽入怀中，托紧我的屁股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头。 在闻到那股熟悉的柠檬清香的时候我才终于得以紧紧抓住爸爸的西服衣领放声大哭。 爸爸仿佛是一个神奇的开关，在他的面前我可以抛弃掉以往祖父对我的要求做一个纯粹的孩子，想哭就哭，不用害怕被指责。 爸爸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我的后脑勺，又顺着脊柱往下拍我的背，像是触抚初生的婴儿般给我顺哭嗝。 没有人给你安慰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有多委屈，但是一旦有人给了些许安慰往往会让自己的委屈加倍，我伏在爸爸的肩头抱怨他：“爸爸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要害怕死了，我怕我被抓去打断手脚当小乞丐，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我感觉到爸爸托住我的手收的更紧，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上了一丝温柔与心疼，对我说：“宝贝，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哭到最后真的累了，再加上没有吃早饭让我整个人更加虚脱，嘟哝了声“爸爸我好饿”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我没有躺在熟悉的房间，直直望向头顶的天花板让我有一瞬间的出神。闻着熟悉的味道让我一时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低头一看原来气味的源头是盖在我身上的西装外套。 我躺在一张黑色的皮质沙发上，想要挪动一下有些发麻的手却发现手被一张纸板缠绕了好几圈胶带固定住了──我在输液。 我侧过头去寻找父亲的身影，发现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专心的不知写着什么。 父亲的黑发微微一丝不苟的拢在脑后，背后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将父亲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他就像是世界上完美的阿芙洛蒂忒，像是天上坠落在人间的清冷月亮，神秘又澄澈。 让我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父亲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将心神从工作中分离出来。 看见我想要起身父亲连忙说了句：“乖乖，别乱动。” 父亲的话像是咒语，真的将我封印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父亲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向我走来，半跪在地上摩挲着我的面颊问我“现在还有没有头晕”。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了，爸爸我饿。” 只见父亲拨通了个内线电话，不一会儿那个叫林祈的助理就带着个保温壶进来了，里面温着我爱吃的海鲜粥。 爸爸只叫林祈把东西放下就让他出去了。 盖子一开海鲜粥的香气立马就溢了出来，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大的“咕”了一声。 由于声音太大，“唰”的一下我感觉我的脸就爆红起来。 父亲只抬头看了看我，微笑着用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头说：“小馋猫。” 由于我的手在打点滴行动不便，父亲便充当起了以往在老宅里萍姨姨的角色。 他耐心的一下下给我把粥吹凉然后送进我的嘴里，我只需要机械地进食，享受父亲给我的特殊待遇。 等到第三碗的时候父亲还有给我再来一碗之势，我才依依不舍的对父亲说：“爸爸，我吃饱了，好饱好饱，嗝～” 这个响嗝让我们都同时笑出了声。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不加掩饰发自内心的笑，父亲的笑容像是太阳融化了世间一切存在，让世界上的一切都因父亲的笑容变得黯淡无光，因为父亲就是光本身。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惊喜的发现了餐桌上父亲为我准备的吐司和牛奶，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还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吃到一半我忽然想起来今天还要坐公交车上学，兴致瞬间消减了一半。 以往在餐桌上不被祖父允许说话，可是在这时我却终于憋不住了，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爸爸，我能不能不坐公交车去上学了？” 父亲喝了一口牛奶，“嗯，不坐了，我送你去上学。” 我瞬间变得雀跃起来，连带着吃面包的时候都不自觉的摇头晃脑起来。 父亲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些什么。 我以为父亲说的他送我去上学是像司机一样坐在驾驶位上，却没想到原来父亲口中的送我去上学是坐在后排先把我送进学校然后再绕路让司机送他去公司。 很久以后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去问父亲，父亲只是抓着我的手腕把我禁锢在怀里亲吻，咬上我的喉结气息不稳地说：“怎么？宝贝还要爸爸当你的专属司机吗？这可是要另外收费的。” 回到教室的时候小胖妹一个劲儿地追着我问：“杜思君杜思君，你为什么昨天没来上学呀？” 我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总觉得告诉她我上学迷路了要丢死人。 见我不回答她还在穷追不舍，脑洞大开得都要飞到外太空去了，“杜思君，你昨天没来上学……该不会是你爸爸打你了吧？还不让你出门上学对不对？真是太坏了，我帮你去告诉老师，让老师给你做主！” 小胖妹说罢就拉着我往外走，我急忙甩开她的手把她拽回来，生怕她误会父亲，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爸爸对我可好了，昨天还喂我喝粥，其实……其实是因为我昨天上学迷路了。” 小胖妹状似大吃一惊，问道，“杜思君，你家不是有司机叔叔会送你上学吗，怎么还会迷路呢？” 我不愿别人说父亲的一点不好，“我昨天想要自己坐公交车上学来着……” 小胖妹戳了戳我的脑袋，大笑着说：“杜思君你个小笨蛋！这都能迷路！” 不管怎么说小胖妹都是我的好朋友，还是她的糖救了我一命，我决定放学之后买一个超级棒棒糖送给她。 司机叔叔早早的就等在了学校门口，路过糖果屋的时候我让他停在路边让我进去买个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满屋的糖果让我眼花缭乱，还有各种颜色的糖果拼成的彩虹墙，服务员姐姐上来亲切地问我“小朋友你想要买什么呀？” 我跟她说我要一个棒棒糖，要一个店里最大最甜的棒棒糖。 我拿着棒棒糖满心欢喜地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阿姨，虽然化了妆，但看起来气色还是非常的差，面颊瘦的都要凹下去了。 她拦住了我的去路，问我：“你是君君吗？你叫杜思君对不对？” 我疑惑的看着她，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还有一颗糖放在我的手心里，问我：“君君，你知道照片上的小宝宝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照片里的小宝宝安静的躺在一个透明的箱子里，圆鼓鼓的，看起来好不可爱。 “是你，这个小宝宝是你。” 我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我小的时候居然长这个样子。 “君君，你想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想不想要妈妈？” 我想了想，我现在已经有爸爸了，再要一个妈妈会不会有点贪心。而且，我感觉爸爸不是很喜欢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妈妈。 就在我陷入思考的时候阿姨忽然摸了一下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却被她用另一只手兜住了后颈。 她凑在我耳边说：“不用现在回答我，明天放学之后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的蛋糕店等你，君君一定要来，好吗？还有，不要让你爸爸知道今天见过阿姨。” 直到上了车我还不想不明白这位阿姨是谁，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学校，又为什么不让我告诉爸爸我见过她。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