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练神功（2）
青春期，一个奇妙的时期，好像所有人都一下子变得花枝招展起来，对于容貌外形也比少年要在意许多，戴花儿打扮，施展英姿，就连鸟儿都会叼着漂亮的羽毛给鸟窝增色。 以前孩子们矮矮小小还没有小老头高，现在居然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显得师傅在一群孩子里跟个小矮人似的，这也多亏了山上粮食充足，环境安稳，这跟外边儿比是难得的好地方。 少男少女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春心萌动，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小包子，一个两个忽然间好像都长开了，这边眉清目秀，那边俊朗帅气，荷尔蒙攒动，暗流涌动。 雀和鹰修炼的日子里，时常有师弟妹们跑来偷看，远远躲在大石碑后边儿，说是为了学技巧，其实是为了看大师兄，甚至有人在午休时候递上水和食物，然后羞涩跑开。 某一次她们送茶送饭给鹰，其中一个师妹的剑穗掉在地上，雀怕对方回来找，喊住了师妹，捡起来递给她。 这是雀少有的和人搭话，他通常是不与周围人交流的，或者说周围人都不会主动与他交流，那个师妹犹豫着没有接过，拘谨地瞧了他一眼，不知谁吹了一声口哨，周围人便忽然起哄起来，搞得两人下不来台，师妹更是红着脸恼怒，一把夺过剑穗逃走，那是她双亲留给她的。 她头也不回，也不顾身后同伴的呼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雀的面容，她从未正视过这个被人议论嫌弃的二师兄，如今近了看，对方的确白嫩娇气，长得楚楚可怜，软弱无力，甚至有些令人蠢蠢欲动，不像是习武之人，更像是哪家受人保护的宝贝少爷，而且在她印象里二师兄经常被大师兄打压得毫无还击之力，十分无能。她脸红暗骂：小白脸！ 雀留在原地，尴尬无比，转头，一眼就对上了鹰的眼睛。鹰被包围在谈笑的人堆里，手里拿着别人给的事物，盯着他。 “……” “他很生气呢。” 雀被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吓得往旁边一跳。这个女孩子没有穿师门的长袍，裙子是轻飘飘的白丝长纱，头顶飞仙鬓，身上丝带飘摇，如同仙女。 才被女孩抗拒让雀很受伤，他不敢再多说一句，沉默而走。 “诶？你跑什么呀，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理吗？” 雀靠石碑坐下，自己拿着自己的饭盒默默吃，背对着女孩，任由她叽叽喳喳个不停。 “刚才那个女孩子说不定喜欢你呢，她害羞逃走咯。” 雀停下筷子，带着些许不满反驳：“才不是呢……” “你看着吧，她一定会再来找你的，嘿。” “……你要是想取笑我，大可不必来找我，去找那些人，我这里什么也没有。” “真是不讨人喜欢。”女孩子啪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雀的后背，让他振作精神，“不过你可真像他啊……” 说完笑声余音绕耳，便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雀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心想不可能有师门以外的人出现在山上，那女孩子是谁？ 饭后继续练习剑术，雀在速度和力量上比不过鹰，但是在以形致幻上却一反常态，比鹰还要快速掌握。鹰也察觉到了，雀一握上刀就不同了，眼神是不一样的，和平日里懦弱的男人不同，雀的眼里混沌迷乱，落地划刀，刀尖生花，脚步看似轻浮无力，实则连那是不是脚都虚实未知。 对方倍数级的成长，天赋异禀的领悟力，让鹰甚至生出了畏惧，他比雀还要早修炼九门剑法，然而现在却远远落后于师弟，雀只会第一招，也只用第一招基础剑式就能将他迷惑至四面楚歌，找不着北，上下左右皆是敌意，林木萧萧，他在满身冷汗里疯狂向黑影砍去，然而定睛一看，竟是一头母鹿，身后的两只眼睛冒出白光，鹰转身回头来不及回击，面色惊恐，刀光剑影里，被树枝抵住了喉结，对方眨眨眼，有些惊讶地顿住了，他也没想到师兄会挡不住这一击。 “师兄……” 鹰沉默了，雀知道鹰是恼怒生气的，要换做往日肯定大吼起来，如今却一反常态，雀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怎么做到的？” 雀有些意外，鹰把剑往地上一扔，气势汹汹向他走来，一把抓住雀的衣服，不像是在讨教，像是讨债。 “放开！咳咳放开我……”雀夺回自己的衣服，有些哀怨地低头，眼睛向上看着他，委屈道，“就是像师傅说的那样，挥舞出剑风……我也没做什么。” 雀低垂眼眉，双眸混沌，树枝轻轻一比划，便划出一道盛放的七彩鲜花，一瞬消失，比昙花一现更绚丽短暂的奇迹，犹如眼花错觉。 雀自觉也似乎不是解释的好手，便捡起鹰的剑，手把手握住鹰。 “哦？红纹开始发光了呢。”坐在大石碑上的少女摇晃双腿，天真烂漫，她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发光？什么发光？ 鹰正疑惑，自己顺着雀的手，居然也划出了一道奇妙幻觉，不过是一道黑烟，什么形状都没有。 “你的功力也不错，比其他人好一些，不过呢，跟他比起来可差远了。”少女摇头晃脑作点评，毫不留情道。师门里的人从来没人敢和鹰这么说话，一旁雀心中得意，又听得害怕，满头大汗，连忙在鹰发火前支支吾吾转移话题。 “啊……那个，你是谁？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我？我叫子规，一直住在这里，比你们都要早呢，非说的话，是你们天天来我的住处打扰我才对！”少女打了个呵欠，嗔怒指责。 “啊……非常抱歉，师傅说必须在这里训练。” 鹰没兴趣闲聊，在一旁自顾自舞起了剑，因为剑刃新生出的黑烟而激动，兴奋不已，雀连忙跟上，再回头，担心子规一个女孩子在林子里呆着不太好，可那个轻飘飘的白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为了掌握以形致幻的剑风，鹰以肌肉记忆替代直觉，不打算一个个试错寻找，而是以雀手把手教的姿势进行反复肌肉记忆，快捷呆板的也达到了以形致幻的目的，但是只能释放出无形的黑烟迷雾，与此同时，雀在自己也懵懵懂懂的期间，变化出其他奇异的幻境，鹰以为自己很快也能练成雀那样七彩绮丽的景象，然而无论雀怎么手把手练习，都只能放出黑烟的错觉，鹰一次又一次让雀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重复动作，同样的姿势剑风，甩开雀单独一人操作和雀握着手操纵剑，施展出的是不一样的结果。 两人领悟程度，天赋，最初便在不同的高度之上，差距到现在为止仍未曾缩小。 师弟妹们也就午休时间能够过来看望一下，在外人看来，他们并没有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鹰一个枯燥的挥剑便是一练一整天，雀只是挥舞几下便坐在一旁擦汗休息，明明什么也没做，便一副疲累的模样。 “去在他们面前秀一段不好么？你现在可强了。” 子规的出现让雀又吓了一跳，这个少女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就坐在了雀旁边。 雀望了一眼鹰，对方赤裸着上身，练剑时候汗水不断挥洒，旁边几个女孩子们坐在一旁休息，他们都看得芳心大乱。 “不要。”雀把脸埋在膝盖里，他可不想鹰因为丢脸而找自己麻烦。 “倒是挺可爱，瞧，有人来找你呢，好好享受吧，嘿。”子规盈盈一笑。 雀疑惑地望向子规，身旁却已空无一人。 “找什么呢？” 头顶照下来人影，抬头一看，是之前那个拿剑穗的师妹。 雀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谨慎瞧着她，看了一会儿，对方居然先脸红起来，脸红沉默了至少五秒，手抖跳脚着挪开眼睛，像是认输，把药贴扔到他头上。 “看着太碍眼了，赶紧贴上吧！” 说完便跑了，还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雀在看她，又火烧屁股一样逃走。 雀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有些意外，下意识望向鹰，鹰粗眉紧皱，在远远的人群里和他互相对了一眼，便立刻挪开，表情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生气的。 鹰陷入了巨大的落差感之中，他不愿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恐惧害怕了。见过对方那种美到极致的剑法，再回头看看自己的黑烟，他仿佛深陷巨大的漩涡之中，根本找不到出路。 一次又一次，他不断挥舞刀剑，累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一闭眼就想到雀刀下的花朵，便立刻再起身，心中默念着再一次，再来一次……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不管他再怎么练习都无法划出一道花朵，而雀却能一边谈情说爱，一边两三刀玩玩就能通悟了然，好恨啊。 鹰恨极了雀，望着手上的伤口和老茧，伤痕累累的手掌，再看到雀一张没有经过风吹雨打的娇贵脸庞，咬牙切齿。雀身体里流淌的血，比自己辛苦付出的一切都强大，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如上天的赐予，只要上天一个玩笑，自己便会从最勤奋最强的人沦为一个武痴笑话。 雀察觉到了，越是手把手的贴近彼此，越是能感觉到鹰身上的戾气，那是雀无法理解的情绪，他感觉自己被鹰隔在远远之外。 那个带剑穗的师妹每天午休都过来，说是为了大师兄，其实也给雀带来一些小厨娘新发明的小点心，少见的奶制品，一来二去便也逐渐熟识起来，一般便是雀躺在草地上休息，师妹便有些凶巴巴叉腰过来，人影挡住头顶天光，气着说他又在偷懒。他们坐在石碑旁边一起分享食物，有一次野兔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师妹撸起袖子去抓，喊雀准备好柴火。 师妹的两个朋友顺水推舟，喊她去让雀教导剑法，雀也无所谓，将剑风的事情告知，轻轻演示一番，三人便啧啧称奇，不过也同鹰一样使不出以形致幻的剑风，甚至比鹰的程度还差许多，连黑烟都无法产生。 练了好几天都没成功，师妹被挫败，叹气，雀便说可以手把手试试，她点头，一只手便包着她的手握了上来，距离如此之近，雀讲解的声音如同温柔耳语，师妹瞬间面红耳赤，浑身燥热，听都听不进雀的讲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扭回头看雀，两人身体贴着身体，近在咫尺，几乎向前一步就能亲吻彼此。 雀脑子里却在想，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手是温暖的。雀握住鹰的手，和他身体贴着身体，却只能感觉到冰冷，他不像师妹那样带着暖意，即使和鹰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也无法真正融入进去，鹰的心中承载了一座冰山。 “抱歉……”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师妹落寞地垂下眼皮，强颜欢笑，却也无法再待下去，说了一些借口，彼此也都没有听进去，匆匆逃走。 “啊呀，你错过了一个好姑娘呢。”子规又不知何时出现，坐在大石碑上，手撑着脸看戏，“值得么？” “什么值不值得……”雀明知故问，习惯了子规的神出鬼没，没有理她，收拾东西，往训练林子走。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又凶又野蛮，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管，你真是个笨蛋，你要是娶了她，生个胖娃娃，日子不过得舒心？跟大男人在这种破林子里练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冷嗖嗖的，累不累啊。”子规在雀左右来回叽叽喳喳，怒其不争，挑拨离间，声音之大，连鹰都能听到，她是故意的。 “哼，可不是，你干脆放弃修炼，回去生娃多好。” 鹰冷哼一笑站在林地中央，手里的剑法已经比半个月之前娴熟许多，袅袅黑烟弥漫四周，渐渐填满林子，形成黑烟雾林，强劲的功力足以将他隐入其中，犹如鬼魅。 雀让子规后退，前面这些烟雾是带有毒性的，这是鹰想出来的战术，回头一看，子规已经消失不见，雀便摆好姿势，深呼吸持剑，向前走去。 他没有躲闪走位，刀刃划地而过，一路生花，一路绚烂，又瞬间消散，所及之处一片清明，他双眸混沌，一开始缓步而行，渐渐加速，直至上下左右飞舞于树林之间。对方也不甘示弱，在暗处冷不防伏击，雀听音辨位，也能将就挡下攻击，然而消耗战不利于雀，他体质本来就比不过鹰，便立定于地，摆出旋舞剑法，立时以雀的刀刃为中心，旋转出球形气流，雀闭眼凝神，再一睁眼，气流外扩，所有黑烟化作浅白，光影迷幻，创造出一个小型的溪流岸边景象。 森罗万象！ 鹰没想到雀已经领悟到了这一招数，甚至连自己的黑烟都能为他所用，他咬牙，伏压低身躯，准备加速，应对来自对方四面八方的攻击。 喀嚓！ 刀剑相碰，铿锵有力，几下砸出火花，再互相抵住对方，较劲互瞪。 “到此为止了。” 师傅背手从树上跳下来，刚才两人的决斗他都看在眼里，欣慰道，“看来你们这阵子没有白练，成果显着，那么就来进行剑法的进阶变式吧。” 两人松了力道，恭敬地站好。 月圆之夜，山神降临山顶古木，把剑带上，将剑气献给山神，请求赐福，得到祝福，力量大增，便可开始修行变式。 说是这么说，今夜的夜晚依旧和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毫无不同，雀一开始还正襟危坐，以为会出现神迹，然而坐到腿酸，打瞌睡，都没能等来什么奇异景象，鹰挺着胸膛坐直，却也渐渐支撑不住，滚滚困意袭来，二人纷纷进入梦乡。 “喂，醒醒！” 睁眼看见子规的脸，雀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山上除了自己和面前的少女，便再无其他人。 “他人呢？” “你还管其他人，看看你自己的剑吧。” 雀不解，将抱在怀里的剑拔出来，刀刃耀眼的红光让雀几乎睁不开眼。 “好强大的力量，快试试看！” 对于这莫名的力量，雀犹疑害怕了，子规兴奋地催促道：“快呀！” 每次雀施展剑法，子规都不得不感慨一句，繁花似锦，绚丽缤纷，然而巨大的剑风之下，尽管力道再温柔，依旧恐怖的只用一刀就将山头夷为平地，路过的雄鹿没能逃跑，被砍断了头颅，鹿腿抽搐，血肉横飞。 子规走到鹿旁边，鲜血染白裙，望向惊恐的雀，笑说：“怎么样？” 望着雄鹿的尸体，雀心情沉重道：“我不会再用这套剑术了。” …… 望着雄鹿的尸体，鹰持剑兴奋，喜出望外，大笑道：“这套剑术太棒了！” 子规问：“怎么了？” …… 雀低头，眉眼忧虑，道：“因为……太危险，我不想……如果使用巨大力量的代价是毁灭一切，我宁愿逃跑。” “还不明白吗？只要拥有这份力量，便能得到一切！”鹰笑着回答。 子规听完，给出自己的答复。 “雀，你合格了。” “你被拒绝了，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