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杀不了我
“师兄,师兄……” 小小的身影追逐着那个人,抱着大大的剑奔跑,几乎要哭出来,用缺牙漏风的奶音呼唤。 师兄也不管小孩子的腿有多短,用轻功跳了一段就飞得远远,雀怕得赶紧跟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们本来在集市采购,分头采买,然后在集合地点等待,雀乖乖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害怕警惕地打量周围人,白嫩嫩的小脸不像平民家里需要干活的泥娃,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几个婆婆大娘牵着抱着自家小孩,过来问他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还给他包子吃,但是雀怕生得很,左右为难地张望,想找到大师兄。 忽然便远远看见大师兄抱着什么东西跑来,后边儿跟着个凶神恶煞的大人,举着竹条要抽师兄。 “师兄!” “快跑——”鹰惊慌大叫。 雀吓得拔腿就跑,兔子一样飞快,平时晨跑都没见这么快,但还是没有追上熟练掌握轻功的鹰,他一直跑到了半山腰才停下,鹰早已不见踪影,周围又是陌生的山路,哪里是哪里根本分不清。 “师兄——” 撕心裂肺大吼一声,雀瘫坐在地,哇哇大哭,吵得周围的动物都纷纷逃窜。 “吵死了!”闻声而来,鹰从树上跳下,浑身大汗淋漓,也是十分疲惫。 看见了鹰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雀立刻紧紧扑到鹰的身上抓住衣袖,一边哭诉对方的抛弃,一边委屈害怕地抽抽噎噎。 鹰从怀里掏出一包绳子绑好的纸包,雀曾经在家里见过,那是他常吃的家乡的糖才有的包装,仆人每天下午会将糖补充进装茶点的盘子里。他还在换牙,常常被他们阻止,说是不能吃太多糖,但他还是每天拿上一颗吃,不过自从来到了这里,就连糖的滋味儿也记不起来了。 “喂,张嘴。”鹰拿着打开的纸包,居高临下地命令道。 雀犹犹豫豫地看着鹰,泪眼朦胧,只觉得背对光的鹰十分高大可怕,缩了缩脖子,使劲摇头。 显然鹰也不是有耐心的主,捏起一颗直接塞到雀的嘴里,雀上一次被这么喂食还是喝苦药的时候。令人发抖的甜蜜在嘴里散开,雀忍不住分泌更多口水,和过去的味道一模一样,也不是多好吃的美味,只是很熟悉,熟悉得忘记了哭泣。 终于停止了哭泣,鼻涕小鬼的哭声响亮又令人厌烦,实在是让他头脑炸裂。鹰自己也尝了一颗,吧砸吧砸嘴,将纸小心包好带回去。 路上雀还想吃,鹰难得答应,还问他怎么样?好不好吃?雀连吃了几颗,自然是点头说好吃,还问道:“你是从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 “……” 知道雀疑惑,鹰回头冷笑:“你以为那个人为什么要追我。” 还不是因为这是偷来的。 雀一下子怔愣住了,嘴里的糖瞬间变得黏黏腻腻,甜得难受。 “师兄,不可以偷东西……” “那你把你吃掉的糖都吐出来。”鹰转身,双手抱胸低头看着他。 雀低头不敢直视鹰的目光。 “吃了糖,你就和我一样了,你要怎么向师父交代呢?”鹰双手按着雀的肩膀,在雀耳边道,“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人发现。” 的确没有人会发现,师父收到了糖便惊喜无比,家乡的滋味儿涌上心头,他笑着摸了摸鹰的脑袋,夸他有心了,问道:“底下集市我都看过了,你是从哪儿找到的糖?” “正巧赶上商人下船,看见了这些糖。” “花了多少银子,还够吗?” “……对不起,师父,买糖都花光了。” 老人笑呵呵地给了鹰一些银两,道:“没关系的,这些糖本就昂贵稀有,能买到都很不错了,不过没想到你真的能找来。” “师父常常说起,念念不忘,弟子都记在心里,正巧赶集时候看见……” 被夸奖,鹰略微乖巧低下头来,有了些孩子的得意脸红,没有面对雀时那般的凶恶黑脸。 “这种糖,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我都忘记是什么滋味儿了……但是一尝到嘴里,就感觉是从前那个味儿。”老人吃了一颗,陷入回忆之中,“谢谢你,鹰。” 出了门,鹰问雀还要不要吃糖,雀蹲在地上抱膝,闷闷地说不要,像只蛋一样蜷缩。想着师父隔了十几二十年,不,甚至是更多时间,才吃到了心心念念好久的糖,一时间雀什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要偷……” 鹰嗤笑一声,还以为雀要说什么呢。 “随船商人不久留,靠岸做买卖,而且当时我们都花光了钱,你说怎么办?” 雀也不知道怎么办。 面对这个人,雀总是不知道怎么办,以前也好,现在也好,这个人简直就是他的天敌,总能死死把握住他的痛苦,既不让他活得快活,也不让他爽快死去。 “当年,魔教知道我的存在,为何没有再回来搜查?你在那时绝对知道我无处可去,只能回山上,为何不杀我……”雀虚弱地喘息,“你不怕契血么?你就应该在我昏迷的时候,将我杀死……” “闭嘴!你就那么想死么!”鹰一脚踩下来,话里的意思是,再说下去就成全你,把你杀了。 被踩了一脚,雀反而笑了出来。从小到大,每次鹰要做事,那便是直接动手,从来不浪费一秒钟,像这样凶猛的放狠话,是要表现出他的残暴与威慑力,以显示自己的强大,或许在别人面前会起作用,但是雀一眼就能看出来,鹰在虚张声势。 猛禽在面对猎物时,不会张大翅膀吓退对方,反而会静静地埋伏在草丛里,游走在猎物边缘,等待猎物放松的那一刻,而被猎杀的动物才会叫得最大声。 雀终于明白了。 “你杀不了我。”雀笃定地看着鹰,“你不会杀我。” 被说中,被看穿了,鹰恼羞成怒一拳揍上去,连连打了几拳,换做刚才,雀已经忍不住哀嚎,但是现在的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舔了舔嘴角的血,像是已经做好拆穿鹰之后挨打的准备。鹰揍了雀的眼睛和嘴角,踹了雀的睾丸和阴茎,在对方肚子上狠狠跺了几脚,发泄一样跺,看着对方蜷缩起身体,才微微放心,但是雀抬头,望向他的眼睛依然还是平静如水。 捂着肚子,雀嘴角都有些被打肿了张不开,下体本就涨得发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但是雀的表情却非常平静,不似之前那般歇斯底里。 鹰的手忍不住抖起来,瞪大眼,听到了最不愿意也最不希望从雀嘴里听到的话。 “放手吧……鹰,不要再跟着魔教了。” 鹰恨极了这个男人,总是同情地,用高高在上的,怜悯的姿态拯救他。 如果不是你,我更不会如此深刻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卑劣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