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母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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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弗洛德的手从后面轻拍他的背时,约翰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越了界,他不该跟自己的长官表现得过于亲近。 他连忙松开了手,和弗洛德保持了些距离。 “抱歉,我太激动了,我以为没人活着。”他慌张到连看都不敢看长官一眼。 突然的道歉让气氛变得尤为尴尬,特别是约翰从他怀中离开后,弗洛德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他本不是善于安慰人的性格,对待下属一向严格苛刻,却在约翰搂住他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不自觉就抬手安抚对方的情绪,他一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像约翰这种性格的人。大概是仅有自己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从一开始就对面前的人抱有偏袒的态度。 想不明白约翰为什么怀孕还要继续参战的理由,当时约翰说是为了报效联邦,可他是半点不相信。特别是看到约翰的那双眼里,根本不存在联邦人特别强烈的爱国情,只是他并没有选择当场拆穿。 参战的理由有很多,身为教官的弗洛德很清楚,不一定非得是为了爱国。 所以即便约翰留下来的理由很蹩脚,他也通过了。他想或许约翰吃了苦头后就会走,也有不少受不了训练就离开的。 他在训练上并没有给约翰减免,以为高强度的训练能劝退对方。结果每次训练就算是最后一个做完也努力坚持完成,这让他对约翰改观不少,不知不觉心态上产生了些细微的变化。而后他对约翰能做的只有力所能及的帮忙,比如给约翰申请一些药,还有跌倒后让他少跑一些圈数,可没想到这样的通融却使得约翰遭受到了霸凌。 听到约翰是因为他的私下关心而差点被强奸,弗洛德也有些自责。 弗洛德轻咳了一声,他的嗓子还是有些发疼,之前指挥撤退时喊得过于用力,导致声带略微受损。 “没事。” 他往约翰的身后望去,问道:“其他人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约翰就在出事的那辆车上,按理说该是近二十人的小队。 “就你一个?” 约翰立刻点头,回答长官的话。 “最后通话的时候队伍里就剩了十个人,出现分歧以后算上我就四个人按你说的去了射线塔,其他人走到了另一条路。伍兹在路上牺牲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约翰垂下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攥紧。 “只有我、里科、乔奈特到了集合点。不过落地时我摔到了头,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乔奈特已经被害了。里科…”他指向里科的尸体,“我一路跟在他身后来得这里,我以为里科找到了其他队员才跟的,但是下来后发现大家都死了,然后……” 约翰尽量把发生的来龙去脉跟弗洛德说,但他的言语还是不够清晰,复盘时也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能把记住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 “里科被寄生了。在他的嘴里。” 看到约翰面露难色,弗洛德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我们刚才也碰到了被寄生的人。” 按理说是没必要跟约翰说那么多的,但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弗洛德开始跟他说另一边当时发生的事。 正如约翰所想,任务不止占领据点那么简单。 从一开始情报收集的结果推断,军营里的各个军官,也就是弗洛德的直系上司们早就已经知道了据点是虫族的老巢。弗洛德是出发后在半路被通知任务从剿灭据点变成活捉母虫,事先连一点提醒都没有。 活捉母虫可要比直接剿灭难多了。 原本制定的作战计划被整个推翻,他只能在抵达据点前的半小时内重新思考该怎么指挥下属。上头明确要活捉,那就代表整场行动都不能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场行动无疑是在送死。 他们的人数根本抵不过虫族。 让他带领下属去送死,他做不到。 正在他为了接下来的行动烦心之时,不凑巧有辆装甲车在半路出了事故。当接通连线后听到那头的人连指挥都不听时,弗洛德就知道整场作战必定会失败。 不是正规选拔出的军人根本不上台面,无论训练多久都缺乏绝对的服从。从上司到下属,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弗洛德烦透了心。 自从情报局和军部合并后,领导班底进行了一轮大换血。至此以后上面下达的命令总是不合常理,包括这次在G2星球的作战,也是一拖再拖。本可以投放区域性武器早点解决战斗的,而本部却以需要节省资金为由,配发给他们的都是偏于落后的武器,作战基本以原始的步枪为主。 唯一先进点的恐怕就只有穿在最外面的外骨骼装备,是军部新开发的,还未投入正式生产。说句难听的,完全把他们这批队伍当做试验品来测试这次的新装备。 弗洛德就算知晓其中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发言权,他只不过是一届教官罢了。 绝对服从直系领导,是他的任务。 就算下达的指令再艰难,他也得完成。 在作战出发前,军营派遣过几组侦察队勘察射线工厂的具体情形,摸清楚了内部情况和最优路线后他们在工厂一进门的入口处炸开了一条通道,可以直达虫巢内部。 到达据点刚下车后没多久,弗洛德和其小队遭遇了一波虫族的突袭。索性敌方数量并不多,只进行了小范围的火拼。 清扫完这批虫后,他们按照侦察队提供的路线直奔通道口,一路上就没再遇到过虫。反常的安静就像他们此刻进入的只是个普通废弃大楼而不是虫巢内部一样,对此即便注意到事情过于蹊跷,可弗洛德还是没有要求小队立即停下,而是继续前进。 入口至虫巢底部大概近十米左右,需要依靠攀岩绳滑下去猜都能到达,全员花了不少时间才依次抵达最下层。 “汇报人数。” 出发前陆战队被划分成了六个队,除去失联的队伍外还剩五组。 各队长开始清点人数。 “报告长官,暂无人员伤亡。” “好。听好了,这次的任务临时有了变动,节约点弹药,我们需要活捉母虫。母虫的位置就在这层,但具体在哪个区域还不清楚,它们偶尔会挪动巢穴。小心点,尽量不要使用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比如火箭筒这类需要在开阔地形使用的武器,不然巢穴塌了我们都得完蛋。” “可是…长官,我们只有这么点人。”A组的队长,指着通讯器上的雷达装置,“这里都是虫,不使用范围性武器打不过。” 雷达扫描光是附近一小圈就有近二十只虫。 面对小队长的提问,弗洛德选择避而不答。 “一旦有母虫的线索,及时汇报,不要擅自做决定。” 他把手中的枪往上一抬,“1、3队负责搜寻A跟B区域。2、5队C区域。6队跟我往前走。” 母虫的巢穴在工厂的负一层,一个废弃楼层中,里面堆满了瓶装的射线能源。G2星球独有的技术可以将射线转化为液体状态储存,方便运输到其他星球。 弗洛德带领小队往前走,脚下每走一步都伴随 ‘啪叽’、‘啪叽’的粘稠分离声,虫类的分泌物把这层搞得乱七八糟,不过依然能看出当前的搜查区域是个消毒场所,四周堆放了不少换衣橱柜,还有消毒用的淋浴喷头。 明明雷达显示附近有虫,可弗洛德检查四周并没有发现虫子的踪迹,甚至可以说周围安静地可怕。自从到达工厂后就没再见过虫,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弗洛德留了个心眼,他走到雷达标注的位置,面前的墙面上附着了数枚宛如卵状的物体。卵状物外面被层稠状物包裹,中心有半毫米的小口在收缩,散发着诡异的荧光。 看上去像是未孵化的虫卵,可外表形态又和一般认知里的卵不一样。通常虫族的母虫产卵有个习惯,会把卵产在跟前,直至孵化完毕离开。他还没有遇到过会把卵胡乱产在各处的母虫,这多少超出了他对虫族的认知。 在当教官前,弗洛德是做虫族科研相关工作的,隶属于政府部门。后被委派到战场,负责技术指导,而他这一指导在军队一待就是六年。工作期间并不是完全都在后勤的位置,有时会上战场身临作战,长此以往也就开始学习实战技巧。 这回被派遣做教官纯属是意外。和其他军官比,他属于是半路出家的。 比起指挥,他更擅长研究。 为了辨别面前的球状物是否是虫卵,弗洛德直接伸手上前确认。他毫不犹豫就将手指抠进了卵腔内,如医生般精准的检查手法在中央上下抠弄,不久摸到内部有块硬物。 他用力往外扯拽,从里面挖出了一条还未发育完全的幼虫,通体为绿色,头部已经长出了尖锐的口器,而下身则还是蛆虫状。幼虫脱离虫壳后立即失去了营养供给来源,暴露在外面没几秒就死了。 看着手中不再蠕动的虫,弗洛德刚准备掏出手电筒想仔细观察,就有队员上前汇报说听到了某种异样的怪声。 “长官,储物柜内好像有异常。” 报告的队员枪头指向右后方角落的储物柜。 “怎么办?”队员紧张地问道。小队各成员语态里都呈现出不安,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没有任何作战经验,只能依靠弗洛德的指挥。 顾不上分析手中的虫体,弗洛德把死虫放进腰侧口袋内,先去处理队员发现的异常情况。 快步走到储物柜前,就和报告所说的一样,有个换衣的储物柜在不停晃动。所有队员围在柜旁,一个个握紧枪械,精神紧绷。 大家都害怕这里面藏着虫。 弗洛德上前用力踹了一脚,却踢不开柜门。眼见门没开,他便用手去拉柜门,使劲拽了几下,感觉门的后面有股力量在使劲。同时间储物柜内传来不知所云的碎碎念声,听上去含糊不清。 单纯的声响辨别不出到底是不是人声。 “打开!”他往后退了两步,命令站在一旁的队长撬开柜门。 队长立刻执行命令,三四个人合力才把柜门掰开,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一股恶臭从储物柜内涌出,是混杂了小便与粪便的味道。 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从里面滚了出来。 “别杀我!别杀我……”他趴在地上抱住脑袋,浑身抖个不停,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嘴里不停念着别杀他诸如此类求饶的话。 即便年轻人身上的衣服满是污垢,仍能看出是同他们一致的军服。联邦的军装都是统一款式,一眼便能认出。 这个人浑身散发着恶臭味,四周的队员立刻和他拉开距离,只有弗洛德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在他的神态中看不出半点厌弃。 与初次征战的下属不同,这种事弗洛德见多了,曾经他为了活命还躲藏在虫族的排泄物里过。也不在意此刻对方全身上下的异味和粪便,弗洛德蹲下身子安抚面前的人。 “已经没事了,我们不会杀你的。我是陆战步兵的指挥官弗洛德,冷静点,告诉我你叫什么?” 男人抬起头,即便是过长的前发遮盖住了双眼,也掩饰不住他眼神中的恐惧。他全身止不住地在发抖,弗洛德注意到他干裂的嘴唇,想必这个男人一直躲在柜中,期间不曾进食。 为了让获救人员放下戒心,他转头对身后的队员说道:“给我水和食物。” 却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指令,大家都杵在原地不动,这让弗洛德很是不爽。如果连面前这种小事都忍耐不了这群人还打什么仗,在耐心磨光前,他再一次命令:“快点!” 弗洛德在训练队员时一向脾气很差,大家都见识过他发火的样子,要不是当下环境不允许他大声呵斥,恐怕弗洛德早开始骂人了。负责后勤的人员在感受到长官的怒火后,立即把压缩饼干和水壶递了上去。 男人一看就是饥肠辘辘的状态,捧起水壶仰头一鼓作气饮下。不过他仅仅是喝了水,手中的饼干包装半分不动。 “亚当…”在饮用完毕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自称亚当的男人是B51侦察队的成员,也是队里唯一的幸存者。他们的任务是提前探索巢穴母虫的位置,好为数天后的作战提供路线图。 派遣侦察队定位这件事弗洛德是知道的,现在通讯器上的地图就是他们提前探索远程传输过来的。只是他听闻整个小队都牺牲了,没想到还有一人存活。 “我一直躲在柜子里,从来没有出来过。”好像是猜到弗洛德在想什么似的,亚当先开了口。 虽然很惊讶亚当能一个人在衣柜里躲上近数天的时间还能毫发无伤,但这似乎不是现在需要他花时间细究的一件事。确认好亚当身体没事后,弗洛德准备继续搜索任务,他们没工夫照看这个毫无战斗力的幸存者。 “那么亚当,你就留在这里,我们剩下的人还有其他任务要进行,等到结束后再过来接你。” “什么任务?” 该跟他说关于母虫的事吗?弗洛德紧盯面前才获救不久的男人。 “要是你们在找母虫,我知道它在哪里,我…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等弗洛德同意,亚当就站了起来,主动指路。 像是被窥探了心事,接连两次还没等他开口,亚当就准确地顺着他心里想的事回应,未免太凑巧了。 亚当不由分说地指向前面的路口:“从这里往前走,过两个通道再往左拐,没多远。” 要是普通人或许会完全相信亚当所说的,可弗洛德不一样,他对虫是有一定的认知,甚至十多年里成天跟虫族打交道。以往攻陷过的虫巢里,没有一只母虫会把藏身点固定在一个地方,‘她’的警惕性很高。 而亚当却说得很绝对,就好像母虫没挪过窝,就该在他指的地点。 可他明明说自己逃跑后一直躲在储物柜内没出来过! 眼看队员不等命令就跟在亚当的身后。 等一下! 弗洛德想开口,却感觉嘴巴被钳制一样无法张开,他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同时大脑内产生出了如同漩涡般的恐惧感,像网一样束缚他的行为。 他无法发声。 “长官,该走了。” 亚当转身提醒他快点跟随,那双眼里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惧怯。在他张嘴的那一刻,弗洛德看到亚当的上颚处伸出了节肢状的腿部。 后面的事弗洛德就不曾有多少印象深刻的记忆了,他只觉得在那之后自己是被某种至高的意识控制了行为。浑浑噩噩中想要反抗,却毫无挣扎的余地,他的一切行为都不受自身管控。 “那如果它们真的能控制人心,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约翰紧张地听完弗洛德讲述全部的经过。他没想到会有虫能做到精神层面控制人心的能力,除了寄生外,长官还提到了精神控制。 不过精神操控只是弗洛德个人的猜测而已,并没有明确的证据。 “等待救援吧,只有这个办法了。”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约翰垂下头,抱着膝盖坐在一旁。 这样的提问让弗洛德很难回答。 “我还不想死。”或者说,我还不能死。 约翰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说得很小声,不过弗洛德还是听到了。 “一定会有的,你放心,我尝试联络一下总指挥。”弗洛德把手搭在约翰的肩膀上,企图让他打起些精神。 他的通讯器还能用,只不过信号不太好,收讯断断续续伴有杂音。 “这里TS-207机动步兵小队,A连,呼叫作战部,请回答。我们需要援救。” “听到请回答…这里是TS-207步兵小队,听到了吗。” 弗洛德对着通讯器连续说了几遍,另一头毫无反应。他还能沉得住气,倒是约翰看上去有些焦虑。见约翰眉头紧缩,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弗洛德也有点为难。 “可能是信号不好。”他安慰道。 为了减少约翰的焦虑,弗洛德站起身,高举通讯器,企图寻找一处信号好点的地方。他一边求救,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附近墙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卵,要比他找到亚当的区域要密集不少,这让他不由惊叹这只母虫的繁殖能力。 他能想象到这些虫孵化完毕后,就会爬到人肉堆前开始进食,这些幼虫从一出生就拥有丰富的食物,光是面前堆积如山的人肉渣子就够幼虫吃上不久。弗洛德忍不住想,或许‘她’,这只母虫,早在他们进入虫巢的那一刻,就已经为它未出生的孩子们寻觅好了盘中餐。 他们所有人的命运从最初就注定好了。 一想到母虫竟然能安排虫类操控人体混入他们中间,他就毛骨悚然。而且控制亚当的那只虫明显拥有清晰的独立意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显然这些已经超出了他对虫族的了解。 惠尔顿那帮人到底杂交出了什么样的怪物,他不敢想。 手中的通讯器,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最初信号是‘哔——’地一声接入,他反复尝试才找到最佳信号接收点。 “收…收……到,这里是作战部,我们收到了救援信息。目前是什么情况。” “TS-207小队作战失败,我是此次行动的指挥官弗洛德。我们被围剿了,这个地方出现了有新的虫种。帮我连线一下布莱恩大将,我需要向他汇报具体情况。” “好的,稍等。” 约半分钟后,另一头切换成了布莱恩大将讲话。 “怎么回事?” “大将,我们在工厂内部发现新虫种,据了解,是一种能寄生并操控人体的新品种。目前我们步兵小队仅剩两人存活,急需援救,能否派遣飞行兵来营救我们。” 对面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救援的事而是反问:“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活捉母虫。” 弗洛德如实回答。 “那母虫呢?找到了吗?” “回答大将,没有。” “找到母虫后我们再派遣救援。” “什么?”弗洛德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是从联邦大将嘴里说出的。 “可以救援,不过要在你们发送母虫的具体位置后。为了后续的捕捉,我需要知道它的位置。” “可这样我们会死在这里!”找到母虫可不是开玩笑,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对成群的虫,无疑是送命。 “这是命令,还是说你作为联邦的军人连死的觉悟都没有。这本来就是你们小队要做的事,现在反而需要增援。如果我派兵只是为了营救你们两人,期间一无所获不说没准还得搭上不少人的命,那么救援不是浪费兵力吗?你身为指挥官应该很清楚作为领导的决策,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 大将的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了,他们的命分文不值。 弗洛德握紧拳头,他是时刻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他也不怕死,可身旁的人该怎么办。他无法坦荡地跟约翰明说赴死的事,特别是前几分钟他还信誓旦旦地安慰对方一定会获得援救的。 布莱恩的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他们这些军人为联邦献出了生命,而他的上级军官却根本不在乎。 看向一旁堆积成山的尸体,弗洛德突然想起当初教新兵们虫族知识时自己说兵虫是‘低下、肮脏、负责送死’的话,现在看来他们也何尝不是呢,自己和那些兵虫的定位差不了多少,没什么高低之分,生命一样如同蝼蚁,毫不值钱。 “我明白了。” 弗洛德挂断通讯,心中暗骂了一句该死,不过在提到母虫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虽然长官所站的位置距离他稍远,但约翰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刚才的通话。无论如何只有找到母虫他们才有机会获救,不然联邦军部根本不会派增援,生存的希望愈发渺茫。 “走吧。” 也不等弗洛德向他解释,约翰就站了起来。 “去哪里…”弗洛德愣了一下。 “不是去找母虫吗?” 弗洛德没想到刚才说不想死的Beta,此刻会主动说出去找母虫的话。 “不找的话更没有获救的机会。”看出了弗洛德的疑惑,他这般解释道。 约翰的语气里藏不住的无奈,说白了此刻他已经没有过多的想法,今天到目前为止承受了太多,再倒霉点也不足为奇。 他只想活着。 可约翰的漂亮话说得太早了,他刚起身还没走一步就蹲坐了下来。在掉落到洞穴前,他的脚意外崴到,刚才不觉得特别疼,现在走起路来就不一样了,脚踝的部位随着走动隐隐作痛,像被针扎似的。 “你的脚怎么了?”见约翰的手放在脚踝的位置一直按压,五官都扭成了一团,弗洛德上前问道。 “扭到了。” “我看看。” 弗洛德二话不说就脱去了约翰的靴子,一看他的踝骨处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红肿,要是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会影响后续的走路。 他刚想伸手,却又犹豫了。想到一开始他轻拍后背安慰约翰时,对方脸上露出的尴尬表情,弗洛德也开始纠结该不该直接上手。显然约翰是有伴侣的,手指上的婚戒是最好的证明,要是贸然触碰对方,多少带了些不尊重。 “可以让我碰吗?”弗洛德抬头征求他的意见。 “嗯…可以。” 在得到允许后,弗洛德才开始动手按压约翰的脚踝,简单应急的医疗常识对于他来说并不难。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护理动作,弗洛德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手劲把约翰弄疼。他的心跳动得很剧烈,也不知在紧张什么。 约翰的脚相比于他的要小很多,看上去也特别纤弱。他想象不到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坚持留在部队的理由,明明很怕死,却硬是要在困境中寻找生的希望。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离开呢,直接离开战场不就好了吗。 弗洛德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他能直接问出口的程度。 以后或许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眼下还是得先处理约翰的伤势要紧。 “小刀给我。” 约翰老实地递给他,在接过小刀后弗洛德朝自己的衣袖处划去,他扯下半截袖子绑在约翰的脚上。作战服带有一定的弹性,可以当做简易绷带使用,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缓解伤势。 替约翰包扎期间,面前的人一句话也不说,搞得弗洛德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的尴尬。特别自己手头上还做着肢体间亲密接触的动作,他竟然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为了缓解气氛,弗洛德问他。 “你刚刚直接就走,是知道往哪走?” 听到长官突然的问话,约翰脸上立马露出了窘迫的神情。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在还未认真思考好问题后就开始行动,他总改不了这个毛病。 “不知道…” 见他这幅低头惶窘的表情,弗洛德却不自觉地摇头笑了起来,倒不是嘲笑。他是不知道约翰这个人是真的迟钝还是草率,明明连路都不知道要往哪走却还要为了获救决定满巢穴找虫。 “有时候别急着下决定。我们连武器也没有,你就直接要准备走。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四处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或者和我商讨一下该怎么办,而不是一个人做决定。对了,我把工厂的全貌图发给你。”他拉过约翰的手腕,指着通讯器的显示屏。 “看到上面的脚步了吗?这是我们的行动点,所有走过的路线会在地图上保持1-2天。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这里,A区坐标纬度13处。在此之前,我的脚步在A区35处这个点反复移动。虽然我没什么深刻印象,但潜意识里存留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一些很零碎的片段,他也是在挂断通讯后才想起的。 “我应该是看到了母虫,在这里。” 被控制期间,弗洛德有过短暂清醒的时刻,只是时间很短。当时他看到了一个庞大而模糊的虫体在洞穴的中央,旁边围了不少兵虫。 所有士兵毫无意识地走到母虫跟前,依次按储备粮和食物划分。食物会被立刻处死,而储备粮则会被扒掉最外层的装甲服接着包裹在虫蛹中储藏。 弗洛德是相对幸运的,他被划分成了储备食物,并且更幸运的是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他的心跳比正常人要慢,被关在虫蛹内部时他全身进入了类似假死的状态中,呼吸频率相对减弱,这也就是约翰前来解救他时他还没死的原因。 不过要是再晚点就很难说了。 “母虫只有在交配产卵期间才会大量储存食物,一般这种情况下它们不会频繁挪窝。虽然我的推断和记忆都不一定准确,但大将只说要母虫的大体位置,我先把这个坐标发给作战部。这样的话就没必要非得找到母虫,直接出去等待救援就行。等下我们沿着地图上红色的路线离开这里,这是经过计算后到达入口通道的最短路线。” 比起他的草率,弗洛德的每个决定倒是有理有据,经得起推敲。而这份冷静决策的态度是约翰无论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的,他不禁感慨弗洛德能当上长官是有原因的。 “你知道的还真多。” “什么?” “关于虫子的事。” “毕竟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或许是弗洛德看上去很靠谱,约翰安心许多。比起他一个人,对方要更为细心而且懂得更多。虽然这个节骨眼想其他事不太好,可约翰还是忍不住会想,要是奥特兰斯的话,是不是在带领小队时也是这般冷静与果断。 可惜他俩没有并肩作战过,如果有机会他也想看看奥特兰斯在战场上指挥作战时的模样。 只不过所有幻想的前提是他得先离开这满是危险的虫巢。 “好了,要是等下疼得厉害,我可以扶着你走,或者背你也行。” 听到这话,约翰连忙摆手。在此之前弗洛德在他心里一直是个严格长官的形象,他一直都很惧怕这个男人,没想到弗洛德会说出如此关心人的话。 大概仅剩他们两人,所以长官才会愿意照顾他,约翰是这么想的。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那你先站起来适应一下,不要强忍,这里离出口还远得很。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枪。”说罢弗洛德起身开始在附近寻找枪支。 目前所在的位置相当于虫族的食物存放点,武器是一把都没找到,不过他倒是发现了一块褪下没多久的完整虫壳。 从庞大的体型判断是母虫褪去的,一般自然母虫到达繁殖交配的成虫期后会停止生长,而‘她’还在生长,显然不久前刚完成一次变态。这种现象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有足够强大的能源不断在外界刺激它。 能源、生长。 这两个词在弗洛德的脑中交替出现,他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是否是137CX同位射线的作用,促使母虫不停发育。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可能性,虫巢选择的位置就在射线工厂内部,这层随处可见堆放的射线储存物。 照这么看,惠尔顿选择偷袭G2是有目的性攻击的,如果换其他星球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拥有数量庞大的虫军。但这里不一样,仅靠射线能源的刺激,母虫就能在短时间内成年并开始繁殖。 可让弗洛德想不明白的是,惠尔顿到底是如何掌握虫族培养技术的,据他所知只有联邦才有虫族相关的研究资料,其他星球对虫族可以说知之甚少,像惠尔顿那样的小国家根本就没有对抗虫族的能力,连找到能够杂交的幼年母虫都难,谈何做到培育人工虫体。 弗洛德不敢细想,他开始感到害怕,直觉告诉他这场战争并不简单。从联邦政变到惠尔顿的趁机偷袭,其中或许有一定的联系也说不准。 然而这些都不是他能管的事,他现在连保住自己的命都难,更别说有功夫去想国家大事了,当下还是想办法活着出去更为实际些。 弗洛德把找到的虫壳拖到了约翰面前,这副虫壳整体是柔软的,与普通虫褪下的虫壳不同,富有一定的延展性,壳的内部还残留了母虫分泌的黏液。 “这是什么?”约翰不解地问。 “母虫脱下的虫壳。刀再借我一下。” 他再一次把刀借给了弗洛德,看长官趴在地上用刀分割虫壳,他好奇弗洛德这么做的用意。 “你要做什么?” “把虫壳披到身上,这上面的黏液留有母虫的味道,只要染上它的味道就算没有武器也能躲过大部分虫,一些智慧不高的比如工虫、兵虫是依靠气味分辨同类的。”他曾经就是靠这招逃生的,当时他把虫类的排泄物涂满全身骗过了不少虫,其原理和披上虫壳是一样的,都是改变自己身上的气味好闻起来像虫。 弗洛德把刀还给约翰,同时将割下的虫壳皮绑在他的脖子上。不只是脖子,从头到脚都得包得严严实实才行。 在给约翰披衣期间,弗洛德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的身体。微微隆起的小腹在紧绷的作战服包裹下显得尤为明显,还有靠近时能闻到约翰后颈好像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味道。明明不是Omega,却因为怀孕而向外散发着费洛蒙。 弗洛德是Alpha,他闻得到约翰浅有的信息素。 联邦的Beta好像并不会散发如此明显的气味吧,或者说根本就不会带有信息素……意识到自己越想越远,弗洛德迅速抽回神。 “紧吗?” “还好。” 快速给自己也穿戴严实后,弗洛德说:“我们走吧。” 约翰嗯了一声跟在弗洛德的身旁,由于脚疼他走得很慢,长官也便跟着放慢了脚步,好像是特意照顾他。约翰有意无意地把将目光瞟向身旁的弗洛德身上,尤其是长官的嘴。 他觉得自己的长官表现得和往常完全不一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尤为关心,更是没了平常严肃的态度。 他甚至都怀疑弗洛德是不是被寄生了,可他并没有在弗洛德的口腔内看到虫。 正如弗洛德说得那样,他们身披母虫的虫壳后规避了不少麻烦。离开食物储藏区的路上遇到了三五只虫,都没有对他俩进行攻击。起初兵虫在经过他们身旁时停了下来,头顶延伸出的两根触角轻触约翰和弗洛德的头顶。 约翰不禁屏住呼吸,他都快被吓死了,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生怕被发现。 一旁的弗洛德看见后,弯下身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没事的。” 他直言自己的方法管用,让约翰放松些。 确实也正如长官说的那样,沿途路过的低等虫把他们当做了同类,随后再看到虫经过,约翰也没再紧张。 当他以为会一帆风顺地离开虫巢,却在经过A区20点处发生了意外。 弗洛德先是说头晕,接着他的额头开始不停的冒汗,很快他的头发都被汗液浸湿了。约翰见他两脚打颤,提议要不要暂时靠边坐下休息。 “你怎么了?”约翰不安地看向弗洛德。 “你有听到什么吗?” “没有。” “类似说话声。” 约翰摇头,除了巢穴里窸窸窣窣的虫声外他什么也听不到。弗洛德捂住耳朵却还是不停地在说有声音,他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不久鼻子内开始往外流鼻血。 见状一旁的约翰手足无措了起来,明明弗洛德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身体不适,他不清楚长官这是怎么了,除了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压迫感以外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长官?弗洛德?”他试图和弗洛德沟通,可对方毫无反应。 弗洛德站立起来,他能听到约翰在轻喊他的名字,只是他无法做出回应。他的大脑内源源不断正被另一个声音填满,就好像是在召唤他。某种听不懂的语言正钻入他的脑袋,侵入他的思想,恐惧感袭遍全身。 显然能不能听懂未知的语言并不重要,他的身体会屈服于言语而行动。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再一次被母虫控制了思想。 “你去哪里?” 一开始约翰还未意识到弗洛德被控制了精神,他就见弗洛德一声不吭起立并往出口的反方向前进。身为下属他不知所措,只能跟在长官身后。 约翰不清楚弗洛德要去哪里,直到他打开通讯器确认方位时才发现他们正往A区35方向移动。 “我们不该往这里走。” 他上前拉住长官的手,想把弗洛德拽回,可弗洛德就像是着了魔似的,身体一个劲向前倾,全然不顾约翰的阻拦。 他的力气终究拧不过弗洛德,就算他全身重心向下死死拉拽也拦不住。撒手的那一刻约翰由于用力过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弗洛德离开。 怎么办。 约翰慌了神,那边可是母虫的所在地。 他该怎么办,是放任弗洛德前去送命,还是自己独自离开。理智和良心给出了两个选项。 理智认为,为了活命他大可以不管弗洛德。他已经有了逃生路线,还有可以避免被虫攻击的虫壳外衣,只要抵达出口他就能获救。可良心却说他所有获救的方法都是弗洛德给的,如果就此撇下对方往后一辈子他都寝食难安。 几乎没有犹豫多久,约翰就做出来决定。如果丢下弗洛德,他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最终他还是表现出了过于善良的心。 弗洛德的判断一点没差,母虫就在A区35的坐标内。当约翰踏入母虫所在的洞穴时,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整个巢穴内部都散发着一股潮湿黏腻的气息,绿色的荧光接连闪烁着,洞顶角落挂满了白色丝线,地上墙面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虫卵。 此时母虫就趴在洞穴的正中央。 ‘她’的身躯足足有两米多高,全身呈乳白色。母虫正在持续不断地产卵,一枚枚透明虫卵从尾部不间断向外排出,肥大的后臀就像团大肉球随着生产而伸缩蠕动。它跟前趴着一只刚孵化完毕的幼虫,这只幼虫在将来会成为新的母虫,继承‘她’的意志繁衍生息壮大虫群。 显然它把弗洛德召唤过来是为了让幼虫享用。 这是一场难得的捕食教学。 为了让幼虫学会独立捕食,母虫并没有把弗洛德弄到跟前,而是让幼虫自己爬过去。弗洛德躺在地上,还在呼吸。他的身体有明显起伏,并不是一动不动。 约翰的心跳得很快,他距离弗洛德所躺的位置大约有两三米左右的距离,得想个办法在幼虫扑上前把长官拉走才行。 这个洞穴随处可见不少尸体,有虫的也有人的,约翰想伪装成死尸混入其中。他伏在地上,趁母虫没发现前缓缓往弗洛德跟前挪动。强忍着潮湿恶心的地面,约翰一点点爬到弗洛德的身旁。 只不过在他到达前,幼虫已经先到了长官跟前。年幼的虫体还未曾享用过活体食物,不知该从何下口。高智商的物种在进食前会进行思考,这就给约翰提供了不少解救的时间。 他得保住长官的性命,不能眼睁睁看着弗洛德死。 大概是前有亲眼目睹伍兹死亡的画面经历,这回他未曾多想,在幼虫下口前护在了弗洛德的身上。 滚开!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他心中所想。他打算在幼虫进行攻击前先杀了它,然而还没等他掏出刀,幼虫就被他的命令吓后退了。可怜的幼虫没了进食的欲望,缩回到了母虫身边。 原本他是因为身披虫壳才没被母虫发现,但命令一出,母虫便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母虫发光的眼珠穿透幽暗的环境往他这头注视。目光接触的那一刻,约翰从愤怒恢复到了胆怯,再一次害怕起来,恐惧感盘旋在心头。 他当初的想法很简单,以为自己爬到弗洛德跟前就能趁母虫不注意把长官拖走,显然想法是美好的,实行起来却是漏洞百出。 他连忙趴倒在地,以为像刚才一样装死就能躲过母虫的注意,却不知他所有的心理活动母虫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不过,母虫不能控制他。 他们两者之间只存在精神共鸣,母虫臣服与他,听命与他。只是此刻约翰并不知道这件事。 感觉到母虫的移动,他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可能完了。 母虫吃力地挪动笨重的身躯,细瘦的肢体和庞大的身形成对比,它的爬行速度极其缓慢。就跟过重的胖子骑在一匹瘦马上一样,妄想瘦马能负重前行走快点是不可能的。 母虫停在了约翰跟前,先是探出藏在腹部下的两节前肢触碰约翰的身体,节肢前端带有细小的锯齿,陌生又恐怖的触感刮得约翰头皮发麻。 等到检查完毕后,母虫勾住约翰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抓起。 被举起的那一秒,约翰还以为自己会死,然而母虫却没有行动。他胆怯地睁开眼睛,双眼眯成一条缝偷看面前的虫。 近距离观看跟远距离查看的震撼感是不同的。 它的脑袋呈椭圆形,中央有好几只眼睛连成一排,面部和蜘蛛差不多,身体更接近白蚁虫后的体态。它的眼珠就跟玻璃球似的,极其深邃,宛如黑色的汪洋海水,看久了仿佛人都能跟着陷入其中。 约翰竟因此产生了无法呼吸的溺死感。 在注视期间,他听到了弗洛德口中所谓的声音。是惠尔顿语,弗洛德身为联邦人理所当然是听不懂,可他不一样,他本就是惠尔顿人,这是他的母语。 “我等你好久了。” 母虫在用精神跟他交流,它下颚伸出一条长须,那是传递精神世界的纽带。触状长须来回耸动,将意识传递给约翰。 它无法控制约翰,其原因是因为他是惠尔顿人。人工培育的虫族母虫从一开始就被灌输了一个概念:惠尔顿人是它们至高无上的神,是它们的主人。如果不植入这个概念或者说是思想,惠尔顿的军队是无法控制高智商母虫的。 归根结底,培育母虫、繁殖虫族是为了给他们卖命。母虫包括其繁殖下来的虫类都不会攻击惠尔顿人,之前没有发现这点是因为约翰身边还有其他联邦人,他从未单独行动过。联邦人是虫族首要攻击对象,其次再是其他人种。 它把构建的精神世界、包括它的出生、生长、再到被投放战场的全部经历都毫无保留地传递到约翰的脑中。母虫被下达的命令是繁殖,所以它不停的交配繁殖,整个虫巢内都是它的孩子,然而它不单单是个只会生产的女王。 丰富而又强大的射线能源让它不停进化,每一次蜕变它就经历一次重生,它的智慧也就更为健全。 母虫开始思考,开始质疑它世界的神。 为什么它的一生都在繁殖,它厌倦了繁育与生产,也厌倦了自己的后代前赴后继的送死。终有一天它的生命会走向死亡,而它承受痛苦进化出的智慧根本无法传承下去。它的后代里会有一只新母虫诞生,而这只新母虫终会延续它的命运,不断繁衍生息,然后接着命令它的子孙奔赴战场送死。 或许连繁育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它从弗洛德的意志中窥探到了联邦军队的思想,也知道它今后的命运会被活捉。在被俘虏后,它繁育的种族会走向灭亡,这片大地上所有的虫都会死去。 它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它需要一场谈判,给它诞下的新母虫一个全新的命运,一个能改变虫族未来的新命令。 命令需要惠尔顿人下达,作为被人工繁育的对象它们无法擅自脱离造物主的掌控。然而这个星球早就没了惠尔顿人。在联邦军队到达之前,所有的惠尔顿军队都撤离了。 “我需要你。”它对约翰说出了似曾相识的话。 这句话它曾借里科身体内的寄生虫传达过,可惜低等的虫类只会传递语言,无法把它的思想从头到尾告诉约翰。 从一开始母虫就在洞穴内感知到了约翰的存在,可以说每一只虫都可以是它的眼睛,虫类之间会相传达信息。直到约翰披上它的虫壳,所有虫类都把约翰当成了同类,一只虫。 就算智慧再高的母虫也规避不了天生的习性。 终于当约翰给新母虫下达命令的那一刻,它再一次察觉到了约翰的存在。 面前的人,是唯一能改变它后代命运之人。 约翰从它浩瀚如星河的眼里明白了它的意图,这只虫并非想杀他。他体会到了母虫的感受,一种悲凉和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奈。没有一方在这场战争中获利,就连看似优胜的虫族也不过是两国交战的无辜棋子。 他原谅不了虫族残害伍兹的事,可他又无法把仇恨转嫁到任何一方的身上。战场本身就规避不了伤亡,立场不同注定有一方要奔赴死亡的命运。他能存活,不过是侥幸,只因他是惠尔顿人,是这场战争优势的一方。 联邦、惠尔顿、虫族,在这三方的关系中只有约翰饱受痛苦。他的立场极为复杂,他的伴侣、同伴都是联邦人,而他身为惠尔顿人又深知战争对于他国家人民造成的痛苦,他不想任何一方再有无谓的死亡。 可他在中间能做什么呢。 约翰没有远大的抱负,他只想早点结束这边的战事,好去找奥特兰斯。他决定接受母虫的提议。 “一个新命令?” “是的。”母虫抬起它怀中的新母虫递到约翰的面前,这是它意志的延续,是它后代的新女王。 “让它活下去。把它带到一个适合生存并安全的地方,让我的后代不再经受战争的折磨。”如果不是被当做战争机器培育,恐怕它本可以进化为和平的母虫。 “你为什么断定我会答应。”约翰对虫可没多少好感,如果他想,他可以直接命令母虫放了他,更不用替这只母虫做事。 “因为你能懂。你和我一样,这里。” 说着,母虫伸出左侧的前肢轻轻触碰约翰的小腹,“孕育生命。” 它能感受到约翰腹中的孩子,身为受孕的一方肯定能感同身受,没有人会想自己的孩子经受死亡的折磨。 确实,身体接触的那一刻,约翰感受到了母虫最深层的想法。他甚至看到了母虫眼中的世界,看到了成千上万的虫被炮火轰击,听到了人类与虫类濒临死亡时的痛苦尖叫,这本是可以避免的。 约翰本身就是个同理心极强的人,在看到这样残酷的画面后,一股莫名的悲痛感袭向他的全身,他哭了。为所有丧命的虫和人流泪。 “我答应你。” 他们达成了协议。 约翰用虫壳包裹住新母虫的身体,把它纳入怀中,随后架起弗洛德往外走。 弗洛德由于受到了大量的精神入侵,没法立刻苏醒,约翰只能一路拖着他。男人的身体很重,一整个压在他的身上,可比男人身体更重的是他怀里的使命。 约翰无暇顾及自己脚踝的疼痛,他全部心思都在其他事上。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背负起一整个种族的命运,不只是虫族的,还有联邦人的性命也掌握在他的手中。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洞口,看到了从外面照进的阳光,是如此的刺眼和不真实。同时,他如愿等到了赶来救援的飞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