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医院

    刑骁跟着救护车到医院的时候，单钊也开着车赶过来了。

    刑骁以为这着急忙慌的，单钊未必来得及把警服换了，临走了还抓了件T恤以备万一，没想到单钊到的时候一身便衣，他这心是白操了。

    两个人候在抢救室门口干等，单钊问刑骁到底怎么回事，刑骁说：“因为台风，我去老爷子那帮着检查房子……他在给窗玻璃贴胶带，我陪他聊了会儿天，他突然就倒下去了……你爷爷平时身体那么好，我没想到……”

    单钊也一直认为自己爷爷身体很好，但不管多好，他毕竟是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我年年都督促他做体检，他总说没毛病……”单钊说到一半便没了声，一只手捂着脸，手背青筋凸起，不知压抑了多重的情绪。

    刑骁看着单钊这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老爷子一辈子教书育人，品行磊落、胸怀开阔，从没因为他小时候犯过的事儿难为他、记恨他，对他就像半个亲孙子似的疼。

    可他现在除了等在门口，什么都做不了。

    刑骁试探着把手放到单钊弓着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单钊没反应，也没抗拒，刑骁就说：“会没事的，单钊，爷爷他会没事的……”

    等抢救室的门重新打开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医生一走出来，一直像座石像一样僵着的单钊立刻冲了过去。

    “医生，我爷爷怎么样！”

    那医生擦了把汗，口吻安抚地告诉单钊和刑骁：“病人是突发性心梗，但多亏有人给他做了正确的抢救，送来得也及时，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目前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接下来等他自己醒过来就好。”

    “突发性心梗？”单钊惊问，“怎么会，我爷爷的心脏一直很好，从来没有过这种问题。”

    医生摇摇头，说：“这也是有很多种原因的，便秘、过劳、情绪激动等，都有可能导致。而且病人年纪大了，即使没有心脏病史，也需要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单钊听到一半，忽然把目光对向站在他身侧的刑骁，刀锋一样锐利的长眉下，那双眼睛冰冷一片。

    刑骁被他看得身子都僵住了，但他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连忙道：“单钊，我真没说什么，我发誓我什么都没跟老爷子说起过！”

    单钊没再跟刑骁说话，跟着推床进了住院病房。

    刑骁迟了几步，也跟上了。

    病床上，老爷子还在睡，平时被笑容掩去的老态毕露无遗，灰白的眉微微皱着，也不知道睡梦中还在担心什么。

    单钊静默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刑骁则站在床尾，显得既无辜又多余。

    窗户外的天渐渐黑下来了，风里夹着雨，丝丝密密地下，隐约还有呼啸声响起。

    再过不久，台风就要抵达这座全副武装的城市。下班的人在路上猛踩油门，还没下班也归心似箭，没人愿意在台风天逗留在外，无论住什么样的房子，只要和家人在一起，总是最安心的。

    “你回去吧。”单钊忽然说。

    刑骁恍惚了一下，过于安静的空间骤然响起声音，会有种幻听的错觉。

    “你爷爷他要住院观察，这几天台风，事情多，你估计不会闲，我可以替你……”

    “我让你回去！”

    单钊把声音压到最低，但口吻中的怒意却丝毫不减。

    刑骁无奈地叹气。这段时间他多少已经有些摸清单钊的脾气了，自己的话他是不会听的，继续跟他杠也是没有用的，于是只好退一步说：“好吧，那我去医院附近先找家旅馆呆着，你如果……”

    单钊倏地站起身，两步走到刑骁跟前，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拽着他的胳膊往门口走。

    等出了病房，单钊把刑骁像垃圾一样往前一推，刑骁趔趄了两步撞到走廊墙上，背心一阵气血翻涌。

    但刑骁没有发火，他有什么资格对单钊发火呢。

    有年轻的护士推着车从他们身边走过，警告他们不要在医院闹事，刑骁朝对方抱歉地笑了笑，说不会的。那护士小脸一红，没说什么就走了。

    刑骁站稳后对单钊说：“你别这样，这里是医院。你如果要揍我，可以换个地方，我不会还手，但是现在老爷子身边不能没有人，而你不可能一直陪在这里，你放心请那些不靠谱的看护吗？”

    单钊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走过刑骁全身，轻易就能割得人血肉淋漓。

    “难道你就靠谱？”他朝贴着墙的刑骁走近两步，一把掐住刑骁的下巴，强行托起他的脸与自己四目相对。

    刑骁皱了皱眉，很不喜欢单钊这个动作：“你这是干什么？”

    单钊沉默着，但呼吸却越来越粗重，最后他压抑着无可宣泄的暴怒、质问被他抓在手中的人：“刑骁，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你的脾气呢，你的骄傲呢，我对你做什么你都无所谓的吗？”

    刑骁没说话，单钊盯着他的乌亮的眼睛看了半晌，说：“你现在怎么像条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