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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们哗然,闪光灯爆闪。他们没想到,原本在国外出差的闻驭,会在此时此地现身,扑上来正要发问,两个脸色冷峻的保镖走上前,把记者们驱逐了。 闻驭紧紧握住方青宜的手,带着他上了车。方青宜脸色发白,发抖的手指渗出一层薄汗。 闻驭脱掉西服搭在他身上,按关了车窗。 隔着逐渐关闭的车窗,闻驭的目光落向外头,在陆临野的脸上停了一停,旋即冷淡地收回。 汽车缓缓停在铁门外。 正在整理庭院的阿姨见主人提前回来,连忙放下工具,赶去开门。闻驭先一步下车,不等方青宜自己动,就把他打横抱了出来。 阿姨见状,不安问:”方先生怎么了?” “他不舒服,”闻驭边往房子走边说,“陈姐,帮我拿下体温计和退烧药,再倒杯温水上楼。” 闻驭说完,没换衣服鞋子,沾染泥土的鞋底直接踩过一尘不染的地毯,抱方青宜去了二楼。 方青宜说了句什么,闻驭没理会,他又重复一声,闻驭微顿:“什么?” “我自己能走。”方青宜试图挣脱横抱的姿势。 “别乱动。” 闻驭没有丝毫放他自己走的意思,拧开方青宜的卧室门,把他放到床上,伸手给方青宜脱掉了大衣。 方青宜猛地一颤:“你别碰我!” 闻驭看他一眼,不用分说固定方青宜挣扎的身体。被强行压制的方青宜抵抗得更厉害了,双手发狠抓扯闻驭肩膀,嗓音发抖地说:“看到我这么狼狈,你是不是很高兴?专程跑回来笑话我吗?!” 方青宜就是这样,脾气来了,便会说出一些很刺耳的话。闻驭以前从来不忍,每次都针锋相对。但这次,他任由方青斥骂,一言不发地给他脱掉衣服,又半蹲在地上,握住方青宜脚踝,打算给他脱鞋子。 方青宜这几天本就很难受,经历记者突然的围堵与闻驭的出现,在回家的汽车里发起了高烧。他挣脱不了闻驭的力道,疲惫不堪地喘息着,攥住闻驭衬衣的手逐渐卸了力。 闻驭沉默脱掉方青宜的鞋袜,想让方青宜先躺到床上休息,正要起身,一颗冰凉的水珠,忽然毫无防备,掉落在他额头。 闻驭动作顿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颗,啪嗒落了下来。 过了几秒,闻驭才慢吞吞抬头,对上方青宜眼睛。 方青宜哭了。 紧咬着牙,哭得一点声息也没有,脸色惨白如纸,眼眶却红得厉害。一颗一颗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顺他面庞滚落,打湿了两人的衣服。 闻驭伸出手,用指腹替方青宜擦掉脸上的泪痕,方青宜一把扭头,不想让他碰触。闻驭便干脆捧住他的脑袋,手指深深插入那头柔软的短发里,把方青宜的脸掰过来,继续把他滚落的泪水擦掉。 “我没有要看你笑话,”他嗓音嘶哑地开口,语气夹杂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央求与妥协,“怡怡,不要哭了。” 方青宜不是公众人物,之所以被血淋淋剖开隐私,只因为方青宜,是他闻驭的Omega。 闻驭的法定Omega,结婚两年、腺体有问题、不能生育,且不被自己的丈夫所爱——比起闻驭之前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这次证据实足的爆料,同时给了方、闻两个家族难堪。 方青宜艰难地抽泣,竭力想要停止哭泣,可眼泪完全脱离了控制,总是不争气地从眼眶溢出。 闻驭不再说什么,双臂一收,把方青宜死死抱进了怀里。 方青宜被箍得喘不过气来,试图推开闻驭,很快发现是徒劳。 阿姨找好闻驭要的东西,在门外犹豫好一阵子,很轻地走进来。她把东西放到床头柜,就悄悄关门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闻驭搂紧方青宜,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怀中之人缓缓停止抽泣。方青宜哭过之后,身体愈发疲倦虚弱,没有心气再与闻驭对抗,只想闭上眼睛躺着。他任由闻驭量了体温,喂他吃下退烧药,甚至放任闻驭脱掉他的衬衣与裤子,给他换了一套睡衣裤。 退烧药的安眠成分在血液里扩散,方青宜很快便昏沉欲睡。他睡着之前,感到闻驭坐在床头,把灯光调到了最暗一档,手指放在他头发里轻轻梳理:“我待会还得赶飞机回X国……你好好休息,要是不想上班就请几天假。新闻的事不要多想,我去处理。” 药物的驱使下,方青宜只剩渴望休息的本能。他的头发被闻驭抚摸着,躲藏在体内的倦意如同气泡一样往外冒,来不及思考便昏睡过去。 等方青宜睡后,闻驭下楼,坐在客厅沙发上打了几个电话。刚放下手机,接他去机场的司机到了。 经过三小时飞行,闻驭又返回X国首都。 穆成站在接机口翘首以盼。闻驭个子和外貌都很醒目,他毫不费力,就在往外涌的人潮里发现闻驭,连忙冲对方挥挥手。 闻驭没有停歇,从机场出来,直接赶赴下一场安排。 谈完工作已是深夜,闻驭扯松领带、脱掉西服,走到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外面灯火很亮,天幕却漆黑,繁华又孤寂的异国夜色深映双瞳。 他等待的国内电话打了过来。 闻驭注视窗外,一言不发听对方汇报。等对方说完,他面无表情说:“知道了。” 挂断通话不久,又一个号码在屏幕上亮起。闻驭皱了皱眉,默然举起手机,方屿川急切的质问从那头传来:“闻驭,新闻到底怎么回事?” “新闻的幕后推手是振平。” 闻驭无意与方屿川废话,直接明了说。 “……振平?” 闻驭嗯一声,没再解释。方家的公司与振平在业内存在竞争关系,双方不睦已久,暗中算计的行径不是头一遭。 不过无论方屿川,或者闻驭,都没想到的是——振平会拿方青宜下手。 把方青宜的疾病撕开,暴露于公众面前,这种手段未免太下作。 “可是,振平怎么知道小宜的腺体问题?” “振平的老三,你应该认识,从赵驰那搞到了怡怡的处方单。他把这事告诉他哥,他哥觉得可以做文章,捅给了多家媒体。他们这么做,无非想借怡怡的病,证明我跟他婚姻存在问题,方闻两家的联姻很可能破裂,从而冲击投资者信心。” “妈的,”方屿川咬牙切齿,“我知道振平那个老三,一个欠操的婊子。” 闻驭沉默。 方屿川说话的口吻,与十多年前没有区别,依然那么令人倒胃口。 闻驭眸色转冷,打算结束话题:“总之,舆论我会找人公关掉,振平那边我也会找人处理。做出这件事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这段时间,方家不要就此事发表看法,免得节外生枝。” 他说到后头,已经很不客气,几乎指挥方屿川转。方屿川呼吸吃力,再开口,语气虚浮如泡在消毒水里:“……好。” 咔哒一声,闻驭在那边挂掉了电话。 方屿川放下手机,脸灰扑扑的,似落了一层灰尘。他面前的餐桌上,一桌子的饭菜纹丝没动,早凉透了。 妻子孙琳忐忑站在一旁,紧张问:”小驭怎么说?” “闻驭查到了,是振平搞的鬼。” 孙琳不懂生意,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你说那个振平……一个公司为什么要害怡怡?怡怡哪里得罪那个公司了?把他的身体情况爆出来,还说他跟闻驭……说什么因为他不是完整的Omega,闻驭才不愿意碰他,在外面沾花惹草……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不要啰嗦了!” 方屿川突然大吼,双手一扫,把桌上的饭菜全都推翻在地。 孙琳吓得叫出声,慌张捂住嘴。菜叶汤汁泼洒得满地狼藉污浊。 客厅里玩耍的孩子被爸爸的吼声和东西摔碎的声响惊到,哇哇大哭起来。保姆连忙把孩子哄去二楼,但哭声仍传到楼下,尖锐回响。 “老公,对、对不起……”孙琳又惊又怕,“我不说了,不说了。” “……我妈以前说得没错,”方屿川脸色铁青,“那个女人就是个贱货!贱货生的野种!” “如果不是为了方家、为了守住方家的产业……我、我绝不让我弟弟受这份气……” 方屿川喃喃骂着,脸上裂开软弱的缝隙,颓然坐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