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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断了,又接上,断了,又接上。狂热迷乱、失去节制的湿吻不知持续多长时间,终于在交错的呼吸里,如一场暴雨骤然停歇。 房间异样的安静。 方青宜急促喘着,很近的距离,对上闻驭的眼睛。那双黑瞳里浸满夜色,似乎毫无情绪,又似乎有熔浆在岩层下涌动。 方青宜做得筋疲力竭,闻驭给他擦身子、穿睡衣、吹头发,放回被子里,他昏昏沉沉,乖巧安静得任由摆布。 睡觉的时候,方青宜双腿蜷起,侧躺在床上,高高的个头缩成一团,半张脸都躲进被子里,呈现出某种不安的状态。 闻驭怕他堵住呼吸,往下扯了扯被子,让他整张脸露出来。方青宜不高兴地皱眉,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闻驭以为弄醒了他,刚要说话,方青宜摸索着,把一样东西攥在手心,放进口里吮了吮。 口欲得到满足,他神情安定下来。 闻驭却顿住。 方青宜攥得很紧,放口里含着的,是他的手指。 他以前不止一次嘲弄方青宜,怎么跟没断奶的婴儿一样吃手,幼稚死了。方青宜被他气得够呛,自此下狠心戒了,很多年里,闻驭再没见他把手指放进嘴里。 直到上次在厨房,方青宜不小心被杯子烫到。 第一次,闻驭从这个动作里,读取出强烈的情色意味。 闻驭稍微一抽,方青宜便察觉,攥得更紧了,嘴唇嗡动,嘟哝着什么。 闻驭不再抽手,任由方青宜把自己手指吮得湿乎乎的,俯身下去,想听他梦呓什么。 “……闻驭,”方青宜闭着眼,浓密睫毛很轻地颤抖,“我好恨你。” 闻驭面容一静,在柔和的台灯光线下,注视眼前这张看了太多年的脸。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眼前这个人,竟从第一次见面时九岁的男孩,变成了二十七岁的男人。 他心底某个地方,被钝钝撞击着,撞开一道裂口,涌出情绪的暗潮。闻驭躺下来,鼻梁贴着方青宜散发香气的发丝,嗓音低哑地说:“你恨我吧。” 方青宜慢慢松开闻驭的手指,不再呓语,酣沉地睡去。 他陷入梦境里,听不见闻驭的话。即使听见,坠落深海的意识,也只是感受到一阵微风,从遥远的地平线之外吹来。 “你二十二岁那年,不管是分化成Alpha、Beta还是Omega,或者一辈子不分化,始终维持缺乏性特征的身体,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闻驭在他耳边,说出了那个他不会告诉方青宜的答案,“只要有一天,你选择躺在我身下,让我操你,我就不可能对你像其他人一样。” 翌日方青宜醒来时,躺在床上,有好一会儿,没搞清楚自己在那里。 他翻身想起床,腰腿席卷酸软,竟乏力得陷在床褥里难以动弹。 这时房门推开,闻驭走了进来。 闻驭换上了衬衣西裤,熨烫抖撑的布料衬托出宽肩长腿的优越身材。他手里拿一份文件,大概正在外面的房间看,听到动静,便推门进来了。 “醒了?” “嗯。” “还睡吗。” “不睡了。” “那我拉开窗帘了。” 闻驭走到窗边,哗一声拉开遮光窗帘,日光如同瀑布倾洒房间。 方青宜躺在被子里,注视站在窗边、身姿笔挺的闻驭,脑海里倏地腾起昨夜两人肢体纠缠着抵达高潮的画面。 阳光很烫,晒得他皮肤发热、心口乱跳,他匆匆打住回想。 “我跟周主任说了,你跟我一道回去,下午三点半的高铁。” “……这样。” 闻驭与周诚民认识,交情还不浅。周诚民有很大一笔资产,在闻家的信托公司。因为这点,有些知情的律师先入为主认为,年纪轻轻的方青宜,托闻驭的关系,得到了特殊关照。 方青宜自己有时也会忍不住想,周诚民对他的照拂,到底出自对自己能力的认可,还是因为闻家? 闻驭见方青宜若有所思,表情微微失落,走到床边,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待会得去见投资商,你再休息一会,我定了餐,服务生会把早餐送上来。” “哦,”方青宜下意识问,“那中午你回来吗。” 闻驭听见方青宜的话,顿了顿,说:“回来吧,吃葡餐怎么样?” 方青宜的外祖母晚年定居里斯本,他小时候,经常在假期飞往那座海滨城市。晾晒衣裤床单的错落房子,向蔚蓝海岸延伸的陡街,摇晃穿行街道的电车,还有外祖母烹饪的葡萄牙菜,都构成他童年的珍贵记忆。 方青宜垂下眼睛,盯着洁白被褥上明亮的日光,细小尘埃在光线里飞舞。他突然想到,他几乎没有跟闻驭单独在餐厅吃过饭,喉结动了动,轻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