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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情绪糟糕时,很容易醉意上头,何况方青宜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等他听见椅脚摩擦地面的响动,转头看向方明江,目光已然有些涣散了。 方明江从烟盒里取出两支烟。一支递给方青宜,凑过去给他点燃,一支叼在自己嘴里。 “怎么喝成这样?”方明江问。 好一会儿,方青宜没有接话,只是埋头喝酒,狭长眼眸在烟雾里迷蒙不清。 就在方明江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方青宜突然说:“段小恩回来了。” 方明江一顿:“哦。” “我真他妈愚蠢,”方青宜扶住额头,嘲讽地摇摇头,借醉意发泄平素不会出口的话,“我到底为什么跟他结婚?为什么产生错觉,以为他也有些喜欢我?段小恩回来,闻驭一直跟他见面,我竟然一无所知!还要靠段小恩跑过来告诉我……可笑,太可笑了!” 方青宜越说越冲,喉咙里血气翻涌,牙关一咬,抬起手背狠狠擦了把眼睛。 “段小恩直接找你了?” 从方青宜的沉默里,方明江得到了答案。他拿过方青宜的酒杯,就着喝了一口,若有所思说:“段小恩既然来找你,说明闻驭跟他没什么。要是有什么,他哪舍得找你。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敢找你,他跟闻驭可就完了。” “……你说,什么啊。”方青宜不理解地反问。方明江的话莫名其妙,他醉得昏沉的大脑,搞不懂其中逻辑。 “别管段小恩,你管他干什么。”方明江伸手取过烟灰缸,抖了抖烟灰,“要我说,段小恩回来也不错,你是该好好理一理跟闻驭的关系。” 他抽了口烟,仰头望向吧台柜架上琳琅满目的酒瓶。瓶身映射酒吧灯光,扩散迷离光晕。他想起少年时的种种不愉快,缓缓吐出烟雾:“野种就是野种,太狂,我跟大哥治不了他,但你可以,你就该狠狠骑在他身上,抽他几鞭子,把他彻底驯服。” 酒吧光影摇晃,女歌声的吟唱忽远忽近,方青宜一阵阵头晕脑胀,难受地撑住脑袋,没有再听方明江散漫的话语。 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闻驭再次打电话过来。 屏幕闪烁的名字如利刃扎进方青宜心底,被酒精搅得混沌的情绪,像是陡然被刺穿般,裂开冰冷空荡的豁口。方青宜一把抓起手机,一下一下,不断地把手机用力砸向桌沿,直到屏幕倏然一暗,宕机黑屏。 最后,方青宜醉得一塌糊涂,是被方明江强行拖出酒吧,扛进计程车的。 他似乎对司机的路线有所察觉,揪着方明江的衣服,嗓音含混地强调,他不回家,不回家,他要回酒店。方明江无奈,在方青宜衣服口袋里找了找,翻出一张房卡,要司机掉个头,朝酒店地点开去。 抵达目的地,方明江把方青宜抱下车,背他往酒店大厅走。方青宜趴在他背上,嘟哝着醉话。 “那天如果我没看到就好了,”方青宜埋在哥哥背上,鼻音很重地说,“没看到,就可以当做一切不存在。” 方明江原本不想说话,但方青宜一直在重复,他顺口问:“看到什么?” “……” 方青宜不说,方明江也没当回事,继续往里走。快到电梯时,背后的人闷闷开口:“我看到林阿姨跟我爸躲在阁楼接吻了。” “即使这样,我还是没办法恨林阿姨。” 方明江顿住,隔了几秒才按电梯的上行键。 “所以你当时才疏远他?”方明江走进电梯,“我当时还奇怪,你跟他本来关系很亲近……为什么我们那样欺负他,你反倒不理不睬,原来因为这个。” 方青宜趴在他背上,没有再吭声,方明江忽然垂下眼睛,模糊地笑了一声。 “那你知道大哥跟我为什么要欺负他吗?” 方明江问道,扫了眼方青宜的房卡。房间在走廊尽头,他边走边说:“你大概一直觉得,大哥和我是为了给妈妈出气,才欺负他们母子吧。” 方明江知道方青宜喝醉了,不管他说什么,方青宜都听不清、记不住,于是把藏匿在心底最深、最暗处的话语,漫不经意吐露出来。 “大哥欺负他,是因为他年龄比大哥小,却样样比大哥出色。你不知道爷爷多喜欢他,每次责骂大哥,都拿他作比较。一个寄居者,抢了大哥风头,你觉得大哥咽得下这口气?” “至于我……” 方明江走到尽头,掏出房卡,刷开眼前房门,把卡插入感应槽。 玄关灯光瞬间冲散了房间里的昏暗。 他把醉得迷糊的方青宜轻轻放到床上。 “我只是难以忍受,那个女人怎么那么笨,被爸爸骗得团团转。” 方明江回忆往事,眼神暗了一瞬,随即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混沌。他转身想去洗手间,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没看来电人,顺手接通电话,那边压抑地喘粗气,从牙缝里气急败坏地挤出咒骂:“我操你妈方明江……” 方明江脚步一滞,蓦地想了过来。 他赶来之前,费珏还被他扒得精光、一丝不挂绑在床上——他就在酒吧附近开的房,出来时以为很快能回去,没把东西从那位少爷体内取出来。没想到顾着弟弟这头,一不留神,把对方给忘了。 他不知道费珏是怎么挣脱捆绑手脚的绳索,拿到手机给他打电话的。听那语气,费珏显然被体内的东西折磨得快崩溃了。 “我的错,宝贝,”方明江连忙赔罪,“我马上就回去……” 他说着,还没挂电话,一个人影忽然冲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