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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丹沃布勒康斯家有个古老的传说,几百年前他们的祖先曾受到龙的指引,在乌图索拉山地安顿下来。东边是靠海的沙漠西吉洛萨,西面是强大的米尔王朝,南北两侧都是难以跨越的高耸山脉。然而这片地貌崎岖看似贫瘠的土地,却是龙的诞生之地。 先祖与龙约定,世代看守此地,而龙也在冥冥中庇护他们。每当家族面临危机的时候,龙便会以人的姿态降临家族化解危机,标志就是一双瞳孔可以改变形状的金色眼睛。 在丹沃布勒康斯的家族记载中,有三个人拥有这样的眼睛。第一位曾和打算入侵山地的米尔王朝达成和平协议,第二位在一百五十年后与其他势力联合推翻了这个王朝,最后一位六十年前带领家族脱离联合政府,并且创立了如今的家族事业。 当然还有一位拥有龙之眼的人,没被记录在家族故事中。因为这个人还活着,并且也没有足以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事迹。 这个人叫修·丹沃布勒康斯,就是他。 从醒来的第一天,这个传说就如同魔咒般时刻缠绕着他。 所有人都在敦促他尽快恢复,找回那个曾经强大的自己,也只有恢复原有的样子,才能算得上是修·丹沃布勒康斯。 他无需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想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只需要按照传说活着,将所有人的幻想维系下去。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现在的他什么也记不得,只是一个连书写都有障碍,时不时还会失去听觉和视觉的病人,已经不是大家需要的那个修·丹沃布勒康斯。 他每天都会在那些热切的期盼中默默沮丧,却为了避免别人和自己一样失望,不能流露出一点真实情绪。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不是修,可无论是照片,曾经认识的人,还是医学检测,都证明他是。 尤其是那双眼睛,金色的虹膜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红,强光下会拉得狭长的瞳孔,和原本一模一样,连器官移植都做不到这么完美。 “丹沃布勒康斯先生,您的各项数值都正常,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没有大碍。”医生一边翻看电脑里的数据一边说。 同样的结果他已经听了无数遍,本以为乌图索拉之外的医院能给他一些有用的诊断,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但我有时会忽然失明失聪。” “检查确实没问题。”医生为难地笑笑,“或许是车祸造成了一定心理创伤,我建议您去寻求一些心理帮助。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帮您推荐。” “谢谢,不用了。” 失望地走出诊室,修有种力气被抽干的感觉。早上那个不详的梦已经让他心神不宁,丝毫没有改变的检查结果也让他的心情更加低落。 他迫切需要一些安慰,好让自己暂时忘记这份不安。 于是他上车之后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向司机报出了其他地址:“去了望街。” 了望街正如它的名字,是一条可以了望山下景色的街道。 它位于山地东面的半山腰,原本作为防御工事的一部分,方便观察沙漠方向的动向。后来随着原始防御系统被枪炮、雷达和卫星淘汰,这里逐渐变成了一条悠闲安逸的街道。 一边散步一边欣赏山下的景色,也变成了它的独特之处。尤其是沙漠中出现那座银色巨塔之后,慕名而来的人也有变多的迹象。 可惜通往半山腰的道路太过偏僻,这里没能出现人头攒动的景象,依然是条悠闲的街道。 “你先走吧,之后我会自己回去。”将司机打发回家,修漫步在街道上。从这里望去,远方的天堂塔更加清晰。 这座伫立在沙漠中的银白色巨塔已经有七十多年,原本是一群疯狂的科学家创立的研究机构。这群科学家的领队名叫穆莱·汉文,他以个人名义买下了将近半个沙漠,并主持建造出这座奇观。从一开始的普通环形建筑,到后来形成超过千米的巨大高塔。时至今日,这座塔依然在不断长高。 如今天堂塔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机械器官制造中心,市面上流通的可替换人体机械器官90%都来自这里。 虽然是机械构造,但几乎所有的人体器官都能被制造出来,并且接受各种各样的定制,当然前提是客户出的起高昂的费用。甚至有传言说,这里可以制造出可替换的机械大脑。 不过和丹沃布勒康斯家的传说一样,这个说法无从考证。至少目前类似的东西没有出现过,但如果有一天真有这样的发明,也只能来自天堂塔。 修醒来后听过一些有关天堂塔的消息,毕竟作为佣兵集团的经营者,丹沃布勒康斯家也算是那里的大客户。 据说他曾作为代表,三次进入塔里谈生意,是家族中与那里打交道比较多的人。可惜相关的记忆,他都留在了车祸发生之前。 因为市场需求旺盛,天堂塔外围聚集了不少世界各地个货商,很多人干脆定居在此,慢慢形成了一座独特的环塔都市。都市的形成又吸引来更多人前来闯荡,于是这个城市也和天堂塔一样不断长大。 得益于这个杂乱无序的城市,丹沃布勒康斯家的佣兵安保生意也蒸蒸日上。 修原本对这座塔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最近受人影响,才变得在意起来。 他在街角的一间小咖啡店停下,推开厚重的店门,混杂着烟酒气的咖啡味道便迎面扑来。说不上多好闻,不过习惯后有种特别的韵味。 店里的布置相当老旧,发黄发褐的木质桌椅,带着裂纹的烟缸,总是卡顿的点唱机……好在旧归旧,却不脏,即使是角落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家店只有老板一个人在打理,客人也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有陌生的客人初次见面时可能会被吓到,因为对方的脸是金属的。 听店里其他的熟客说,很多年前老板遇到事故,正面的头骨大面积碎裂,为了保住性命,才换上了金属头骨。这颗头骨耗费了他所有积蓄和房产,最后勉强留下这栋小楼,一楼的经营咖啡馆,其余的全部出租。 即便这样,他仍欠着一笔数目成谜的贷款,没办法再做仿真皮肤,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人”。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吧台后面的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其中有个总是笑得灿烂的高大男人就是老板。 修走近吧台并没有坐下:“老板,伊德回来了吗?” 老板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他面前。 “谢谢。”顺利拿到钥匙,他退出咖啡店,沿着右边的楼梯向上走。 这是一栋五层建筑,一楼是咖啡店兼老板的住处,二楼住着一位独居老妇人,三楼租给了一对带着两个女儿的夫妇,四层目前没有人,顶层只有一间加盖的狭小阁楼。 熟练地打开阁楼,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两个柜子,还有矮柜上的一盏灯,就是里面的全部。没有厕所、浴室和厨房,东西少得不像有人居住。 这就是他和伊德相遇的地方,准确的说,他认识伊德,是从这个房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