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许魏想，他可能到死都忘不了沈知辰。 02 当他遇到沈知辰的时候，沈知辰就已经是沈知辰了。 那一天许魏知道美院新来了一个裸模，而当他抵达教室的时候，模特已经到了，一群人围着他。 那个人正是沈知辰。 他不知道他的过往，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时他只是拿起画笔在纸上画他。 画他秀美的脸庞，画他纤瘦的身体。 这一画，许魏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沈知辰真的很瘦，腰肢不堪一握，胸膛两边甚至隐隐能看到肋骨的形状，他的脸虽不至于脱相，但是仍让人担心是不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起来。 明明他怎么着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可是他的那张脸总是会让人下意识忽略掉他的身高和骨架，不由自主地产生怜爱之情。 沈知辰无疑是长了一张好脸的。也多亏了他的这张脸，他才能活到现在。 他在画室里摆了一个下午的姿势，许魏收工的时候，看到老师拿了条毯子披到他的身上。 沈知辰就顺势搂住了老师的腰，侧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些话，随即笑了开来，眉眼弯弯的，很好看。 许魏又有了一种拿起画笔的冲动。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询问这个模特的联系方式，或者他应该先问一下老师？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沈知辰跟着老师离开了，他反应过来追上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根本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了。 许魏觉得很是遗憾，他又返回了画室，重新拿出美术工具，凭着记忆在画板上勾勒刚才他看见的，沈知辰的笑容。 画板上的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的模样，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有些凌乱的头发搭拉在他的眼角，给他增添了几分稚气。 许魏又画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才意犹未尽地收起了画笔。走出画室的那一刻他才真切地觉得累了，连带着肚子都响了起来。 他慢吞吞地往食堂走，这个点估计只有卖面的窗口是开着的了，幸好他不挑食，只要有吃的就行。 食堂的灯已经灭掉一半了，靠窗坐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他点了一碗面，一个人坐到长桌边上，举着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面吃到一半，又有一个人坐到了他的斜对面，他下意识地掀起眼皮看向对方，一张不陌生的漂亮脸蛋直接印进了他的脑海里。 是他。 许魏愣住了，他吞下嘴里的面，连忙低下头用手把嘴角的面汤抹掉，又偷偷地抬起眼睛，余光瞥向沈知辰。 他怎么还在这里？ 许魏心想，他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要不要.....问个联系方式呢？ 许魏觉得他们之间还挺有缘分的。 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沈知辰，犹疑又纠结。 可能是他偷看的次数太多了，沈知辰逐渐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同学，你有事吗？”他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面，目光直白地看向许魏，“为什么一直偷偷地看着我？” 许魏吓了一跳，连忙找借口说道：“因为我看你点了面却不怎么吃——” “因为很难吃啊。”沈知辰理所当然地说道，“这面太难吃了，根本吃不下去，口感跟黏糊糊的鼻涕一样恶心。” 鼻涕...... 许魏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心想：大哥，我还要吃饭的啊...... “本来想让小舒请我吃一顿的，谁知道他直接把我给赶出来了。唉，好歹给我点吃的嘛——哦，你可能不认识小舒，他是这里的美术老师。” 许魏心说我认识，我的老师就姓舒。 “你没钱吃饭了吗？”他问道。 “是啊，全身上下就只有十块钱了，谁知道十块钱买的面居然会这么难吃，现在我可是身无分文了！”沈知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要不我还是回去找小舒吧，他肯定不会放任我饿肚子的。” 许魏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他或许是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就对他说：“要不我请你一顿？” 03 “好啊！”沈知辰似乎是被人请客惯了，也不在乎面前的这个人年纪比他小，很坦然地把许魏带到一家川菜馆里，坐下来，不客气地点了三个菜。 这家餐馆生意不错，上菜的速度也很快，沈知辰可能是饿急了，夹了筷夫妻肺片在米饭里拌了拌，莹亮的米饭染上艳丽的红油，就这样被筷子送入口中。鲜、香、麻、辣各种滋味惊醒了沉睡的味蕾，沈知辰吃得嘴唇通红，脸颊上浮起红晕，眨眼间黑长的眼睫上似乎沾了水珠，一息之间却又没有了。 许魏吃了点菜，盘算着他应该吃得差不多了，他终于有了底气询问面前的人他的名字。 “说起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他试探着问道。 “我不是啊。”沈知辰摇了摇头，“我就是来你们学校当模特的，是小舒介绍我来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知辰——哦，我还没有跟你自我介绍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纸片，“喏，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沈知辰。” 许魏郑重地用双手接过这张薄薄的纸片，用眼睛迫不及待地着纸片上的内容——除了一个名字和一串手机号码，这张纸上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简单的名片，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 “你是专业的模特吗？” “不是啊，我就是最近缺钱，所以才托小舒给我介绍工作的。” “那......”许魏鼓起了勇气，“你、你接私活吗？” “不对，不是私活，就是，就是我想请你来给我当模特，只是当模特，不做其他的事情！” 看见他这么紧张的模样，沈知辰反而大笑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小羊坐在他的面前，紧张地咩咩直叫，他说：“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当你一个人的模特是吗？” 许魏的心思不小心歪了一下，竟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暧昧，他的耳朵开始发烫，他抬起手揉了一下，期待地问道：“那你这是答应了吗？” 沈知辰笑着看他，“你可要想好了，我可是很贵的，私人模特的话，我要的价可比今天的这场高。” 许魏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对他说道：“没事，我出得起。” “那好，你先加我微信，然后我们定个时间，我最近很闲的，随叫随到。” 说话间，他的手机响了。沈知辰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被电话对面的人打断了。 不知道是离得近，还是那个人说话太大声，甚至连许魏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沈知辰！你去哪里了？！” “小舒？我在吃饭啊。”沈知辰笑嘻嘻地说道。 许魏从没有听到过舒老师这么愤怒的声音，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现在他会如此地生气？ “你在哪里吃饭？你不是说你身上没钱了吗？” “是啊，不过我找到一个人愿意请我吃饭。” “什么人会这么好心？万一是坏人呢？你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跟着他走了？！” “我知道的，他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嘛......他叫——”沈知辰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他捂住话筒，小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魏。” 沈知辰立刻说道：“他叫许魏，你放心啦，我不会跟奇怪的人走的。” “......你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过来接你。工资已经发给你了，你把饭钱给付了，这种人情就不要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眼别让我这么操心？” “不是你先把我赶出去的吗？”沈知辰不乐意了，“反正你都不想管我了——” “我没有不想管你——算了，我们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你现在就在那儿等着我，不许乱跑！” “知道了！”沈知辰郁闷地挂上电话，叹了口气，抱怨道：“凶死了。” 许魏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份狗粮，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舒老师......是你的男朋友吗？” 沈知辰喝了口水，奇怪地反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我没有住的地方，暂时住在他那里而已。” “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好像很好。” “也还好......他之前还说要把我赶走呢，现在又要我在这里等他，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很别扭？” “那他.....为什么要把你赶走啊？” 沈知辰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许魏见状立刻说道：“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可能是我太麻烦他了吧......”沈知辰自言自语道，“或许时间到了，我也要走了......” 许魏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沈知辰看向他，突然一笑，“当然，我现在还不能走。刚才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完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