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金玉良缘
老太太生辰,请柬上注明了时辰与流程,都算好的,何时做何事为吉。昨天来得傍晚,今早一看,周净发觉这里和傻子家一样,昼夜灯火通明,白天走廊灯也全部燃着。来人让他稍候,说是先生太太让他一起,又推来餐点上。 这平安平常就比常人睡得多,早起更不得了,溥母看着他在浴缸直哭,又心疼又好笑,可怜娃娃,难受也不知道表达。亲自收拾好平安,穿着米色薄绒针织短袖,下身浅肤色裤子,颈上、手腕和脚踝,戴上老太太送的圈儿,白得扎眼完了还明晃晃眼。 溥父过了眼,平安出生母亲也送过这三物,彼时之物非同今日用心,不等溥母说与老太太试探平安,他已然清楚母亲深意,便说:“晚宴他俩不用去,你去提点周净。我和阿妈说。” 让周净久等,溥母家常的语气:“平安早上麻烦了些。” 远远一团白,还有闪,近着牵过来,傻子耷拉,还像是在睡觉呢。周净说:“辛苦了,”又猜戴着的东西,讨好那老人的,说:“平安奶奶送的?”果不其然,听了那寓意,周净笑。还真是狗,戴项圈。 送礼要一个一个送,前头溥家晚辈从屋里出来,应考完一身轻,看他们姗姗来迟,老远着招呼,为的就是挨着,眼睛从周净的脸儿,心紧,挪到周净的衣,又一闷,和自己出自一个裁缝,愈发揣摩不透婶婶叔父。便匆匆告辞在外头等着他们集合,老太太安排做游戏,拔头筹有奖。 溥母带着平安和周净一起进,溥父作为儿子单独去。这是周净第一次直面老太太,往后的主婚人。老太太先看到他,站在儿媳侧后,面色不动,心里惊讶,一来她没想过会是个正常人,二来这样的貌相太不凡。便不自觉脸上带笑,她以为平安的朋友,会是和平安差不多的,就是一类人,才能交流。 房间高而深广,花梨木主饰,融合田园碎花软装,大气不失温馨。周净没错过老人的眼睛发亮,虽是沉稳询问,可仍然不自觉用上对孙儿的口吻:“你是平安的朋友,是客,感觉怎么样。” 待周净客气贺寿,再无他说话寸地。其实送什么都无所谓,面前热茶冒气,熏了老太太的眼,她听着儿媳道来俩人相逢之缘,频频追问,等来人请老太太出去,时辰已到。溥母抚摸着趴她膝盖上的平安头发,收敛说:“阿妈,跟着时候要紧。” 所谓游戏,周净算是知道臭傻逼哪来的玩球不悟。他耐着看着,傻子从无精打采,看到棒球竖起耳朵,再就是全然无名兴奋。周净非提醒说:“可惜嘟嘟不在。”眼见着傻子失落,他顺道向溥母说:“平安休息不好,我也不太熟悉规则,我们坐后面吧。” 正得溥母意,她从来不冒平安会磕着碰着的风险。溥母牵平安落座,不理会平安往场上的手劲。周净坐平安身侧,阳光下眯起了眼,远处溥父几个兄弟姐妹伴随老太太。再侧瞥,傻子双脚踩在椅子横栏,托着腮,眼巴巴瞧着。 傻子开口说:“嘟嘟、嘟嘟没玩过。”周净看了眼溥母,说溥母心声:“回家玩。”傻子偏头看着自己,点了点头。溥母盯着傻子脑袋,正说:“平安玩这个容易摔——” 那棒球先飞出场外,砸眼前地,再弹起,破坏力不大,堪堪落入头排。溥母霎时起身,心惊之余又庆幸自己直觉,坐后头,就怕万一砸中平安。再看平安,只见周净拢着平安不说,平安也拢着周净,两只鸟儿一样翅膀交叠。 没等溥母发话,周净瞧见溥母眼神,轻拍平安后背,扶着他肩膀往溥母怀里放,说:“平安,没事了。” 几个晚辈走过来察看道歉,溥母牵起平安,对周净说:“一起先回去。”老太太也看向这边动静,溥母特意带着俩人路过,和老太太说午宴见,请他们好好玩。本想说平安睡眠不足,又担心老太太以为她芥蒂昨晚一事,便说:“带平安和朋友走走。” 溥母让管家送平安上去睡觉,午餐再带他下来。只有俩人了,溥母没让周净走,双双来到露台,隔着花坛相对坐下,不算近,也能听到正常音量说话。溥母思索开口,实在有些残忍,原先拿他当工具,现又拿他当有感情的工具。 好在沉默没多久,听周净说:“明天让人送我走吧。”“有些时候本能做些事,我承担责任。” 溥母却岔开:“眼下你喜欢他,回去你原本的生活,过段时间,就要忘了他了。” 周净说:“我是这样开导自己。” 溥母手放膝上交叠,看了眼周净,又说:“这些天,我和他父亲一直思考这件事,怎么做到不伤害谁,又能成全你,成全平安。” “你这样为着平安——我们想给你一个特殊的条件,能让你全心全意为着他,能让你自己感情得到寄托。” 周净心里诧叹,这样快提出,他继续加码:“你——愿意给平安常人的体验了,你作为平安的母亲,有没有想过他也可以喜欢谁,他也可能有常人的情感——他其实也可能喜欢谁。” 溥母说:“这件事还在酝酿。他是喜欢你,我宁愿他完全都不懂,可他偏偏感觉得出来,极细微的感觉,又没有承受的能力,难啊。” 周净说:“在此之前,就像普通人恋爱那样,他应该也有这样的机会。” 溥母看他这样渴望,暂不提协议,说:“我们之间是我们之间。你和平安,到时有机会相处。” 午餐设在室内,长方桌子,全部直系上桌,遥远尽头座位空着,溥老先生的位置。平安一侧溥母一侧周净,溥父坐溥母对面,对视一眼。餐间贺词祝寿林林总总,席上年轻人按耐,考得没完没了。还是傻子好,一张嘴啥也不用说,叫声奶奶足矣,一边母亲伺候,一边男佣——还是个这样的男佣! 溥奶奶笑着回应,心里吃得缠闷,晚上还有一餐。午后数架直升飞机降落,来了朋友和旁系亲属一整层楼招待,自助下午茶,安保驻点巡逻,再定点站岗。她没下楼,听着儿子和她说话,原是平安往后有了定数。 那个男孩,她未觉不妥,有个现成人选,男仆也尚可。只听她吩咐:“协议先签好,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俩人先相处,平安满意,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