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谢归时成了我的梦魇,一个提起就会让我心有余悸的名字。我再也不从小区正门进,因为我害怕见到他,见到那间屋子都让我恐惧。我拼命地抹掉他曾经留下的一切痕迹,好在没有人知晓我和他此前认识,但我总怕有一天在哪个地方再想起他。我要当做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他。 自那之后,我彻底与摇滚乐说了再见,让我镇定和安心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自己全部塞进题海里。我拼命写题,我要离开海湾,高考以后我绝不会再待在这座城市,抛弃高中的一切重新开始。只因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高中两年的记忆都和谢归时深深印在了一起。 高三下学期,整个备考进入了严阵以待的紧张氛围。我没有时间再去和楼下那棵老槐树谈话,也没有时间去和周栀打闹。她学习很认真,走神的时候我就会强迫自己看着她写着题,在心底不断重复我喜欢她,我要和她达到同样的水平线,考同一所大学然后正式向她表白,她接不接受都没有关系,我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回归正常。 我桌面的试卷堆成了山,但我已经无法一张张细致地做完和修改。太多了,我只能挑着薄弱环节选择性攻克,去弥补我最容易丢分的短板。老师们已经不讲新课了,一张试卷一张试卷地讲,说着哪里是重点哪里是易错项,怎么还能丢这样的分。 二轮三轮倒真像车轮一样碾了过去,我的模拟成绩也基本稳定在年级百名左右。以海高来看这是能去重本以上一层次的水平,但我还差周栀太远。班上的顽劣分子不再玩闹,黑板上的倒计时也在一天天减少。我和周栀少有交流,却也会默契地分享着资料和重点,她并非对我无意,但保持这样的关系就是我们如今最好的选择。 学校举办成人礼那天,这种沉重压抑的氛围终于得到了缓解。爸妈都陪着我一起来学校参加,坐在操场的椅子上听校长和老师的讲话与祝福。讲话结束后我们去走了“状元桥”,这其实只是一个红色的充气廊,会有人拿着礼花在一旁放着玩。我们笑称这场景特别像婚礼现场,我为此特意选择了周栀后面的位置。走到终点的时候,周栀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她说赵闻非我要送你一个礼物。我问是什么,她笑着说保密,我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但我的心里却充满期待。 当天晚上,我回家收到了一把吉他。我先是有些奇怪的抵触,因为我忘了告诉周栀我已经很久不再听音乐了,也自然对学吉他没有兴趣。但我仔细观摩了那把琴,虽然我懂得不多,但凭着那典雅厚实的玫瑰木箱身和丰富饱满的音色,我也能初步判断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我不能就这样拂了周栀的一片心意,胡乱拨着那金属丝缠绕的粗弦,我决心高考完后再决定要不要学下去。 高考前最后一天,我们没有复习。上午班主任带我们去爬了山,顺带迷信地拜了个佛,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尚无分别的离愁。下午我们去看了考场,我在高一的那栋楼,而周栀在另一个学校。 我就这样安稳而平静地进了考场,正式考试那一天,我甚至觉得和以往的每一次月考周考都没有区别。只是换了个教室而已,我面前的这几张试卷也并不会脱离我学的东西太多,我只需要以一颗最平常的心去看待。 我在那个有些炎热的下午答完了英语,作文结束比平时快了二十分钟,但我还是捱到了最后一刻。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知道我该跟我的高中生活彻底说再见。我忽然有一种冲动,如果我和周栀在一个学校考试,我一定马上就去向她表白,但她离我太远。 我们班并不像其他班那样高考结束当晚去吃的散伙饭,而是选择了一周之后,班主任请的客。我在家里的空调屋如咸鱼宅了一周,什么也不干,就只是单纯睡觉,誓要把我高中落下的睡眠全部补回来。于是去和高中同学吃火锅那天晚上,我脑袋睡得有些昏沉,但还是下定决心这次就是我和周栀最好表白的时机。 我见到了很多仿佛脱胎换骨的同学,他们有的染了头发,有的化了妆我甚至认不出来。而那天周栀把短发扎了起来,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这真是见鬼了,周栀从来没有在学校穿过裙子,还是白色,我总担心火锅油会溅到她的裙子上。吃完饭以后他们要去K歌,这打乱了我离开前表白的计划。周栀和他们一起,我只得有些匆忙地跟着去。 也许我不应该去的,但是我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到了他们定的场,周栀忽然神神秘秘地拉过了我,她问我,“你还记得我说要送你的礼物吗?”我想起那把琴点了点头,“昂,我应该还是会抽时间学的。”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在说什么?”然后又很快恢复了那副神秘的模样,“跟我来,今晚就是给你的惊喜!”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拽着我的手腕脱离了大部分人群,直奔KTV另外一条走廊通向的包间去。我因她的力度惊了一下,“肘子,你高考完去学了九阴白骨爪吧,抓人这么疼!” 周栀神秘兮兮的模样让我迷惑,我同样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然而很快她就把我拉到了包间门前,十分雀跃地对我说:“赵闻非,我知道你可喜欢唱歌了!这不,我把我哥以前用的乐器都拿来布置好了,现在你就是Super star!快进去享受你的摇滚乐一展歌喉吧,我就不陪同了。不过没关系,我还特意邀请了特别嘉宾——” 我听着心一紧,她却忽然推开门直接把我按了进去。随着一声闷响,我抵着门看着一堆乐器后的人,霎时眼前一白,差点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