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现实与过去
“…伤到了脑部…病人有可能会出现失忆或者性情大变……” “…医生……会有后遗症之类的吗……” 头痛,恶心。何宴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空洞的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直到头晕目眩的感觉彻底消退。 他支着胳膊肘借助上臂的力量将身体呈半坐卧位,仔细的环顾了四周的环境,包括角落。 何立廷,何晓晓,何磊…… 一个都不在。 看样子自己还没到下地狱的时候了。何宴在内心里冷笑,突然想起那句不知道是谁对着他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醒了。” 来人是程洛云,他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拿着装药和单子的塑料袋。 “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 “好多了……” 这人长的一副谦谦君子相,和他对视时一双杏眼漂亮的摄人心魄,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和他亲近。 何宴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众多情人里有谁长了一双出众的杏眼,还真找到了一位符合条件的人。 “林立?”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半是疑惑的语气询问,毕竟他的情人真的太多了。他也只记得这个叫林立的长了一双勾人的杏眼,其余的五官身材之类的他是一丁点也记不起来。 程洛云见何宴茫然又困惑的神色,猜测他是失忆了。不过萧正渝这个人素来奸诈,他还要试上一试。 “你撞到了头部,失忆想不起我是谁也不奇怪。不过你还记得夜色吗?小叶之前还和我说想带你过去玩上一两个月呢。” “是吗……” 不是情人,难道是哪个一起去过酒吧会所的合作伙伴?还有为什么自己在医院而不是滑雪场,他不是出来度假的吗。心中的疑问越积越多,何宴垂着眸思索了一阵,目光上扬正欲开口之际又对上了对方充满探究的眼神。 “不好意思,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很像所以才认错了。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死在滑雪场了。” 何宴微笑着说道,态度十分礼貌。 “您贵姓?” “程洛云。” 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萧正渝八成是真失忆了。但是,滑雪场?萧正渝之前有滑雪的爱好吗? 程洛云想了想,觉得应该只是正好记忆中断在这里罢了。 “我和你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有点复杂,一时也说不清。不过你醒来的时间有些不凑巧,萧家已经败落了。” “萧家?……呃!” 压缩的记忆像石头一样突然狠狠砸中他后脑勺,痛的何宴面目狰狞的捂住头。滑雪场之日,昨夜,萧正渝本人的记忆在头脑里快速的播放了一遍。程洛云还以为是昨夜的撞伤又复犯,随即出去找医生。 单人病房里只剩下何宴一人,疼痛也已停止。先前的和蔼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阴郁,狠厉,及几分不易察觉的杀意。 “程洛云——” 何宴机械的重复了一遍名字,像是在记录什么。 另一个人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何宴低垂着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已经死过一次,不再是何氏集团和何家的掌权者何宴。这副身体的主人萧正渝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萧家的独苗,为了追求叶家的三少爷叶长情用尽手段。 死缠烂打不成就将目标对上了叶家的产业,而叶家虽也是豪门但和萧家六世传承下来的财富权势比起来又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萧正渝没费多少力气就逼的叶家产业亏损,资金链断掉,又设局让叶父借下天价高利贷。 叶长情的母亲一夜白头,原来金樽玉贵的小少爷一夜之间从凤凰变成了麻雀。但萧正渝其人性格又极其恶劣,谨记报复人就要报复的彻底,与某人为敌定要断其骨,拔其根。 于是之后不过一月,叶父背负巨额债务跳楼自杀,远在国外的长子染上赌瘾,次子在国外大学里被越狱犯用枪射杀。叶氏其余亲戚也远走他乡,只留幺子叶长情,却是个除了演戏拍剧对经商压根一窍不通的娱乐圈明星。 当然叶家出了这样的事叶长情自然也不能继续追逐他的明星梦,在叶父自杀后就宣布永远退出娱乐圈。 何宴记忆里,萧正渝就是这个时候去找叶长情,提出包养叶长情的协议。叶长情自然不从,萧正渝觉得这人已是掌中之物,决定用强。 结果就是看到青梅竹马叶长情宣布退出娱乐圈新闻的程洛云从国外飞回来,闯进房间来了一出英雄救美。把萧正渝揍的吐血求饶,肋骨都断了几根。 之后的事情也很俗套,叶氏废物幺子利用以前的交情和美色借程家大少之手整垮萧氏。期间叶长情对程洛云情根深种,程大少也欣然接受初恋的告白。两人因萧正渝喜结良缘,而恶人萧正渝也自食恶果。 “无聊。” 回顾完萧正渝的记忆,何宴吝啬的给出二字评价。如果不是真正的萧正渝已经消失,何宴真想拉着萧正渝做个智商测试。心怀不轨做事还漏洞百出,大张旗鼓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想弄死叶家再胁迫叶长情做他情人的心思。 更啼笑皆非的是在做出这么一系列被人刨了祖坟都不算冤的事后,这萧正渝还想着让叶长情和他两情相悦。所以才没有直接囚禁而是想胁迫对方签下包养协议,寄希望于日后慢慢培养出感情。其变态程度和人渣级别倒是成了正比。 何宴没兴趣帮原身萧正渝报仇,即使他现在顶着这人的皮。 反正前世的尸体极大概率已经火化下葬,他既然回不去不如陪着这两人玩一玩。 许久没尝试过被人支配的滋味倒也新鲜有趣的很,就是不知道程洛云和他的小情人付不付的起这份嫖资。 “啾啾!” 一只胖乎乎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停在窗台上,黑芝麻一样的眼球目不转睛的盯着病房里的人。 城市里的麻雀大多不怕人但又十分警觉,这只似乎是个例外。何宴看着麻雀愣神,余光瞟见靠窗角落的饼干碎。 何宴哑然失笑,这小东西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原来不是他。拔掉手上的钢针,任由血液从血管壁的洞口翻涌而出。走到角落里将饼干碎捡起,小麻雀又啾啾叫了起来,似乎十分兴奋。 “小家伙,你的朋友没告诉过你不要太亲近人类吗?” 毛绒绒的麻雀团子拍拍翅膀飞到他的掌心,欢快的啄食着饼干碎屑。尖嘴不时碰啄掌心软肉传来些许刺痛,何宴却全无感觉,只是着迷的用指腹轻柔的抚摸它的翅膀。 “我曾经也养过一只麻雀,它和你一样是个异类。由人类照顾,人类抚养,长大后自然也亲近人类。” 何宴像是对着麻雀倾诉,又像是喃喃自语。 “一个叔叔把它送给了我,那时我才6岁。” “我的母亲不太管我的死活,有时候两三天只能吃到一块面包。但我还是把面包省下一小半喂了它,因为我希望它能和我亲近,像对着叔叔一样依赖信任。” 饼干碎屑所剩无几,掌中的麻雀啄食的速度慢了很多。它抬头望望面前的人类,像是在听故事,又像是在期待更多的饼干碎屑。 “听起来也挺好笑的,常被人骂冷血无情的何宴也曾是一个缺爱到将麻雀当作亲人的可怜虫。” 何宴自嘲的笑了笑。 “但可惜,畜生就是畜生。有一次我真不想活了,还想着临死前给它喂顿饭。就那一次,我拿着面包打开了笼子。” 何宴摩挲着麻雀的脖颈处,手指插进羽毛里。许久没得到投喂的小麻雀变得有些烦躁。 “它啄伤我的手,翅膀拍打我的手背,迫不及待的想逃出去。我按住它的身体,想让它停下来,却没掌握好力道。” 两只手合拢在一起,动弹不得的麻雀惊恐的发出更加尖细的叫声。 “多讽刺啊,我一直渴求的东西居然在我失手杀死它的那一刻获得了。快乐,满足,幸福……我从没想过这些情感原来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获取。” 室内重归宁静,麻雀的声音彻底消失。何宴打开手掌,怜惜的抚摸死去麻雀凌乱的羽毛。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程洛云带着医生回来了。何宴又换上一副和煦的笑脸,一边告诉医生自己身体无碍,一边不着痕迹的把死麻雀的尸体从后背的窗户口扔掉。 而楼下把头探出窗户抽烟的男人猝不及防的惊叫,抬眼看见刚才砸中他脑袋草地上的死麻雀。 “妈的,神经病死了都不放过我……” 男人骂骂咧咧的把烟头掐灭,嘭的一声巨响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