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卦
又是一场大雪。 周文站在窗棱前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一个纤细的人躲在正门阴影处偷偷地看向他的方向。 阿梅本就纤瘦,这三个月他仿佛又瘦了不少。周文吐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将微微掩了个缝的窗户放下,冷气被隔绝在窗外,白花花的窗纸泛着窗外雪光。 他后退转身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像,端详片刻突然笑了。 高高挂在墙上的老者嘴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平和的双眸看着面前与他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人。 周文拿起三柱香用旁边烛火点燃端正地插入香炉中,而后坐在香炉前的垫子上,仰着头勾唇一笑。 他生的极好,却又因那份不同于常人的美让整个人带了丝疏离,此刻笑着,也带了些许阴森。 “叔父,这才小半年功夫,文白瞅着您好似又老了许多。”周文开口,声音温吞,与脸上凌厉的美感毫不相配。 “我知道,您怕是不想见我,我本也不想过来惹您厌烦。但这都半年了,怕是您已经见到了叔母,早已去了极乐世界,我便来与您说说话。” “幼时您曾与我算过一卦,「无雷无望,无望而得」。您要我顺其自然,争,又不争,放,又不放。我没听您的,您就不再见我了。我早就知道,您性子倔,又十分任性,当年想要娶叔母,和张家闹得不可开交。张家说要娶叔母,除非您死了,您就认了,要带着叔母一同去。” “所以我求了赵家,您觉得我行事不正,便再也不愿同我讲一句话。” 周文跪坐在地,拎起一早放在一旁矮桌上的小茶壶,缓缓向盖碗中添水,脸上那抹笑意也消失不见。滚烫的水将盖碗中褐色茶叶冲起,水汽打着旋飘起,像是升起袅袅青烟。 “您最爱单丛,尤其喜欢蟠桃,我来的时候特地带上了,敬您一杯,我们好好说说话。”周文抿了口茶汤,轻声道。 “幼时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您要我原谅顾辰,我不肯,您说我无慈悲之心。未及弱冠,家中又遭连番打击,我求了人,又使了点手段把坎字门扛起来,您说我心术不正。二十年来,我年年往苍林关寄家书,您呵斥我惺惺作态。我派来服侍您的人都被您赶到了外院,本家来的侍卫也是一茬一茬接着换,我以为是您觉得我心怀鬼胎,却没想您是为了藏住卑贱的爱徒。” 周文轻轻一笑,“您瞒得深,我来太守府三个月,都没找到您将他藏在哪了,您又在哪手把手教他习字,与他讲那些天下大同的道理。” “年幼时您就说我愚钝,顽固不化,不肖父亲,更似祖父。叔父啊,您终其一生都活得洒脱,偌大的家业说抛就抛,我接了,您想要的我也都给了,唯独想废了奴隶制,我没应。” “您想要与一个奴隶伉俪情深,便不管不顾要拉着整个周家在八方会上讲那些悖逆之语,我说您疯了,您就更加记恨我。叔父,周家仅本姓就有三千八百六十四人,外姓一万六千三十八人,依附于坎字门的门生六千七百二十一人。您总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奴隶是刍狗,我周家三万余人,不也是吗?一群卑贱之人,又如何与我坎字门相提并论?” “您为了个贱奴,什么都不要了,有为了证实你说的[宁有种乎],还收了个贱民做徒弟。” 周文紧紧捏着手中天青釉品茗杯,咬牙切齿道,“您看不上我,觉得我世俗、市侩、毫无礼义廉耻、满嘴男盗女娼,你以为你精挑细选的那个贱民徒弟,就孤傲清高吗?” “若他也滚落泥土,至亲将死,四面楚歌。你以为,他就不会跪在地上抛弃自尊给人当牛做马?若他背后也背着三万条人命,他就能独善其身,肆意洒脱的活一辈子吗?” 周文浑身颤抖,胸膛急剧起伏,双目紧闭高高扬起头,半晌睁开眼,轻笑一声,“文白失态了,叔父莫怪,我很尊敬叔母,望您和叔母早登极乐。” 他将杯子放回矮桌起身。跪的太久,双腿一软向前方倒去撞上香案,香炉摇晃两下砰的一声跌落在地。周文面无表情垂头盯着洒落一地的香灰看了许久,嗤笑出声,“怎么人都不在了,还要呵斥我呢?” 他抬起头,画面上老者依旧带着平和的笑容。他舌尖抵了抵上颌,道,“「无雷无望,无望而得」。该争的我争了,如今无人敢在坎字门放肆,我心中所求无一不得,您这卦不准啊。” 周文轻笑一声,转身推开门,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将地上最后一丝香灰也燃尽。他冷着脸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却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门后的那道纤弱身影。 阿梅穿着单薄的冬衣躲在廊柱后,透过大雪与他对视。 北风扬起,天地寂静无声。 * 林微满脸通红,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灰色亵衣被堵住嘴结实地绑在椅子上。香昙手中瓶塞,将瓶口放在林微鼻下,叫人捂住他的口鼻,等到林微开始挣扎时放开,伴随着大口呼吸,清甜的香气被他吞进喉间。 “这些就差不多够了。这可是好东西,就这么一瓶,可以抵好几个桃夭呢。”香昙捏着帕子笑眯眯地说。“妈妈我也是为你好,这软骨散你先用了,待会再怎么样你也动不了,发不出声。不然我瞧着你这副模样,扰了几位爷的兴,就算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不会怎么样,也会让大将军面上无光不是?” 香昙说完,见着林微已经坐不住椅子不停向下滑,满意地点了点头,“去,把他绑到床上。”几个五大三粗的龟奴上前将他解开,将四肢绑在床柱上,又抬来一扇屏风立在床前。 “前几日妈妈我忙,到了这秋天呀,我这燕春院可真是要堆起金山呢。”香昙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所以没顾得上来看小阿之你,今天终于得了空,妈妈好好陪陪你。” 软骨散药劲上来的快,一眨眼的功夫,林微浑身就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听了香昙的话也只能转转眼球,心道今日又是一场恶梦。 香昙摇着扇子坐在床沿,时不时用手中香气刺鼻的帕子擦着林微额间冒出的汗珠,一脸亲切的模样。 林微身子软得要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香昙。香昙一愣,扑哧一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呀,我们小阿之这幅乖巧的模样,大将军要是见了,可真会喜欢的不得了。” 一说这个她便来了劲,涂得红彤彤的嘴巴咧开,絮絮叨叨地说,“你说你主子是谁呀,怎么总是眼巴巴瞅着旁人呢?你想要什么,就去求一求大将军呀,大将军面冷心善,你乖巧些,他也不会为难你。” “听说双小姑奶奶来的时候,出了事你就往阿梅身后躲,怎么,阿梅能救你呀?他得文白先生青眼,想要保你自然能保住,这要是哪一天文白先生厌弃他了,你怎么办?” “我瞅你也是个机灵的,妈妈我也不为难你,就说要是真有哪一天,阿梅落难,央你相助,你拿什么护着他?你以为阿梅能受宠一辈子?妈妈我在这燕春院十二年,坎字府送来的兰竹菊加起来有十三个,各个都是出挑的美人,琴棋书画比我这里家生的姑娘都玩的好,那又怎么样,没一个在我这呆着超过两年的。” “文白先生调教出来的奴隶,那可都是艳名远扬,谁不想试试?阿梅在他身边可是呆了十三年,若要送进来,啧,怕是连小桃夭都不如呢。” 说着香昙轻柔地将林微的头向床外方向偏了偏,妩媚地撩了撩耳边碎发,娇声道,“喏,你瞧。” 话音刚落,房间门被人一把推开,伴随着女孩尖锐的尖叫声,三个穿着华服的公子嘻嘻哈哈走了进来,嘶啦一声将桃夭身上的衣服都撕光,压在她身上肆意玩弄。 桃夭哭的惨,三个男人便笑的愈发轻佻,嘴里说着那些走货的下九流也说不出口的话,将她翻来覆去,一边顶着公狗腰一边拿鞭子抽打她细嫩的皮肤。玩到兴头上,一帮人从桌上找到一小包绣花针,往那还没发育完全的胸脯上扎,喊着要喝奶。 桃夭已经叫不出声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那三人见她昏过去怎么拨弄也醒不来,才意兴阑珊地提好裤子相伴而去,留着她光着身子紧闭双眼倒在地上,下身慢慢流出暗红色的血。 “放心,她死不了。”香昙的动作从未这么温柔过。她捏着她那香气刺鼻的帕子慢慢地擦拭林微脸上的泪水,但那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滚落,怎么也擦不完。 “她死不了,那三个只是普通王上家的公子哥,坎字府上送来的人金贵,多少人排着队等她呢,他们还不敢把人给我玩死了。” 林微泪眼朦胧,香昙的脸在面前摇摇晃晃,看不太真切,只能感觉到她猛地凑近,在他耳边软软地说,“我保证,若有一日阿梅来了我燕春院,他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过的比小桃夭凄惨一万倍。” 她声调婉转,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话,却像尖刀一般在林微心中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疤。 “来,把今日的万春散吃了。”香昙直起身,像是在滴血一般的双唇一张一合,“身子软些,明日大将军来见了,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