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在动，不是树动
要不搬出去住吧？ 秦燃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已经带上肃杀之气的秋风吹着干枯的梧桐叶摩擦过地上的石板，发出沙沙的咯吱声。抬头望去，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枝丫戳向灰蓝色的天空，还有些零丁的树叶不舍离开，脆弱叶茎纠缠枝头，风一大就要掉下来似的。 她算了算自己手头的钱，还不够还她欠陆珂的债。陆珂没提花了多少钱，意思是不用秦燃还，但是她用的心安理得，就是因为做好了还钱的准备。陆珂不欠她的，她也不能欠陆珂。 但是九鹿市的消费是一线城市的水平，她要是真的现在搬出去，只能每天住在天桥底下，吃冷水配馒头，风餐露宿。 再说了……陆珂对她这么好，她要是真的为了信息素的事搬出去……自己也太忘恩负义，过于小气了。 “秦燃～”一声远远的喊叫呼唤着她。 陆珂从远处小跑着向她奔来，将一个滚烫的牛皮袋塞进她的怀中，“烤红薯！可甜了，趁热捂捂手。” 秦燃冲她笑了笑，两个并排坐在长椅上吃着红薯。她们是来医院复查的，现在在等报告，秦燃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虽说外面冷了点，陆珂也坚持陪她一起出来。 “周末出去玩吗？”陆珂询问着秦燃的意见，红薯的热气熏的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润润的。冬天快要来了，周围到处都弥漫着寒意，而陆珂这永远都是春日的一般，生机盎然。 “去哪啊？”烤红薯香甜可口，入口酥软香气扑人，趁着热吃最是美味。秦燃却食不知味，她心不在焉地答到。 “去文苑山！烧烤你喜欢吗？文苑山满山都是银杏叶，金黄色一大片一大片的，可漂亮了！是赏景的好去处。”陆珂在那里讲着文苑山有多美多好看，秦燃兴致缺缺，但是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 陆珂的信息素已经回复到了正常水平，可她和陆珂的关系却难以恢复到从前。 文苑山在郊区外，开车要两个小时，秦燃上车不久后就在车里睡着了。她脑袋歪在一旁，脸颊一边的软肉微微嘟起。秦燃的睡相很好，清浅的呼吸打在围巾的散毛上，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盘着身躯抱着自己的尾巴睡觉，呼出的气打乱了抱在怀里的尾巴上的毛发。 陆珂将车内的暖气打开，把排风口往上推，车内的气温慢慢上升，她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隐约可见洁白的牙齿。景象一派温馨。 ―――――――――― “秦燃，秦燃？醒醒……到了……”陆珂轻轻喊醒秦燃，她的意识还在混沌着，半睁着眼睛看向陆珂和窗外。 “嗯……？到了？”挠着被围巾围得有点痒的脖子，拉开车门就要往下。 “欸！安全带还绑着呢……”陆珂轻笑了一声，越过秦燃，侧过身伸手去解她的安全带。 秦燃乖乖待在座椅上，等着陆珂给自己解开，突然她好像清醒了，拦住距离自己脸十公分外的陆珂。 “我……我自己来！hehehe……”她匆匆按下卡扣，迅速下车。安全带一下子弹回到座椅旁边，这是第一声，车门砰的关闭，这是二声。 像是两个巴掌打在陆珂脸上 ，她无措的愣在原地，手指神经质地抓了抓，什么都没抓住。 ―――――――――――― 文苑山上是一片绝美的银杏叶，整座山泛着柔和的桔黄色光芒，天高云淡。今日是个艳阳天，蔚蓝色的帷幕悬挂在文苑山上空，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世外的秘园，心胸陡然开阔。 前来游玩赏秋的人不少，大家在布满银杏的地上席地而坐，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陆珂订好了一处地方，相对来说较为安静，也适合欣赏这满山的的银杏叶，人群的嬉闹声还能从不远处传来。她们的位置高，可以看见下面打闹追逐的小孩，不至于太过无聊寂静。 石桌上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烤架，旁边还有一个四方的烤肉盘。调料食品一应俱全，连烧着的炭火都散发着淡淡梨香，没有飘起一丝烟雾。 秦燃抿了一口茶叶，入喉一阵清香，茶水清绿，茶叶被泡得饱满鲜活，轻轻打着转，这茶也是好茶。 她们这有些冷清了，除了食材被高温加热滋滋冒油的轻微爆破声，也只有偶然的一阵风刮过，引旁边的银杏树沙沙作响，扇形的银杏叶落下几片，让小路旁的金黄色的地毯外厚上了几分。 “好了，吃吧。”陆珂将烤好的食物放在秦燃面前的盘子里，让她先吃。 秦燃赶紧放下茶杯，“啊……！谢谢……”后面半句她嗫嚅着说出，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但是这四下无人，陆珂听得一清二楚。 她刷油的动作顿了顿，眼睛依旧看着烧烤架上的食物，细细给每一个角落都刷上油，撒上调料。 “没事，不用谢。”她轻轻回答。 ―――――――――――― 茶是好茶，景是美景，吃的是料理得到过的美食，对面做的是十全美人。但是秦燃这颗心总是飘飘忽忽，这一顿饭她吃得一点也不开心。 文苑山有两大景，一是满园秋色皆在内，人间到得何处寻的银杏林。 二则是这山顶的文禅寺。它500年前就坐落在文苑山，寺院的第一届住持是一位当时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 文禅寺香火年年旺盛，不仅仅是来这求愿之人许多都能灵验。还因为一个传说，据说当年那位高僧圆寂之后，不忍世人被世间疾苦所折磨，常常会化作寺院僧人的模样，为善男信女答疑解惑。若是能得到这位僧人的指点，是莫大的荣幸，那人此后必将一生风顺。 所以文禅寺是一定要去的，即使也许只能求个心安。 她们吃完，休息了片刻便往山上走去。上山的路前半段还是整整齐齐的石阶，平坦好走。后半段就是青石路，有些边缘被行走的路人磨的圆滑，下雨后长出的青苔附着在上面，并不是很好走，一不留神就要摔倒。 秦燃本来就缺乏运动，此刻走到这里已经是精疲力尽，脚下没注意，一个趔趄，险些掉下去。还好陆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前襟，她才平稳落地。 “小心点。”陆珂也被吓了一跳，她确保秦燃站稳之后，才将手迅速松开，往后退了几个台阶，站在秦燃的身后。“走慢点也没事，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 秦燃脸上燥热，又麻烦陆珂了…… ―――――――――――――― 寺院里香客络绎不绝。袅袅香烟中，佛像在香烛摇曳的红光后屹立在高塔中心。塔顶高处有几道小窗，天光便从上面打下，为金色的佛身镀上一层圣光，佛像半闭双目，温和的脸上嘴角似乎正微扬着，塔内气氛却是庄重让人心生敬畏。 跪坐在蒲团之上，沐浴在佛像的注视中，秦燃仿佛真成了虔诚的信徒，但她心中无所求，只觉得这个氛围应该这么做。 才十秒钟，她就忍不住睁眼偷偷打量起旁边的陆珂。 陆珂双手合十，白净的脸上没了笑意，庄重而虔诚。她闭着眼，眉眼舒展开。秦燃这时才发现陆珂其实是偏清冷锐利的长相。鼻子挺翘笔直，鼻尖有个小小的弯曲弧度，不会过于锋利但是精致有余。眉毛整齐乌黑，有种剑眉星目的感觉，但是她面部线条流畅，嘴唇饱满唇珠明显，没有显得她男性气息浓重，只留眉宇间一股英气。双眼皮不算宽，睫毛不浓密却根根分明，眼睛在她的五官中是偏弱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一抹淡色，才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清冷贵气。 陆珂不笑的时候是很难接近的，她没刻意显露或隐藏情绪表情，她只是在那里，周身的气场就与他人不同。瞩目不招摇，让你马上能知道她的存在，却不敢上前一步。 就像这庙宇之中的佛像，是不带烟火气的高高在上的存在。只可远观，决不能不能让俗世的气息沾染上，否则就是污浊了它。 陆珂上辈子一定是个和尚或者尼姑，在佛像前坐了一生，研读了一辈子的佛法，这辈子是转生为众生苦修来了，她在心中这么想。 “你在看什么？” 倏然，陆珂睁开了眼，不为俗世留恋牵绊的双目，骤然盛满柔情。 她的眼中倒映着秦燃的脸。 潜心修行许久，下山历练的弟子，最终还是还是陷入一片红尘，入世还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