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狐妖》

    99位选手全部赶到嘉城，节目开始录制。

    此档选秀节目集结了海内外音乐公司里还未出道的好苗子，99选3，意在打造新时代的超级偶像。

    这个时代的超级偶像风知晓担任导师之一。

    99位选手三人一组录制完分班表演后，现场进行清扫，开始布置三位导师的导师秀舞台。其他两位导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扬长避短，拿出看家本领把在场的选手震得眼珠溜圆。

    风知晓的长处，便是那一把慵懒天成自带欲感的嗓子，唱慢节奏的抒情歌曲，简直就是男朋友伏在耳边哄你睡觉，还是夹着粘人亲亲的那种。

    但他偏偏没有选择唱歌，而是选了自己的短处，古风舞蹈。练习室苦练半个月，出了不知道多少汗，扭腰扭到脊椎损伤，最后体重掉了5斤，一段3分多钟的表演才算达到自己心中的及格线。

    “下面有请导师风知晓带来舞蹈”主持人报幕，舞台外圈的女粉丝们激动得好像在看老公出嫁。

    舞台灯光全熄，再次亮起时，一个手拿折扇的翩翩少年立于正中，上身月白，下身淡青，三层质感不同的广袖长袍全部由薄纱制成，腰封窄而精致，掐出诱人的曲线。

    头发没有过多修饰，简简单单的蓬松碎发，衬得整个人俊美又清爽。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根直插云霄的竹。

    折扇欻地一声打开，轻摇两下，盖住鼻梁。后面的大屏幕给眼睛一个特写，自然卷翘的睫毛扇动两下，狐狸的灵动和天真被毫无痕迹的演绎出来。

    视线慢慢聚焦到摄像头上，风知晓盯着那个圆圆的黑洞，轻轻眨一下右眼，抛出一个热情又性感的媚眼。大大方方，毫不掩饰狐狸骨子里的妩媚。

    导师大卫惊呼一声，用他的母语感叹，“哇喔，真是一只迷人的狐狸精。”

    琵琶声缓缓入场，风知晓挥舞折扇，振肩，踢腿，转身大跳，动作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像绸缎一样轻盈丝滑，也像握刀的手那般有力。

    短短一分钟，现场的选手几乎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潇洒飘逸，张弛有度，完全可以媲美专业舞者。

    风知晓从未涉及过古典舞这个区域，所有选手都感到意外。

    舞台右侧的主持人何涵也很惊讶，作为前辈，她几乎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据她所知，风知晓入行至今，是首次接触这个舞种。这么短的时间跳到这种程度，女人咋舌：除了天赋，还需要多么强的领悟力和执行力啊。

    惊艳的旋转，衣摆在空中连绵，像一只飞舞的蝶。音乐声停顿，位于舞台最左侧的狐妖理一理衣襟，收了折扇，负手大步前行，宛如一位进京考试的书生，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这一段路他走得极具个人风格，腰肢摆动的弧度似乎很小，似乎没有，似乎就是男人正常的走路，又似乎摇着狐狸那根骚气的尾巴。

    隐约的，有种突破性别束缚的暗示，说不清的晦涩，藏着猜不透的秘密。

    几个顶着斗篷外套的演员涌上舞台，将狐妖淹没其中，音乐声骤停，二胡凄凉的刺响滑过耳际，原本欢乐的场面全然变调。

    黑色斗篷退场，被蹂躏得遍身红痕的狐妖瘫在地上，仿佛被抽走生命。镜头切远景，观众和镜头一起等待故事的发展。

    10秒后，衣不蔽体的狐妖拖着残破的身子爬起来，满目留恋地看向来时的路。

    或许是情感表达太过真实，主持人何涵略有触动，向对准他的摄像机说，“原来，楚楚可怜这种词语，也可以用来形容男人。”

    音乐渐强，和着风知晓含恨的戏腔，“世人为何欢喜我，又厌恶我？舍不下我，却要毁灭我？”浓烈的酒拍打嘴唇，顺着喉结滑下，冲洗鼓起的胸膛。

    酒瓶碎，狐妖翻身跳起，用力曲指，捏住一把虚无的剑快速砍刺，像跳动的火焰，也像凛冽的霜雪。急不可耐，杀意滔天。

    灯光暗，狐妖仍在扫腿，躲避，出剑。音乐结束。顽强的黑影跳跃，翻滚，挥臂，仿佛心中永不磨灭的信念。

    “感谢知晓带来如此精彩的舞蹈。”主持人何涵上台，语气略有夸张，“惊喜王子名不虚传。我都看呆了，差点忘记还在工作。”几句转场过渡后，他问，“导师秀为什么选古风舞蹈？从零开始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我喜欢征服每个领域的感觉，挑战是属于强者的词，多谢褒奖。”说话声带着深重的喘气，听得舞台外圈的女观众们面红耳赤。

    达到风知晓这种位置了，没必须通过露和脱来吸粉固粉，所以，眼下舞蹈剧情的裸露简直可遇不可求。台下一双双眼睛像磁铁一样被吸引过来，死死贴住。

    录制现场只有一个人没看风知晓，那就是风戚，他正在看手机上投票的后台数据，支持3.6，反对6.4。几个数字仿佛一把利箭，刺穿心脏。

    一天前，风戚突击检查去了华城，三更半夜的，梁柏世搂着他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好不快活。

    幸亏现场没有发现避孕套和润滑剂之类的东西，风戚才肯作罢，不然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风无风战的解释和以前一样，“都说了是误会了，要不是梁叔，我们现在已经被女鬼抓走了。都是男的，怎么了，用得着小题大做吗？为什么总要误会人家的好意，你就放心吧。”

    几个人吵到最后，风无风战险些当场认梁柏世做干爹。风戚差点把心呕烂，气冲冲跑到嘉城，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个女生被老妈扭着耳朵揪回家，与风戚擦身而过，“可以进去吗？我找个人。”

    安保抬手拦住，回答说没有证件不能进。满场飞的导演正好瞟到风戚，高大威武，气宇不凡，就这男女通杀的形象，生生拖住了他找道具的脚步，像个二愣子似的问，“大哥，你也追星啊？”

    “不追星，找个人。”神色和话音一样冷淡。

    导演当风戚是那个选手的家长，放他进场，安排在了刚才那个女生的座位上。观众席空出一个位置，镜头扫到了不好看，就当凑人数了。

    风戚刚坐下，主持人报幕说风知晓表演，只瞧了一眼扮相，他便再无兴趣，拿出手机播放珍藏的蘑菇小视频。

    投票截止没剩几天了，这个拍到孕育器的视频相当于精神振奋剂，每看一次都是在给自己鼓励加油。

    邻座的女生差点把下巴惊掉了，旁边的中年大叔居然在播放偶像的脱衣小视频，她按住激动的心，举起颤抖的手，将风戚手机播放的画面全部录了下来。

    现场音乐停止，周遭安静，手机录进两句清晰的询问，“你是？想和我合照？”

    “你在，看我吗？”

    “　感谢知晓带来如此精彩的舞蹈……”主持人走完流程，导师开始互相调侃。

    大卫摸摸胡须，兴味盎然，“这就是中国才有的妖精吗？”

    大卫说英文，风知晓回中文，“是的，妖精是中国这片土地上的特产。”

    中美混血的导师海莉受大卫影响，也说英文，“为什么是而不是？”

    风知晓用中文解答，“妖精成为神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像我们凡人活到130岁。”

    海莉转头逗大卫，改用中文，“你们老外可能不知道，妖以活人的精气为食，看你这副神魂颠倒的样子，你愿意被他吸去阳气，变成骷髅吗？”

    大卫还没开口，风知晓抢说，“我只听得懂中文哦。”眉毛傲慢一挑，少年故意掩口媚笑，“这是一场无情无义的掠夺，你想好再回答。”

    大卫脑袋充血，立时大喊，“我愿意！”三个中国字，发音很标准。

    “在我的家乡，生活着很多像我这样的妖，他们聚灵变成人形，和人一样拥有远大的理想，渴望爱情和尊重。”漂亮的，柔韧的，紧实的肢体爬满酒痕，在舞台光的照射下，晕出谪仙般的光环，“生而为妖，成仙路漫，如果遇上灭顶之灾，几百年几千年的修行将全部毁于一旦。”

    直视镜头，风知晓言语煽情，态度诚恳，“现在，有很多穿黑色斗篷的人，他们手上持有武器，可以选择妖的生死。”大于90度的深鞠躬，声带因为体位的压迫，格外深沉，“请你们手下留情。”

    直起上身，风知晓的眉毛因为严肃而微微皱起，“今时不同往日，历史的车轮依旧向前，但。”铿锵有力的转折，眼神无比坚定，“不再需要战争。”

    光拉着破烂的长袍往上爬，越过束腰，越过红色血浆，越过吸附着汗毛的酒液，到达风知晓的眸中。

    从此以后，风戚的世界里，有了一个太阳。

    即使会被耀眼的光线扑穿眼珠，他也无法移开目光。

    风知晓言简意赅，“或许有一天，像我这样的存在，大家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

    “不要。”大卫捶一捶胸口，痛心疾首，“我想要看见如此美丽的妖精，想要被吸去精气。”

    “哈哈……”主持人接过话头，流畅地进入下一环节。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风知晓这段话是配合舞蹈剧情的说词，大卫赞他入戏，海莉赞作品完成度高，连主持人何涵也毫无察觉，其中隐意导演组更是无从得知。风知晓挂满酒液和血迹的胸口有种被凌虐的即视感，漫出一种不能说出口的美，导演组大手一挥，将这一段全部剪进节目。

    一周后，首期节目播出，风知晓导师秀被打上大尺度，突破性表演等等字眼，轰炸全网。

    风戚自然也看到了这场引起不小震动的表演，短短4时，票数发生很大变化，支持票跳到了4.9，与反对票仅有7票之差。

    风知晓一段三分多钟的舞蹈，几句话，胜过了他接近两个月的东奔西走和低声下气。

    风戚拿出手机再看那个循环了无数次的视频，第一次，他把视线移到了风知晓身上，注意到了少年白杨一般挺拔的身姿，以及眼睛里不似作伪的干净纯洁。

    回想起那天异常愤怒的拳头，风戚对自己当初的判断产生怀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难道，他还是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