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苏意僵硬着身子颤抖，两眼黯淡无光，霎那间眼眸沉了沉竖起闪电般的火苗，燃起了火山爆发的前奏，翻腾在胸腔的怒火怒不可遏地吼着，“程湛！” 身边的程林也好不到哪去，全身都燃烧着猛烈的大火，气得浑身打颤，猛地向前扯开了正在接吻的人，扬手一巴掌打在了程湛脸颊上。 程湛钝感姗姗来迟，脸上硬是愣了半响才发红肿了起来，可见程林下手有多重。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有电视剧故障闪出黑色线条一样在他脑子里无限播放。 完了，被发现了。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那么郜衍呢，郜衍有没有被打。这是他第二个念头。 一掌落在他脸颊上使他短暂耳鸣，心跳毫无规律骤然，周围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得见难以平静的情绪徘徊不定。 没有想象中的手无失措，也没有想象中的忐忑不安，目前只有片刻的松懈，被发现了也好。 他先去对上郜衍的眼神，那熟悉的眼眸升起了经常看见的焦躁，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不过郜衍使劲压抑着爆打人的冲动。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苏意和程林几乎可以说是架着程湛回家，郜衍被迫留在原地。 凄凉的月光躲了起来，路灯下一个人的影子略显孤单，郜衍摸出烟点燃蓝色火焰的打火机，将躁狂用烟隐忍着。 程湛跪在客厅地上，腰身挺直一点也不畏惧接下来的争执。淼淼感受到了客厅里紧张的气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缩在角落看着程湛。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程湛脸上。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程林指着程湛鼻子怒斥，语气中满是浮躁，似乎面对孩子下狠手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程湛紧紧抿着唇，缄默片刻毅然决然承认了关系：“我和他是你们想的一样。” “混账东西！”程林还想伸手打人却被程湛坚决的眼神给镇住了，“分手！我们程家绝对不容许有你这样一个污点！” 程湛发现耳朵渐渐将程林的话调小了不少，没有想象中的震耳欲聋，“不可能。程家有哥哥了，不缺我一个，所以我不会分手。”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郜衍的，这是他和郜衍做过的承诺，他必须守诺，不能言而无信。 苏意一怒喊嗓子就很尖锐，“你就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吗？为什么要给我们招黑？你知道这事儿传出去，别人家会怎么看待我们吗？我难道要一辈子贴上同性恋母亲的称号吗？” “程湛，我说你必须给我断了！你现在还小，不懂得分辨是非，再过个几年你就会发现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你是要娶妻生子的，而不是和一个男人什么蛋也生不出！”程林踢了程湛跪着的大腿来发泄怒气。 程湛身子不稳差点往后倒，但是他依旧是那句话：“我绝对不会分手。喜欢一个男人有什么错？他喜欢我，我喜欢他，这不就可以了吗？” 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男人一定要娶妻生子，更不明白他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该上学上学，什么也没耽误过。 凭什么就要否认他呢？ 他喜欢一个男人有错吗，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轻易接受，姥姥都可以接受，就他父母不愿意接受，更怕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程家。 那么晚了，郜衍还回不回来，他保佑着郜衍别回来，他现在脸颊肯定很丑很难看。他判断他的耳力应该受了影响，因为他耳朵慢慢降了声量。 “程湛这不只是你的污点，也是我们的污点！你想让刚过世的姥姥不安心吗？你为什么那么倔？你要高三了，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会感激我们的！”苏意恨说不通性子倔的人，直接搬出林女士。 程湛淡然一笑：“姥姥知道，哥哥知道，祁北夏季杨知道，老师知道，全校都知道。他们都没有反对这段感情，他们还祝福我们来着，你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 被迫出柜确实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愿意拿前程去赌，因为郜衍对他真的很好。在这一生本来是黑暗的，郜衍的出现立刻变成了南山边的春天，花开满树红。 这世界上有很多恐同，又或者不赞成同性恋的人，哪又怎么样？只要他们相爱不就可以了么？为何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头好疼，脸好疼，心也好疼。 程林不死心问：“他家人？你想过他家人吗？” 程湛坦坦荡荡，“知道。我说过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我不会因为你们的话就分手。我喜欢他，我想陪他一辈子，我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意打断了，“够了！你才多大就说一辈子？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就是你离开，二就是他离开！把这个关系给我老老实实给断了！” “我不会断，大不了我改姓，不姓程，你们就不会有污点了。”程湛腿跪麻了，但是他还是十分坚持自己的原则。 程林和苏意见程湛死性不改，对视了一眼就离开了，似乎已经有了什么对策。苏意是女强人典范，能够为了事业抛弃孩子的那种，程湛就是个例子。 门清脆地关上了，程湛强忍着的伪装坚强已经泛滥成灾，无力的抓着胸口大口喘气，眼里溢出来后不受控制，低低沉沉地压抑哭着。 淼淼跑到他身边想尝试逗笑他，不过他摸了摸淼淼的头哭着笑着，尝到了鲜咸的眼泪，“淼淼你爸爸今天会回来吗？” 他特别需要郜衍安抚着他，也只有郜衍能把他不安的心给降下来，但是又不希望郜衍见到他这幅丑态。 片刻起身，脑袋差点昏厥，一拐一拐到洗手间洗脸，瞧着自己的脸忍不出自嘲，手指沾上的水珠在镜子上画个笑脸。 至于郜衍什么时候回来他不知道，因为他听不见动静，只是看见镜子里突然出现的郜衍，眼泪过分汹涌。 郜衍从后面抱着他亲吻他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声在他耳畔萦绕，“湛湛，别哭了好不好？我都不舍得打你，他们竟然打你了，我真他么生气啊！” “阿衍，我没有选择离开你，但是我真的好难过。”程湛转过身埋在郜衍肩上哭，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沾上了衣服：“他们打我两巴掌，我怕疼，我真的很疼……” 郜衍心疼摸着程湛的头安慰道：“要不是他们是你爸妈，老子早就一拳上去了！真他妈给脸了！乖，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程湛不愿意抬起头，“不要，很丑。阿衍，吻我好不好，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疼了。” 郜衍把他抱到房间里，轻轻推开了他，见他脸上红肿的脸颊抑不住末梢神经泛起的狰狞，深得发黑的眼眸只存他的倒影，他堵住了想开口的嘴。 一边吻着一边哭着，郜衍脸颊到嘴唇都是程湛的眼泪，咸咸的很让他难过。心里如有一根细针戳入心脏，蔓延散开来的是万箭穿心。 他们很经常接吻，因为程湛很喜欢，但是现在的程湛是属于胡乱吻着，没有节奏，没有规律，就只想寻得一缕心安。 郜衍拍了拍程湛的后背，松开唇后问，“湛湛，你真的不怕吗？以你的家庭情况，一定会想办法分开我们的，你认为我们能阻止得了吗？” 问题很现实，程湛不愿去想继续堵上郜衍的嘴，哭哼几声最终躲进了被子里，闷声不乐抽泣道：“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的。阿衍，我以为毕业之前能瞒得住他们的，我本来打算毕业之后出柜的……” “嗯，我知道。你他妈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这点小事就别哭了，再哭明天就更丑了。”郜衍耐心快被耗尽，“你大爷的，老子让你别哭了，再哭下去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言意之下便是羞羞的事情，程湛因为是躲在被子里，即使流泪也不出声，但是隐忍着的哭是会颤抖的，郜衍看着蚕一样的人倏地掀开被子，被抓包后的程湛直接把头埋进枕头里。 操，湛湛是不知道越哭也容易激起他的性欲吗？哭得梨花带雨的，他可想好好肏一顿，可是如果下手了程湛就真的明天会变得更丑了。 真他妈傻逼玩意，老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你们也敢碰。 这几日程湛睡得十分不安慰，必须要有郜衍陪在身边才行，闻着熟悉的烟味才肯入睡，就像是吸毒一样沦陷了，无可自拔。 后来他通过祁北那里得来一些消息，说是他父母查到了贺明珠所在的医院，他让郜衍马上去看他父母会不会去闹。 一晚上他都无法安心睡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胃病犯了，寻思着他昨天晚饭和今天早饭没吃，他是真的没有心思吃饭，给祁北发了语音说了自己的状况。 由于他得过急性胃出血，他的胃疼就属于严重化，强烈的不适让他几欲昏睡，捂着肚子在床上等到救援。 他彻底晕了过去。 那时候还年少，不要命的拿着自己的身体倔，就只求能够换取同意。可万万没想到会造成以后一旦饮食不规律就会胃疼，简直是作死。 年少轻狂，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