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雨滂沱，雨水溅到了程湛身上，随着水积越来越多，浅色衬衫若隐若现露出了一小凸点，衬衫紧贴着腹部和背后。 雷鸣电闪，程湛不禁缩了一下自己，抱着膝盖埋着头，抽泣声不断，许是哭累了才抬起头，迷茫的望着黑暗的天空。 一道阴影蓦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鬓角的雨水划过下颌线，流淌过了喉咙，气息不稳地看着他，似乎想询问些什么。 程湛并没有给予询问的机会，展开双臂地等着拥抱，男人阴晴不定手拳头起了青筋，下一秒毫无顾忌蹲下来抱着他。 接受了那个心心念念的怀抱，程湛红着眼眶，擤着喷嚏在郜衍的衣服上，所幸是深色衣服看不出。 “哭吧，这里只有我能听见你哭。” 郜衍盯着程湛许久才说出这句话，口腔内传来的烟味，苦涩且呛鼻，程湛本能的排斥但又意外接受了，这诡异的感觉难以形容。 ——阿衍，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到如今还是孤零零的。会接受家里的相亲，走着他们给我的路，一生都没有自由。 雨声和哭声融合交错在一块儿，程湛环抱着郜衍的腰，抚摸着背脊寻找安心，手掌冰冷探了进去，刹那间郜衍腹部涌上来无名火，又瞧着红润湿透的脸，欲望逐渐强烈。 天桥底下的短促车鸣声吵醒了程湛哭累的心，寒意渗人的天气他竟然觉得温馨，眼镜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我爸快不行了，我妈说都是我害的。”程湛面无表情说着话，思绪挤压得很严重，头疼在雨天得不到缓解，“我现在也只有你了，阿衍。” “妈的，我们还是互相的唯一啊，那你可就真的离不开我了。”郜衍自豪的语气尝试想帮助程湛放松，“你那个家不要也罢，你有我就好，我会护你一辈子。” 程湛闻言并未好转，眼泪再一次脱框而出，热液进入了蠕动的唇，“我好累，我喜欢你我真的错了吗？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呢？他们又没教育过我什么，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的？” 风刮的有点大，程湛身躯因为有郜衍而温意，倚在胸膛上失望的咬着唇，他真的错了吗，他喜欢同性又错在哪里了呢？ 何错之有，爱本就不分对错，错的只有人们迂腐的想法，人们总喜欢把苦难嫁祸于人，谁又喜欢头上顶着祸害二字呢。 明明父母都不曾管他，那为何会在他和郜衍的事情被爆出后发病，而且父亲的眼神有泪，只是说不上话。 那个眼神仔细回想起来是歉意，似乎想和他说话。 “你没有错，就算有错也都是我的错，是我胆大包天勾引你，是我太急躁强了你，是我把你掰弯的，所以我会对你负责一生，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郜衍坦率说出了这几日思考的问题，一旦问题有了答案，那一切都不会是个劫了。他很经常哄着程湛，但是没见过程湛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他恨那群老东西，一只耳朵赔了，还要说三道四。他有股冲动想把程氏事务所搞垮，让他们一辈子活在老鼠街之下。 “阿衍，你抱我回去好不好？我累了，我想睡一觉。”程湛极少撒娇，但每次一撒娇郜衍都会没辙，谁让郜衍吃这一套呢。 郜衍悻悻咬了一口程湛的嘴唇，尝到甜味儿后下身还没解决，望着困恹恹的程湛装作若无其事开口，“老婆，回去能做吗？我憋了好久了。” 程湛从郜衍的话音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伸手往前摸了摸那磨人的地方，眼镜在闪电之下反了光，雷鸣声和他的声音一起响起，“好，我依你。” ——有你在身边，似乎一切害怕都不足以为奇了。阿衍，我原谅你了，绝对不要在伤害我。 ＊ 车内，空调开着暖气，一片暖烘烘的，西装外套披在程湛的身上以免着凉，打开雨刷器慢慢看清前方的路。 程湛昏昏欲睡不忘拉着郜衍的衣角，郜衍倾斜着身子吻了那张薄唇，示意着程湛先睡，到了会喊醒他的。 “乖，回家老公就肏你，你先补充体力好不好？”郜衍低沉的嗓音说着粗俗的话，只见程湛脖子不由自主泛红了。 乖乖眯着眼睛，听着雨滴的声音沉沉睡了过去，梦里的玫瑰花园绽放，他和郜衍二人伫立在原地交换着对戒，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场景一转，郜衍的温柔体贴入微都一一闪现，在一起的日子的玩闹也写进了梦境，多么美好的梦境，程湛都不愿醒过来。 梦境的夕阳无限好，黄昏沉沉浮浮，他们的影子逐渐拉长交叠在一起，很快多出了孩子们的影子，他们是一家四口。 突然，响彻天际鸣笛声冲进耳朵里，梦境出现了裂痕，无形之中梦境裂开破碎，他陷入了黑暗中。 梦醒时分，他嗓子提到了喉咙眼，眼巴巴看着一辆疾驰的车冲向他们，白色的车灯刺眼，但是他没法闭眼，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 “湛湛，我会保护你！” 车辆相撞，内脏猛烈受到了撞击而跳动，瞳孔一缩只见有个人倏地抱着他，护着他的头，他来不及反应相撞的声音碰了很响，他的头还是撞到了玻璃。 雨声和惊吓带来了耳鸣、短暂失聪，车镜碎了一地，他的额头免不了受了伤，血从额头流下，滴到了护着他的人。 还没来得及回神，他坐在车内呼吸困难，护着他的人沉沉倒向他，没有想起来的意思，因为过度惊吓他根本提不起力气，推不开郜衍。 雨还在下，雨水浸湿了他的伤口，他麻木不觉得疼，意识浑浊的被人拉了出去，那时候他的耳朵才恢复正常，听见了人们喧囔的吵闹。 阿衍，对，刚才死命抱住他的头的人是阿衍……阿衍在哪里呢？ 他盲目在人群中寻找，眼镜已经损坏破碎，他根本看不清人们的样貌，急促地拉着人问：“你看到阿衍了吗？刚才和我在车上的那位！” “他不是躺在那边吗？他流了好多血，你看那摊雨血都是他的。” “真可怜啊，诶？刚才那车呢？肇事逃逸了？” 程湛容不得听见过于喧杂的声音，他迷糊的眼神看到了身穿黑衣的人躺在马路上，他不顾众人目光跪爬着过去，双脚发软不知所措。 抱起郜衍的头，他望着自己的手心发现全都是血，他狼狈的在雨中哭着，这一次的哭是撕心裂肺的疼，“阿衍，你醒醒、你醒醒好吗？别睡过去！你不能丢下我一人！” 郜衍逼着眼睛，唇毫无血色，雨水中混着他二人的血，交织在一起，在水迹中像是盛开的玫瑰似的。 “阿衍，你快睁眼！你醒醒，你快醒醒！我原谅你了，你快醒过来！你别死！”程湛弯着腰把郜衍埋在自己怀里，想让郜衍有点温度，但是雨太大了，根本没有作用。 一场车祸，交警很快就赶来现场指挥着交通情况，尤其在雨天更堵了。他们不是医生，没办法为伤者检查伤势，只能安抚着程湛。 “警察，你救救他、你救救阿衍好不好？我们已经错过太多了，我不想以后都没有他了！”程湛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求救，雨水和泪水他早就分不清了。 程湛忽然想起郜衍有心脏阻塞，真的害怕郜衍会断送于此，郜衍也才二十九岁，还有三个月就三十了，那么年轻，不能那么早就离开他了。 他们还有很多五年、十年要度过，他们答应了彼此会是一生的。 “阿衍会死吗？阿衍，你要是死了，我真的会陪你一起去的……我没有家了，我现在不能没有你了……煊戎和小允更不能没有我们……”程湛悲恸地握着郜衍毫无温度的手，“你说好的，会护着我一辈子的。” 女交警看不下去了，拍了拍程湛的肩膀询问，“他是你的谁？” 程湛簌簌发抖，听着女交警的声音很小声，他也小声回答，“他是我的男朋友。” 程湛想过很多种可能，郜衍心脏阻塞去世，他们相伴到老慢慢去世，就是没想过突如其来的意外，这个意外带给他无尽的悲痛。 把这几个月的情绪发挥到了极点，程湛眼睛猩红地睨了女交警几眼，“你说他会死吗？” 女交警不敢轻易下判断，瞧着程湛额头上的伤口十分狰狞，但是程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他只在乎郜衍而已。 “让让！让让！救护车来了！”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给了程湛一抹希望，程湛惊慌失措地找着救护车的来源，他的耳朵听不清方向，他能做到就是陪在郜衍身边，等郜衍醒来就能看见他。 红白的灯晃过，程湛眨了眨眼看着救护车停在自己面前，里面的人抬着架床，把郜衍抬上去的时候也让程湛一起跟上。 谁知程湛跪的腿麻了，呆愣的眼神望着医生，“医生，救救他好吗？我需要他。” 护士大约是猜到了程湛迟迟不起来的意思，两人一起夹着程湛上了救护车，他一入眼睛就看到了医生和护士忙碌的给郜衍做个简单的医疗。 “他心脏有问题，你们轻点。”程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的疼痛才惊讶发现自己也受伤了，满手都是血。 护士为他消炎止痛，他本就怕疼，恢复的触觉让他到吸了一口凉气，咬咬牙撑了下去。 “他需要手术，你是家属吗？”医生大概做了个判断，“后脑勺有玻璃碎片，需要动手术取出，昏迷不醒估计是伤到了神经线。” 程湛哑然，“男朋友可以吗？” “不行，我们需要直系亲属。”医生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