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困意

    里维气质上总是凝着一股戾气，年轻alpha外放的攻击欲在他身上尽览无遗。暗金色的剑眉敛着，眼神锋利，压着几分暴躁，看人时显得很凶。他虽然年纪比西亚小，却长得很高，俯视时那种摄人的压迫感更重了。

    西亚被里维的气势惊到，反射性瑟缩了一下，又很快重整了气愤的神情，双手紧紧抓住里维衣领附近的布料往下扯，几乎快把整个人的体重都挂在里维身上了：“长得高了不起啊，干嘛这样看人？”

    西亚瞪大了眼睛，和里维墨蓝色的眸对视，甚至踮了脚凑近，鼻尖都要撞上去了。里维认出了眼前的人，他的眸中滑过一丝短暂的惊讶，然后便单手拎住了西亚的后领，将他往外扯。

    但西亚死命揪着里维的衣服不放，衣领被拉开，露出里维锁骨附近的皮肤，西亚双脚奋力抓着地，面上神情很努力的模样，反而使这一幕显得有些搞笑。

    眼看再扯下去，里维的衣服就要先牺牲了，他只能松开手，任由西亚又贴了过来，队伍向前走了几小格，里维就维持着身上带着一只人形挂件的状态，自顾自迈步，一副压根不受影响的模样——对他来说，西亚的确不算重。

    被这样无视，西亚呆了一瞬，愤怒转变成了委屈，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你……我现在只剩一件外套了，后来又被同学误会，你怎么……你怎么能没事人一样！？刚刚还害得我连米塔塔也没得吃了。”说到后半句话音里已经是要哭不哭的可怜腔。

    里维低头扫了西亚一眼，脸上面无表情，突然开始脱身上那件黑色的外套。

    西亚吓了一跳，松开手整个人往后跳了一步，神色困惑：“你这个变态又要做什么？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的！”

    旁边排队的人本来就在明眼看热闹，一听这话，眼神登时更加炙热了，甚至发出了淅淅嗦嗦的惊叹声——人们对桃色的八卦总是特别敏感。

    里维八风不动，将沾染了米塔塔的外套脱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宽松T恤，然后在西亚戒备的目光下随意扔进了街旁的垃圾桶——准头还挺好。

    西亚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警觉变成了一言难尽，那件衣服一看就不便宜，他很直接地嘟囔道：“好浪费啊，可恶的有钱人。”心里只郁闷为什么没能直接拍到里维的脸上，他总不能把自己的“脸”也像衣服一样给扔了吧。

    里维眉峰微抬，声音冷砺：“你那件外套在宿舍，回校后还你。”

    听了这话的西亚顿时跳脚，脸颊都气出了红晕：“我才不要，都被弄脏了！谁还会要那种东西啊！给我赔钱！”

    “好啊，”里维盯着西亚的脸，眼神中带着某种野兽般的侵压，突然抓住了西亚相对纤瘦的手腕，将他一把掼到了自己身上，呼吸略沉，“你先陪我排队，我买到游戏后就赔你。”

    西亚因为巨大的惯性被直接撞在了里维身上，只觉得对方身上的肌肉和骨骼硬得很，砸得人生疼，他用手抵着里维的胸腹，错眼看了一下前方那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更觉气闷：“这要排到什么时候，我可是还要在天亮前赶回学校的。”

    “这么急？”里维感到西亚在自己怀中扑腾，整一团又软又热，不住在他舒服的地方蹭动，他捏在西亚身上的手指不由收紧，身体竟也有些发热，“那要我现在就给你吗？”声音听着似是平淡，眼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

    被那双墨蓝色的眼注视着，西亚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危险，身体一轻，里维将他直接拦腰抱起，托在手臂上，就要离开排了许久的队伍，脚步竟有几分急切。

    西亚反应不及，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就挣扎起来，但是他的力气不过是蚍蜉撼树，里维整个人连晃都没晃一下，他自己反而因为过高的视角，担心摔落情急之下俯身搂住了对方。

    旁观热闹的人已经自发理解成了小情侣之间的闹别扭耍脾性——这个alpha还挺会的嘛！知道怎么恰到好处地“堵住”对象的嘴。

    “你……扫一下终端就好了啊，放开我！”西亚勾着里维的脖子，很是明显地抖了一下，清晰感受到这份震动的里维不自觉现出一个笑来，又刻意大幅度颠了颠托在手臂上的西亚，任由对方慌乱中将他搂得更紧。

    像这样能随意摆弄一个人，被他完全倚靠的感觉，竟是说不出的舒爽，忍不住就想要再多听几声对方难以抑制的惊叫，感受那紧贴着身体传递过来的颤抖。

    手上的重量倏忽一松，里维感到怀里的人就要被一股外力拉走，他本能地侧了下身，将这团温软护在范围圈内，侧首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面前，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里维本能地后颈骨绷紧。

    “给我。”希德利斯神色冷肃，说话的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源于多年与对方相处的习惯——切磋辅导或是合作训练，里维习惯性地听从了对方的话语，任由希德利斯将他手上因为失衡不稳而细细发抖的西亚抱走。

    西亚在希德利斯的怀里呆了半晌后，又恢复了搞事的活力，用膝盖蹭了蹭对方示意放自己下来，至少现在他不会再不知好歹地胡乱踢踹了。

    希德利斯停顿了一会儿后便将西亚缓慢地放回了地上，里维看着希德利斯这一份称得上诡异的耐心，眸中带着几分估量，西亚缓过神便又开始催着里维道歉赔钱，只是这回他不再蹦到里维面前，而是谨慎地立于希德利斯身侧，一个随时能躲到对方身后的位置。

    里维看着西亚色厉内荏的模样，以及他身旁神色莫名的希德利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寒意，比以往接触时更甚。

    连他那个诺亚洲来的装模作样的室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合时宜地去牵那个beta的手，还厚着脸揉捏着那几根细长的手指，而状态诡异的beta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里维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干脆转过了身，将西亚急切不满的神情落在背后：“等我买完游戏再说。”

    “你……”西亚又要去拉里维的衣服，却被阿赫尔多阻住了，他笑容温雅，像在劝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西亚，我们再买一份米塔塔吧，我还有点饿呢。”

    西亚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他刚刚那份还没吃几口就喂了里维的衣服，现在胃里也挺空的。在逼里维还债和填饱肚子两个选择里纠结了一秒，西亚便跟着阿赫尔多转身回了店铺。

    希德利斯与里维站在一处，两个高等级alpha的周围自发地形成了一层真空圈。二人对峙了几息后，便走到了较空的街旁。在西亚又捧了一杯米塔塔享用时，他们似乎正在进行什么对话。

    希德利斯神情冷漠，而里维则是皱着眉一脸不耐，光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像是严肃的兄长在教育不听训的叛逆少年一般。

    西亚将脸颊压在椅背上，从口袋中摸索出了已经黑屏的终端，点按了好几下之后，终端却始终没有反应，他有些郁闷地甩了甩终端，好像这样便能甩出点光亮来。

    眼看西亚神情越来越烦躁，阿赫尔多接过西亚手上的终端，将它贴在了座位墙上的充能圈上。终端右上角一闪一闪的，开始充能了。

    西亚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沉重，一种难以阻挡的困意袭来，让他不由趴在了椅背上。那个野蛮的家伙又重回了游戏首发抢购的队伍中，双手插着裤兜，带着莫名的恣意感。

    西亚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什么帝国的三皇子还要自己来排队抢游戏啊，是什么奇怪的特殊爱好还是青少年莫名其妙的倔强自尊？

    里维似乎还瞥了他一眼，神情一如既往的惹人生气，带着那种典型的不良少年感，西亚从小到大对这类气质的人都是敬而远之的——那些放弃学习，投身于街头的混混黑帮，他们代表着混乱和堕落，会将人拖入无止境的麻烦事中，然后不断消耗你灵魂中的能量。

    里维有着尊贵的帝国皇子身份，但行事上却不见得比那些人高明多少，只是任凭着自己的欲望横冲直撞，不需考虑未来与后果。而最可怕的事实是，里维的确无需考虑后果，因为最终承受恶果的人往往不会是他，他有足够的权力肆意伤害他人。

    西亚脑袋一点一点的，视野开始变得昏暗，他隐约看到远处希德利斯侧首望向他，隔着长街白灯折射出的光晕里，灰色的眼眸像是交织的网，蒙着银色的星点。

    头上有轻柔的触碰，像是柔软的梳子轻轻刷过，在头皮的敏感处轻压，带来说不出的舒适感，柔软的金发从颈侧悄悄拂过。西亚鼻间发出懒洋洋的轻哼，渐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