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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0父子下篇剧情秘密暴露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心愿达成

    索卡似乎是清醒了,坐在简易的铁架床上,偷偷抹了抹眼角。他过肩的橙色长卷发披散着,抿着唇木在一旁,脸上还残留着几分脆弱。西亚扯了下有些濡湿的衣领,尽量不去看索卡发红的眼眶,打量了一下这间冰冷的小隔间,在这种环境待久了,难免容易沮丧。

    “索卡,我前几日在星网问了一下律师,”西亚面上不自觉显出忧色,“那人说像你这种情况,即使取得当事人谅解,按照帝国法律,也要判处一年以上的刑期。”

    “啊……”索卡轻声应着,微垂着头,双眼依旧没看西亚,有气无力道,“那西亚你愿意谅解吗?”

    索卡面容秀丽,长发披散的模样竟有几分柔美。西亚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因为索卡的胡闹行动遭了多大麻烦啊。

    先不提错过的这一月多课程和同学们异样的眼光,目前最主流的猜想就是西亚被绑架犯给从里到外爆炒透了,不然这个穷小子怎么一点事都没有?绑架犯是白给他好吃好住供了一个多月?还有那些媒体记者仍在坚持不懈地想法子骚扰他,想要采访他之后再加工润色出一些爆炸震惊的内容。

    最惨的是,西亚入学前好不容易联系到的代理兼职也没了,学姐已经另找了一位学生替代,他熬夜画的那一百多张手工名片都白整了。要不是学校出于人道主义给了他几百星际币的抚慰金,他真不知道这个礼拜该怎么熬,自己原本卡里那些钱买了两套校服之后就不剩多少了。

    虽然已经申请了几份校园勤工俭学的工作,但目前还没有收到回应,西亚真的是愁死了。

    结果索卡这个家伙,分明是吃准了他会谅解,连个正经的道歉都没有就开始卖惨了,还愿不愿意谅解,就算谅解他也得在牢里待一年!

    西亚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你都没跟我道歉,我凭什么原谅你?”他又看了一圈这个窄小的房间,虽然心里已经有些不忍,还是故作冷漠道,“你是娇气的小少爷吗?才呆了一个礼拜,就哭成这样。”

    想到索卡曾经说过自己家里有很多大飞船,这绝对是超级富贵人家了,普通中产阶级有一艘小飞船都算是了不得,再加上索卡平日里对衣食住行的挑剔劲,还有花钱特别大手大脚的富n代习性,西亚便猜测着对方可能是什么离家出走的任性少爷。

    “索卡,你还是早点和家里人联系吧,”西亚劝说道,“让他们做一下担保,多交点保释金,不然你真的要去监狱待上一年多了。”

    索卡抬头愣愣地看向西亚,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橙红的双眸还带着水色。他坐在床上,而西亚则是站在他身前,两人离得很近,是一伸手就能抱到的距离。索卡的手搭在身旁,手指扣在床沿,抑制住想要紧紧拥住对方的渴望。

    不能再任性地抱他了,妈妈会觉得很奇怪的。

    “我……家里人都不在了……”索卡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视线始终落在西亚脸上,像是贪婪的守财奴,不肯移开一丝一毫。

    西亚顿住了,一时有些尴尬,更多的则是蓦然而生的怜惜。索卡的发色眸色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看着他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哪个遗落的亲人,俯视的角度更显得索卡分外弱势。

    西亚不由地靠近了几步,用手半拢住索卡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安慰。

    索卡很自觉地贴近了一些,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呢喃了几句“对不起”,他声音喑哑,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与其说是在与西亚道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忏悔?

    他这是知错了?会无所顾忌绑人给他打白工的坏家伙,难道真的是被这个小隔间给关服了?西亚踌躇道:“那……要怎么办呢?你现在有钱吗?厉害的律师挺贵的吧。”

    索卡趁势将手搭在西亚的后腰,脑袋埋在了西亚腰腹上,尽量不被发觉地小心嗅闻着,语调平缓道:“钱原本是挺多的,大概有两亿星际币吧,不过都花完了。”

    西亚沉默了,两亿星际币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需要花一点时间来理解这个金额概念。

    比如索卡那艘小飞船大概要一两百万,一亿等于十个一千万,一千万可以买八九艘小飞船,一亿可以买八九十艘,批量订购还有优惠……

    西亚觉得脑子有些炸了,主要是这个豪横的金额让他眩晕:“你……你买什么了啊?我看你飞船里也没什么……没什么贵重东西……”

    绑架期间,飞船的所有地方都是对西亚开放的,连索卡柜子里有几条内裤对西亚来说都不是秘密。只能说索卡对西亚也是真放心,相信他是真的不会操作飞船,不会做出与绑架犯同归于尽的偏激行为。

    “啊,对了,那两亿是我从别人账上划过来的,”索卡像是突然想起来般补充了一个小细节,“现在他们正在审核这个案子。”

    别人账上的?两亿?这个金额,应该都可以死刑了吧?

    西亚将几乎要窝进他怀里的索卡推开,脸上又惊又怕,想要做出生气的表情,可眼角已经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声音慌乱:“这……以前莫尼星有个小偷盗窃了价值一百万的珠宝,最后……最后被判100年了啊。你……两亿……”

    西亚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难怪先前给他做笔录的治安官欲言又止,像这种严重的罪行,无论西亚谅不谅解他都是死定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无论是偷来两亿星际币还是花掉这两亿,而且谁的账上竟然有这么多钱?

    西亚之前想过的最坏情况就是索卡被关个一年,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了,结果……现实竟然能这么夸张?

    “先不说这个了,西亚,你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索卡拉着西亚坐到了他身旁,姿态放松,只是那双橙红色的猫眼却盯得极为专注,好像要将西亚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描画下来,“都认识了哪些人?跟我一个个说一下。”

    “啊?”西亚都要傻了,“现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那两亿你真的都花完了吗?能还的先还了吧,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都花完了啊,”索卡毫不上心道,“终端给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摸进了西亚的口袋,拿出终端后很熟练地解开了锁屏,旁若无人地开始检查起了西亚的通讯录。

    “你干什么啊?”西亚本能地想要拿回自己的终端,但他根本没有索卡灵活敏捷,绕着这个小隔间跑了两圈后,索卡都开始在翻他的相册了。

    这个人在飞船上的时候就扣押了他的终端,私下里不知道看了他多少隐私,甚至还给艾伦加了个备注——不安好心的狼狗。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毛病!万幸的是他没有乱发什么奇怪消息给别人。

    “还给我!”西亚终于拉住了索卡的手臂,“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

    “西亚,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的,特别是你读的这所军校,里面那些个权贵子弟,就没几个是好货。”索卡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人士后,任由西亚将终端夺了回去,又十分认真地继续询问道:“这段时间,有没有碰到什么讨厌的人?或者看起来好像特别讨人喜欢的家伙?”

    “就你一个讨人嫌的家伙。”西亚一脸郁闷,“所以你是因为敌视权贵子弟才做出这事吗?”

    “那倒也没有,”索卡甚至都没有掩饰那份敷衍,“能拿就拿了呗,反正……”后面的话没继续说,只有西亚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也对哦,会闲着没事干来绑架人给他打杂的家伙,能是什么正经人吗?

    西亚气得想提前离开了,这个人自己都没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他在这儿着急有什么用呢?可是想归想,西亚还是没有转身就走。

    无法否认的是,西亚是关心索卡的,虽然索卡不干人事把他绑了,影响他去军校正常报道,他也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种病症,在学校的一个礼拜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犯贱了。

    但一个多月的相处无可避免地让他对索卡产生了感情,除此以外,另有一种说不分明的牵引,控制着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地纵容着对方的任性,只希望抚平对方脆弱的目光。

    或许索卡自己没有发觉,他偶尔看向西亚的眼眸中,除了隐约的悲伤外,还有孩童般的哀求与不舍,像是在渴望着唯一的救赎。

    身后突然传来“嘀——”的一声门锁开启的提示音,西亚遽然转身,他探监的时间应该还没有结束啊,西亚下意识看了眼终端时间,的确还剩十几分钟。

    伊洛科的心情不算特别好,但也并不是很差,虽然他的账户被人莫名盗刷了两亿星际币,但这个贼不是很快就被抓到了吗?他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觉得奇怪。

    对方登录他的账户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没采用任何的黑客技术,熟门熟路的,直接就输入密码和提问答案登录了,还在他几条生活发布和隐藏页面下留了刻薄嘲讽的评论——一副挺熟悉他的模样。

    甚至伊洛科改了密码后,他又登上来过几次,用他的账户付了些几十元的小额账单,都是买些鸡零狗碎的小东西,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一般。

    追踪锁定后,这个贼竟然就是上个月帝星闹得沸沸扬扬的新生绑架案的绑匪。伊洛科当然也听说了这起绑架案,他对此毫无兴趣,倒是有不少人背地里编撰意淫了许多重口的情节。甚至还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那个被凌虐致死的新生死者现场照,发在了没有老师的学生群里。

    伊洛科也看到过,去除了新闻上的马赛克,那个本应去荣誉高理学院报道的可怜beta浑身赤裸,腹部不自然鼓起,私处被折磨得血肉模糊,还塞进了什么可怕的灰黑色硬物。

    群里的学生刷屏很快,都在惊叹起哄,发图的学生很快被禁言了,但又有人把另一个失踪人西亚的照片发了上来,还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可惜这么个漂亮beta了,还是我们学校的。后面跟了一个不庄重的表情。

    年轻alpha遮掩在守礼皮囊下的猎奇心和肮脏性欲要远超出大多数omega和beta的想象,甚至整个社会环境都在放纵鼓励着他们自在释放天性,毕竟他们本就自认是人群中的上位者、掌控者。

    索卡被抓捕归案后,荣誉高理学院新生案的凶手也有了眉目,索卡有幸不需要再多背一起人命案子。而调查组立刻对索卡的基因进行了检测,却无法在信息库里匹配到对应的ID号。根据一些标志性的基因测定,索卡拥有加曼特人种和多伦亚人种的血统,的确是纯正的帝国人,难道是无记录的黑户?帝国所有的合法公民都是要进行基因检测登记的。

    双休日,伊洛科也有空闲来看看这个转移了他两亿星际币的放肆小偷,看管的人告诉他那个被绑架过的西亚.阿赛德正在探监中。

    “完全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那看管见伊洛科态度友好,没什么贵族的架子,整个人便也放松了很多,兴奋地八卦道,“不过真别说,那个索卡的确长得挺不错的,高高帅帅,五官漂亮得很,很容易就把这种没出过社会的年轻beta给勾得不知东西。这一个多月,两个人在飞船上不知道怎么在玩呢,呵呵,说不定现在两个人就在……”

    伊洛科神情带笑,藏住了些微的不耐烦。他这次来,主要就是想弄清楚这个索卡为什么会对他这么了解。

    监管室内正站着两个人,一同向开启的门口看来,相同颜色的头发和眼眸,连转头的幅度都有种奇异的和谐。模样看着竟像是两兄弟一般,只是看到他之后的眼神迥然不同,矮一点的那个有些好奇,高一些的那个眼里带了冰。

    看守的人正要交代些什么,伊洛科已经笑眯眯地向他挥了挥手,然后直接把门关上了。

    “下午好呀。”伊洛科一身休闲打扮,气质天然无害,琥珀色的猫眼里闪着漂亮的光芒,两粒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脸颊处漾着浅浅的梨涡,更显出一股少年稚气,笑起来又甜又可爱。

    是一个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男生,至少西亚已经下意识回了一个笑,他很喜欢和性格开朗外向的人相处。

    “下午好。”西亚很是好奇地看向伊洛科的眼睛,不只是眼睛,包括五官上的一些小细节,好像也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他又转头看向索卡,便明白这些熟悉来源于何处了。

    长得和索卡这么像,又专门过来探监,难道是索卡的亲戚吗?“索卡,这是……”

    西亚的话还未问完,就被索卡突然拉到了身后,一下子便被比他高大的人完全挡住了。

    “你干什么啊?”西亚推了一下索卡的背,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又从索卡身旁探出了脑袋,“你好呀,我叫西亚,你是来探视这家伙的亲属吗?”在索卡身后的西亚根本看不到此时索卡的脸色,都快黑下来了。

    “西亚吗?我是伊洛科,是有些事情要与他了解一下。”伊洛科没有直接否认,反而顺着西亚的话应了。

    一听这话,西亚脸上的表情鲜亮了些,因为索卡平时的生活习性与言谈举止,他一直认为索卡是哪个殷实家庭离家出走的少爷。

    而刚刚索卡说的两亿事件在冷静下来后也变得将信将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啊,肯定是索卡在编瞎话闹他,自己竟然一时之间还真被他唬住了。现在来了这样一个“家里人”,或许正好能治一治索卡这个“问题青年”。

    “那你们一定要好好聊一聊啊,他刚刚跟我说什么转移了别人账户里两亿多的钱,还全都花完了,这怎么可能啊……”

    “嗯,”伊洛科神态放松,眼睫弯了弯,“他转走的是我账户里的钱,很厉害呢。”

    “……”西亚突然变得很安静,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而后他将脑袋悄悄缩回了索卡的背后,用手掐索卡后背的肉,还挺紧实,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捏出肉来。索卡整个人似乎都绷紧了,西亚掐了他好一会儿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西亚,你探监时限到了吧,该回去了。”正在西亚纠结着该怎么打破尴尬时,索卡突然转身对西亚说道。他面色冷凝,橙红色的猫眼里藏着莫名的情绪,像是焦躁,又像是……紧张?

    “啊,看守会过来……”西亚被索卡此时的目光看得卡顿了一下,乖乖应了,“那我先走了……”

    从索卡身后绕出,经过伊洛科的时候,西亚又忍不住回头干巴巴道:“那你们好好聊啊……不要冲动……”眼看索卡的眼神都要瞪过来了,西亚连忙转过身去按门旁的铃。

    “西亚,我也是皇家帝国军校一年级的新生,在S班。”伊洛科突然开口道,语调轻快,笑容可爱友好。虽然被无故偷走了两亿的巨款,他似乎并不怎么生气着急,情绪始终很稳定。

    西亚现在混乱的劲儿还没过去,不自觉露出了有点傻愣的神情,呆呆地抬头看着伊洛科脸颊上那颗浅浅的梨涡:“好巧啊,我们一个学校的哎。”

    “你快走吧!”索卡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甚至已经走过来挡住了西亚的视线。西亚不明就里,只以为是索卡急着要与伊洛科私下交流,达成一些协议。其实那两亿应该还在的吧……

    看守过来开门后,西亚很乖觉地离开了监管室,但他并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待伊洛科出来,要是不问清楚的话,西亚今晚绝对会失眠的。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伊洛科就出现在了大厅,他面无表情,过人的身高与精致的面容更显得他难以接近,西亚一时竟不敢上前,想要招呼的话也卡在了喉间。

    伊洛科很快便发现了他,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猫一般乖巧的笑,那危险的气质一下子散了,令人心生亲近。

    西亚没意识到自己悄悄松了口气,他快步跑到了伊洛科身前,急切道:“伊洛科同学,你们谈的怎么样?那笔钱能找回来吗?”伊洛科比西亚高出不少,站得近了,西亚只能努力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

    “嗯……”伊洛科垂眸看着身前的beta,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情况恐怕不是特别好。”

    “啊,”西亚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那,伊洛科同学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西亚试探地问道,索卡的判刑说到底还是要看苦主的想法。

    “西亚很关心他啊,”伊洛科似乎很不经意道,“我之前看到新闻里,你被他绑架了一个多月吧,是相处得比较融洽吗?”

    “这个……他挺任性的,把我绑架后就是为了让我给他做飞船里的杂工,”西亚不禁陷入了那鸡飞狗跳的回忆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坦诚道,“我也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什么的,但是索卡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坏人,像是太孤独了,所以急着绑了一个朋友……”

    “真的很对不起,他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虽然是涉及两亿的巨款,西亚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为索卡说一些好话,“但是如果判处死刑的话,钱就更难追回来了,还是要活人才能继续干活赚钱……的吧?”西亚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伊洛科的表情,软声劝说道。

    “怎么突然就说到死刑啦,”伊洛科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了西亚肩上,像是好朋友般搂着他向外走,声音清澈明朗,“我其实就是好奇他怎么盗我账号的。”

    盗账号还能怎么盗?不就是黑客入侵防火墙,或者再整个病毒什么的吗?西亚对这方面知识并不了解,便只是一脸困惑地被伊洛科带着登上了他的飞行器。

    作为同个学校的校友,伊洛科十分好心地给西亚搭了躺顺风车,两人还一起吃了晚饭。西亚很努力地想要弄明白伊洛科打算如何处置索卡,但伊洛科始终没有正面回答他,似乎不确定该怎么处理这事。

    西亚想去问一下索卡,但探监申请更难拿了,唯一的安慰是根据伊洛科的反应,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西亚之后在网上找了一份飞船修理店的兼职,时间是周末两天,薪水不多,但是能够覆盖日常开销,工作内容也算是经验积累了。

    西亚和伊洛科加了联系方式,但平时交流并不太多,两人唯一的话题似乎就是索卡,伊洛科的性格好得不可思议,存款无缘无故少了两亿,竟还能与西亚友好相处,对于索卡的一些近况问题,也乐于告知。

    两人偶尔在校内遇上了,也会聊个几句,伊洛科性情开朗外向,有时会邀请西亚去体育馆看比赛或者一起去食堂吃个饭什么的,相处还算和谐。

    只是一旦提到索卡,伊洛科难免会露出烦恼的神色,言语间暗示对方极不愿配合,连出身都难以查验。这让西亚也不禁心生忧愁,他对索卡似乎本能地有某种超脱寻常的关心。

    周六晚上10点,西亚正在飞船修理店整理分类各种配件,现在的他离实操还差得远,最多就是帮店内的修理师递工具拿零件而已。这个周六由他值夜班,主要负责接待晚间的客户,给他们做登记。

    门口的招待铃响了起来,西亚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去迎接,来的却是不合时宜的客人——两个10岁左右的男孩,衣料精细,脸上带着稚嫩的婴儿肥。

    其中一个灰蓝发色,眼睛是花一般的浅粉,浮动着柔软的流光,模样十分漂亮,像是精致的冰琉璃一般。另一个则是黑发蓝瞳,额上还系着与眼眸同色的运动发带,目若星辰,双手揣兜,有着很受小女孩喜欢的那种酷。

    西亚往门口看了看,只看到一艘熄火的小型银黑色飞船,线条就透露着昂贵,此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小朋友,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西亚半蹲下来,耐心问道。

    黑发男孩抢先说道,信誓旦旦的模样:“爸爸去旁边店里喝酒了,让我们过来,飞船的‘尾巴’出了些问题,需要修理。”

    自己去店里喝酒,把两个小孩扔店里?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家长啊……

    “登记维修必须要有你爸爸的信息,”西亚摸出了终端,“你爸爸的通讯号是多少?要让他本人过来才行。”

    “我们帮他登记可以吗?”琉璃般漂亮的小男孩不急不缓道,“所有的信息我们都知道的。”

    “不是这个问题,店里有规定的。”西亚放软了声音解释。

    那两个男孩面面相觑,却始终不肯联系他们的家长过来,这下,西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领着两个小孩去沙发上坐下,询问他们的姓名。

    黑色头发的小孩下意识就回答了,说他叫文森特,而对于姓氏则不愿透露了。

    西亚划开终端就想要报警。

    “我们带了钱的,”灰蓝色头发的男孩看到西亚动作,伸手挡住了他的屏幕,“你把飞船修理好,我们可以支付你五万星际币。”

    一听这话,西亚报警的决心更坚定了,但为了不让孩子乱跑,他口头上答应了,还装模作样地去停机坪检查飞船——他又不懂修理,一离开那两个孩子的视野,西亚就立刻给治安局打了通电话。

    或许是过于相信金钱的力量,两个男孩就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打游戏,十分惬意。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个银发灰眸的高个alpha出现在了店里,他气质冷冽,神情淡漠,两个男孩在他面前就像鹌鹑一样乖巧安静。

    西亚回到店里,就接收到了两道控诉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叛徒,而那个陌生的alpha眸色浅淡,冲西亚很是疏离地颔首。

    “你怎么可以这样?”文森特气冲冲骂道,就是声音过于清脆稚嫩了,“你这个撒谎的骗人精!”

    西亚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他走过去想摸一摸文森特的头发,小男孩很是抗拒,扭头想要避开,却被那个青年alpha淡淡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接收到了什么信息,他乖乖定在原地任由西亚揉了一把软软的黑发。

    另一个更为安静的男孩则用那樱花般美丽的双眸幽幽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您好,我是他们的哥哥希德利斯.费尔法,今日之事麻烦您了。”银发的alpha礼貌道,姿态优雅疏冷。

    “啊,应该的,”西亚笑了笑,面前的青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压力,连带着神情动作也忍不住格外收敛起来,“……请问门口的飞船还需要登记修理吗?”

    “不用了,之后会有人来处理。”希德利斯面容冷淡,灰色的眼眸在灯光的映照下宛如细密闪耀的银,两人相对而立,因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西亚眨了眨眼,在这莫名的安静氛围里,如有所悟,别人刚刚介绍了名字,他竟然没礼尚往来。

    西亚脸上后知后觉地绽出笑来:“啊,我叫西亚.阿赛德,你喊我西亚就好了。这么晚还要来接不听话的小孩,很辛苦吧,回去后一定要把他们的零食给断了,长长教训。”西亚可记得这两个小孩刚刚坐在沙发上边打游戏边吃薯片的乐呵劲。

    旁边两个不听话的小孩都变了脸,特别是文森特,脸颊肉都皱了起来,努力仰起头气愤地瞪了西亚好几眼。

    希德利斯嘴边似泛起一抹浅笑,快得仿佛只是短暂的错觉,再看过去,又是与刚才一样的淡漠神情了。

    “抱歉,影响你下班了,”希德利斯停顿了一瞬,语气有难以察觉的不自然,“让我送你一程吧。”

    “谢谢,不过我本来就是值夜班,晚上直接在这里睡了的,谢谢你的好意呀。”西亚等夜班结束就会在店里的小单间睡下,然后次日做完下午的工作后,直接回学校,免去了周末兼职连着两天来回的麻烦,还能多拿份夜班补贴。

    希德利斯眉头微敛,似乎有几分不赞同,但并不明显,他与西亚简单道别后,便带着两个孩子登入了门口一架浮空的飞行器,西亚隐约还能听到文森特的小声抱怨:“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以这么坏,气死我了……”

    西亚猜测是两个熊孩子擅自偷用了家中的飞船,虽然现在的飞船都有全自动驾驶系统,但未成年人单独使用也是存在风险的,估计回去后就要被家里好好教育一番了。

    飞行器上,两个孩子都有些精神不振,安静端正地坐在座椅上。德利卡的终端亮了亮,点开来就是文森特气势汹汹的n条信息,表示一定要给那个可恶的店员一点颜色看看。

    德利卡脸上没什么明显情绪,只是转发了半个多月前的一条新闻给文森特,是有关于新生绑架案的报道,里面西亚的照片和名字十分清晰,没有任何遮掩。

    文森特努力忍住惊讶的表情,给德利卡发了一个欢快赞叹的表情。

    而希德利斯则检索了一下飞船维修店的信息,果然查到了相关的兼职发布。或许可以帮他找一份离军校更近、安全性也更高、薪资合适的兼职。权当作今日的答谢。

    西亚将新到的配件分门别类后,便坐在办公椅上昏昏欲睡着等待到点关店,门口却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西亚心中一咯噔,抬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索卡面色苍白,见到他之后露出了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张口就是一声“妈妈”。西亚那股担忧刚起来就被炸了一下,他在喊什么?这是还没睡着就开始说胡话了?

    索卡几步跑到西亚面前,拉着西亚就往外走。

    “索卡?你怎么了?”西亚逆着索卡的力气不愿走,“你难道是……越狱了?!”

    “妈妈……你先跟我走。”索卡又加了些力气。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西亚挣扎得更厉害了,甚至怀疑索卡是不是犯病了,“你要逃的话,不要拉上我!我又不是你的共犯!还有别喊我妈妈!”

    索卡的眸中现出了委屈,橙红色的猫眼泛着红,声音沙哑:“我搞砸了,我又搞砸了……”

    “什么搞砸了?”见索卡这副可怜的模样,西亚语气不自觉放柔,安慰道,“你不要急,慢慢说……”

    “妈……西亚……”索卡看起来冷静了一些,至少没有乱喊称呼了,他放松了抓着西亚的力道,转身注视着西亚的眼睛,眸中是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的诚挚,“你先跟我走,到了那里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相信我,只有我……”

    “走去哪里?你要告诉我什么?”西亚还没来得及将困惑说完,就感到后颈一痛,整个人一下子腾空了,失去意识前西亚只觉得自己陷在了一处温暖的臂弯中,明暗的视野里是索卡晃动的橘色发尾和不断开合的唇,近似渴望的声音朦朦胧胧在耳边荡漾,他在喊着:妈妈……

    这孩子不会是恋母的变态吧……西亚被迫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索卡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与自我厌弃。他又把事情搞砸了,之前是如此,在这个新的世界,还是如此。

    在索卡发现这个世界与他所在的世界不同时,他就已经在考虑把西亚放回军校了,只是内心对母亲的思念与贪恋让他不断将相处的时间延长。直至在诺亚洲,他任由西亚在他眼皮底下向艾伦求助,然后顺着西亚的意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驻足观赏。

    这里的妈妈不叫阿亚,叫西亚.阿赛德;这里的妈妈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在福利学校成绩优秀,还获得了皇家帝国军校的推免名额;这里的妈妈十九岁了,有一点胆小,但除了缺钱没有特别大的烦恼;这里的妈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艾伦.杰森,而不是从小被当做童养媳,以应对alpha分化后的易感期……

    这里的妈妈人生中没有碰到过大的麻烦,唯一的意外就是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坏蛋给绑架了。

    本来将妈妈放回军校,一切便也结束了,自己已经偷来了一个多月的快乐日子,每天都吃到了妈妈亲手做的饭菜,和妈妈一起看剧看综艺聊天,看各种从未见过的妈妈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偏偏自己就是要犯贱,要发泄心里的愤恨不满,登录了爸爸的账户,转走了他的钱四处捐献播散,还在他许多日常随性的发布内容下留了阴阳怪气的评论。

    被抓到也在意料之中,索卡本来想当面嘲讽他爸几句,要是能看到他郁闷不爽的表情就更好了。然而年轻时候的爸爸一样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压根不在意两亿的损失,只是执着于索卡为何对他如此了解。

    他将索卡当做了一个谜团在探索,面对索卡时甚至是新奇而愉悦的。这个具有帝国血统却没有在基因记录库中留下任何出生信息的人,对他有着异乎寻常的了解——这种了解甚至是基于内心的,这实在是值得一探究竟。

    更不必说伊洛科在这个beta身上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联系感,alpha的感知是十分敏锐的,对很多气息都能清楚分辨记忆,他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beta,但是他的本能却又是那么确定:这个beta认识他,熟识他,甚至对他有着朝夕相处才能达到的了解。

    索卡感觉到挫败,妈妈来探监的时候竟然恰好跟爸爸撞上了,妈妈甚至还主动与他搭话,难道妈妈就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坏胚子吗?!

    他们本来会在这个世界相遇吗?还是说正是自己的多此一举才造成了眼下这个情况?这种假想让索卡懊恼,但同时他又忍不住心存侥幸。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不同,可能这个世界的爸爸也只是有点点腹黑,现在的妈妈又不是从星盗团逃出的无依无靠的阿亚,爸爸应该不可能再那样过分地囚禁欺负他了吧。

    伊洛科发现了索卡对西亚的关注,便会经常与索卡谈论他和西亚相处的细节,然后观察索卡的反应。虽然索卡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了,还是让伊洛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索卡似乎对他接近西亚这件事十分抵触,甚至有些害怕。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因为他爱恋西亚?但伊洛科并没有感受到太多嫉妒的情绪。

    索卡已经在准备越狱了,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与他爸的大眼瞪小眼中,他来到此处的唯一意义就是西亚,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到妈妈的脚边才行。

    但索卡的秘密其实一直都摆在明面上,只需要探寻者的一时兴起就能抓到线头。

    索卡有一条朴素的金属项链,材质是很常见的星陨铁,银黑色的细链上坠着一颗小小的棱形橙色晶石。这条项链看着实在太像是小学生校门口贩卖的那种粗劣物件了,所以竟被审查人员放过了。

    索卡总会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颗晶体,有时候噩梦醒来会下意识将它轻轻抵在眼皮处,或是用嘴唇触碰。

    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习惯动作,人很多时候只是需要一些无意义的行动或是虚无的寄托来缓解心中的不安与躁郁。

    项链上的那一点橙落在索卡苍白的皮肤上像是缀着一颗细碎的暖钻,伊洛科看到那条项链时,心里便不禁泛起某种异样的感觉,好像那里面藏着什么重要东西一般。

    伊洛科的直觉没有出错,那条项链是一个存储投影器——虽然精巧却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东西,而索卡是一个没什么创意的无聊人,所以他的项链里只是很老套地存储着一些照片,全家福的照片,就像其他大多数使用这类项链的人一样。

    破解时的确废了一番功夫,而里面的照片更是足够震撼,除了伊洛科以外的那些调查员全都在感叹嫌疑人的无名幽默感。

    不算大的内存里放了三张照片,封面是一张合照,缩小版的索卡——只到成年人腰部的身高,和一个黑发黑眸的奶娃娃站在画面最前面,而镜头的焦点是两个对伊洛科来说眼熟的人。一个是他自己,而他怀里搂着的另一个人,竟然是最近刚认识的西亚。

    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而被紧紧搂着肩膀的西亚似乎有些不情愿,正用手肘抵着他的肋下。那垂着头有些气闷的模样在镜头下竟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可怜可爱来。

    第二张也是同样的四个人,在草长莺飞的乡间户外。索卡和那个小孩都长得大了些,索卡看着有十三四岁了,绷着张小脸,小大人一般牵着一个格外漂亮的小孩走在小道上。离他们大概四五米的距离,伊洛科也牢牢拉着西亚的手在走,西亚偏头在看旁侧,一片绿色的叶乖乖飞到了西亚的手旁。

    最后一张显得沉闷了很多,背景明显是公爵府的书房,已经长得比西亚还高的索卡站在西亚身侧,黑发黑眸的少年表情冷漠地隐在照片的角落阴影中。而伊洛科从背后圈着西亚,下巴轻轻压在西亚的头顶,西亚侧着脸,目光不知在看何处。

    每张照片的角落还写着日期,最早的也是距离现在十年后的时间。

    伊洛科将那三张照片来回看了无数遍,以现在的技术来说,伪造几张照片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伊洛科感觉到了莫名的触动,甚至很荒唐地以照片为真作为前提开始推断。

    难怪他第一次看到索卡和西亚站在一起,就觉得两人像得离奇。

    时空穿梭?索卡是来自未来的自己的儿子?那这个儿子是不是太欠教育了点?但如果真是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的账户信息似乎也不算奇怪?

    伊洛科将索卡的基因信息与他自己和西亚的信息做了检验匹配,结果不可思议但又意料之中。索卡与他和西亚具有基因上的亲子关系。

    伊洛科又去见了一次索卡,索卡除了要求拿回项链外便拒绝与他对话,在这个狭小的囚室呆了太久,唯一的念想又被夺去,索卡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负面情绪了。

    当亲子鉴定报告摆在索卡面前时,索卡终于忍不住冷声道:“我不是来自未来,而是来自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我的妈妈也不是你的妻子,只是那个世界的伊洛科非法绑来囚禁的受害人。我与你在过去未来都不会有任何关系,这里的西亚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似乎挺重视这些关系的,”伊洛科漂亮的猫眼注视着情绪低沉的索卡,手指勾着那串项链懒洋洋地晃了晃,“贴身带了这些……温馨的照片。”

    “……”索卡垂眸看着地面,似是懒得再与伊洛科多言。

    “嗯……”伊洛科摩挲着那颗橙色的晶石若有所思,随后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天真与新奇,“所以西亚是属于我的,他以后还要给我生孩子。”

    索卡与伊洛科相同形状的猫眼睁大了,眸中是不安的质问:“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照顾好未来的老婆啊,”伊洛科理所当然道,“学校里好色的坏小子太多了,万一他被哪个不安好心的骗上床了怎么办?”

    索卡认真看向伊洛科的脸,他的笑容简单随心,琥珀色的眼瞳亮晶晶的,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情绪想法。似乎只是无聊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件奇妙的趣事,好玩又稀奇,他自然是要去探索一番的。

    这的确就是他的爸爸,即使是平行世界,也有着相同的恶劣性格。

    真是糟糕透了……因为自己,反而将一切都弄巧成拙了……而且连仅有的照片也被抢走了……

    索卡随便挑了艘停机坪上的飞船——飞船修理店多得是客户还没取走的飞船,强行破解启动后便载着昏睡着的西亚往远方驶去。

    或许一切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爸爸不过是对妈妈产生了兴趣和一点独占欲罢了。但索卡的确有着自己的私心,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妈妈和爸爸在一起,甚至不想妈妈再和那些人发生故事。

    为什么一定要其他人呢?只有我,只有我一个,就可以给妈妈幸福,让妈妈快乐。

    就算是平行世界又怎么样,那些人的性格还是一样的,既然自己来了这个世界,那就由自己来照顾妈妈吧……

    西亚醒来后真的要被气死了,他又被索卡这个大怨种给绑架了!这人到底图什么啊!?而且这次他们在一个极为陌生的星球上,阳光明媚,气候清朗,花植茂盛,空气中都能闻到生命的香气。地势平坦辽阔,周围人烟疏散,当地居民说着陌生的方言,最近的大型商场要10几公里才能到达。

    这个星球科技水平落后,信息闭塞,当地人连翻译器都不用,语言不通,又没有终端,西亚被迫和索卡一起住在了当地一间三层高的带院民房。这里的确是很适合生活的地方,但西亚只想回归正常的人生轨迹。

    索卡给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有关于他另一个世界的家庭。

    西亚并不想相信他,索卡说的明明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却让他在夜里做了噩梦。

    梦里那个可怜的西亚,从小就是艾伦的童养媳,在艾伦分化那日被一直当做弟弟的人侵犯占有,后来更是颠沛流离受尽磋磨,最终被伊洛科锁在了网中……

    网里的生活痛苦压抑,没有自由,也没有尊严,还有了两个孩子。

    他被那个伊洛科紧紧抱在怀里,对方亲吻着他的发顶,拍抚着他颤抖的身体,不断软声承诺道:“……没有别人,只有我,斯图尔特是你和我的孩子。那些都是数码皮肤,我等会拿给你看好不好?以后都不生了,我明天就去做长效避孕的手术……”

    “你看,这是帝国医院做的亲子鉴定,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怎么可能伪造这个?别急别急,又流了这么多奶,老公帮你吸掉点……”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的话,就把斯图尔特寄养到公爵府吧。”

    “我不是要把他处理掉,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

    “老婆,我们都多少天没有做了?不哭不哭,就让我蹭一蹭好不好,会很舒服的……”

    斯图尔特是谁?什么亲子鉴定?他在说什么?

    西亚醒来时,全身都是汗,他喘着气起身,就看到他的便宜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在床边,正像个变态一样在夜色里盯着他看。

    就因为他,自己才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噩梦。

    西亚气不打一处来,把索卡赶出去后,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决定和这个自称是他儿子的家伙好好聊聊。

    “妈妈……”自从坦白过后,索卡就完全放开了,在一切可能的场合时机可着劲喊他妈妈。

    西亚面色不变,刚开始两天他还会觉得不适,现在已经完全听习惯了。

    “索卡,我还是要与你申明,我不是你的妈妈。”西亚表情严肃道。

    不等索卡反驳或者解释,西亚打断索卡试图陈情的话语继续道:“我相信你之前与我坦白的话,有关于你那个世界的故事。真的很奇怪,你说的那些话早就够你申请精神病院的终身床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感应,让我想要相信你,不对,我不想要相信你,但是身体的直觉在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

    西亚很是无奈地呼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感性的人,说不准你就是一个创新性的诈骗大师,那你真的把我的本能给骗过去了。”

    “我不会骗你……”索卡说得很轻很恳切,但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了一丝痛苦,他用手捂着脸,声音颤抖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西亚能感受到索卡的痛苦,他没有细问:“但我并不是你的妈妈,我和那个世界的西亚,或者说阿亚……”

    “西亚……”索卡轻声补充道,“在那个世界,妈妈的名字也是西亚。”

    “嗯,西亚,我和他并不是同一个人,我们有不同的过往经历,不同的成长轨迹。即使……”西亚停顿了一下,“即使我们的过往经历是一模一样的,我们也不是同一个人,因为我们处在不同的时间上,而我的生命里还没有你,而且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你。”

    “你将对他的情感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却永远不可能产生他对你的感情,你会不断地发现,我与他之间新的差别。你为我做得越多,你心中的空虚就会越大,等到有一天,你只是看着我,就会想念他,甚至会因为看到我的存在而痛苦,你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去者永不可追,所谓的改变只是自欺欺人……”

    “我从没要什么回报,”索卡打断了西亚的话,脸色苍白,“我只想和妈妈一起幸福地生活,想要保护妈妈。”

    西亚橙红色的眼眸变得柔软:“但是你真的能够得到安宁吗?或者说你心里的恐惧真的会消失吗?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害怕。”

    “他们会伤害你的,”索卡低着头,束在脑后的马尾也显得有气无力的,“那些人很坏,又很自以为是,仗着力气大就来欺负妈妈。”

    “但我会很努力的,我只会喜欢对我好的人,然后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西亚认真道,“要是真到那个时候,我也会变得很坏,让那些坏人吃苦头。”

    “而且我这里的艾伦才不敢对我做坏事,你说的什么星盗我也不认识。如果我的幸福是要靠东躲西藏,靠舍弃自己的人生和朋友,那这种幸福不就太懦弱了吗?”

    索卡忍不住反驳道:“这不是懦弱,你不知道……”

    “没有人能知道未来的,”西亚看着索卡的眼睛,“你的妈妈还有你,不是吗?”

    “我也很坏,”索卡声音中已经带了鼻音,“我骗了妈妈。”

    西亚忍不住抱住了索卡:“你是真的想要和我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一起生活吗?即使我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对你的妈妈来说,他经受的一切依旧存在,唯一不同的是,他找不到你了。你不想他吗?就算你很坏,他现在一定也非常想你。”

    索卡的眼眶热了,他将自己埋在西亚怀里,无声地流着泪,良久才哽咽道:“我好想他,但是他不在了,我找不到他……我应该回去的,要是他找不到我……妈妈……又要哭了……”

    次日清晨,星耀帝国的搜捕人员竟然出现在了这个偏僻的星球小镇。索卡当时临时“征用”的飞船正是被那两个男孩偷用的“尾巴出了点小问题”的飞船——而那所谓的小问题只是飞船尾部的形态变化罢了。

    飞船维修店本身是有监控的,再加上价值不菲的飞船遗失,很快便被立案。遗失的飞船产权人正是希德利斯.费尔法,所以治安局在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便通知了他。

    虽然索卡破坏了飞船系统上的定位追踪,但是飞船上还存在独立供能的定位源,希德利斯提供了飞船的所在位置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要求随同前往调查。治安局的人自然不可能拒绝希德利斯这个要求。

    而在出发伊始,伊洛科也同样要求随同前往,理由十分充足,他要把盗窃了他两亿星际币的越狱犯抓回来。

    西亚出门扔个垃圾的功夫,就被蹲守在附近的追捕人员逮了个正着,而这次他们对待他的态度像是将他当做了索卡的共犯。毕竟作为一名人质,他似乎太自由了点。

    西亚坐在返程的飞船上,旁边坐着伊洛科,对面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希德利斯,索卡应该是被关在另一间舱室——他被抓住时整个人都恹恹的,连喊叫的欲望都失去了。

    气氛莫名尴尬,特别是听过索卡的“家庭故事”后,西亚下意识便往远离伊洛科的方向坐去,结果西亚每挪一寸,伊洛科便跟过来一寸,西亚都要贴在舱壁上了,另半边还和伊洛科靠在一处。

    西亚很是郁闷地看了伊洛科一眼,便对上了伊洛科一个灿烂的笑:“怎么啦,西亚?”

    “坐这里吧。”对面的希德利斯突然说道,西亚忙不迭跳起身,坐到了希德利斯身旁,坐下之后才发现手臂被伊洛科拉住了,对方看着他的眼神竟有几分阴沉。

    西亚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卷发的男生琥珀色的猫眼一弯,眸中全是清澈的笑意,手上扣得略紧的力道也一下子放松了。

    西亚悄悄松了口气,理了理手臂上的衣服。这家伙也知道了索卡的事……他是相信了吗?还是……

    西亚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半晌后,他试探地问道:“伊洛科,你打算怎么处置索卡啊……”

    伊洛科抬眸看了他一眼,竟似有几分委屈,声音都有些无力:“我还能怎么处置他啊,西亚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只能受着了,谁让那边的那个谁之前得罪了他啊……”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相信了索卡那些离奇的故事而且不会怪罪索卡了?西亚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下心来,对方竟然也相信了索卡的故事,这……总觉得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感觉身旁希德利斯看过来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西亚其实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熊孩子的哥哥也会过来。等等……熊孩子偷用的那艘飞船……难道就是哥哥的?

    西亚转头看向希德利斯,对方完美的侧脸都好像是冰塑的,他犹豫着开口道:“我们……索卡他没有动那艘飞船里面的任何东西……”

    西亚正组织语言,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焦急的人声。

    那个嫌犯不见了!

    伊洛科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自己的脖子,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触感,那根廉价的项链也消失了。

    对西亚来说,一切似乎重回了正轨,不过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飞船维修店的工作,没了。作为被绑架了两次的“名人”,西亚似乎连兼职都不好找了。

    后来文森特和德利卡这两个熊孩子,在西亚身上整了好几次恶作剧,作为补偿,希德利斯帮西亚找了一份飞船相关的工作,真的太感谢他了。不像是伊洛科,只会带着他消费,有时候甚至还要他付钱请他喝饮料,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发指。

    但无论如何,至少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宛如南柯一梦,索卡发现自己坐在街道旁的横椅上,周围一片寂静,鲜黄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而自己的脖子上还戴着那根贴身的项链。

    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更像是自己的一场幻想,风过便无痕。他茫然起身,循着本能随意迈步,转过几个弯后便来到了一处漂亮的庄园前,他的家。

    管门的佣人看见他,似乎极为惊讶,告诉他主人们此刻都在花园。

    花园?索卡感觉大脑都在生锈了,一边走向花园,一边很是迟钝地思考着,家里喜欢去花园的人好像只有斯图尔特吧……

    花园变化很大,原本种植的名贵花卉都找不到了,变成了一大片橙色的向阳花,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小花小草,点缀其间,全都是十分热烈的色调,衬得花园像是一片燃烧着的田野。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漂亮的秋千架上,由身后的人小心推着,从未听过的无忧无虑的笑声顺着风飘散过来。

    索卡像是发梦般慢慢走近,他的妈妈,正用脚点着地面,很是烦恼地催促着身后的人:“你推重一点啊,一点都没有飞的感觉,我之前明明很努力帮你推的!”

    正在帮妈妈推着秋千的人竟是爸爸,他有理有据道:“因为你之前突然把手松开了,所以你现在只能飞这么高。”

    “但你不是把我接住了嘛!我要飞!更高!快点推!不然今天不和你玩了!”

    索卡觉得眼前的一幕实在诡异,他的妈妈,变得好奇怪。

    妈妈终于看到了他,却好像只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嗯?你是谁啊,新来的哥哥吗?”

    妈妈在说什么?

    伊洛科看了他一眼,用手给西亚挡了挡过于刺目的阳光:“嗯,他是新来的小朋友,你叫他索卡就可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把帽子戴上吧。”索卡循声望去,他的弟弟斯图尔特拿着一顶遮阳帽走了过来,将西亚的刘海温柔地拨开,然后细心戴上。

    西亚任由斯图尔特触碰着他,甚至还要斯图尔特给他推秋千,因为伊洛科太偷懒了,不肯用力气。

    所有的人似乎都很开心,都在笑着,只有索卡站在一旁,怀疑自己又在做一场新的梦。

    “索卡,索卡,”西亚冲着他挥了挥手,“要不要来玩秋千啊?”他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过来拉他的手。

    “小朋友不要离群,”西亚冲着他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大家一起才开心嘛。”

    他的妈妈病了,以为自己只有十岁,他是一个幸福的小朋友,住在一所漂亮的大房子里,花园里长满了金灿灿的花,还有两个好朋友陪他一起玩。

    伊洛科有时候爱闹别扭,斯图尔特不太爱说话,现在又来了一个新的小朋友,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跟他一样,就是好像不太开心。

    西亚想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对他好一点,这样索卡就会开心起来了吧。现在他最喜欢和索卡一起玩了,因为索卡闻起来最舒服,不过这个不能让伊洛科和斯图尔特知道,他们每次吃醋都好难哄哦。

    宇宙深处的某艘星盗船上,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战斗服的女人,姿态懒散地坐在一张皮质的沙发椅上,修长的双足搭在前方的桌沿,哼笑道:“这个傻瓜,我要是他就直接把西亚抓回家,管他是不是我这边的西亚,当然是越多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