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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和我做爱

    果然,上午差不多十点钟。人事那边过来一个传话的同事,门都不敲就进了工作室,说是有个神经兮兮的omega点着名要找顾念东,找不到人就要闹事的那种。

    “我靠,还真来了啊。东哥,你就不该留那张字条。”

    “念东,你别傻逼了,赶紧去看看。”

    “...我,我什么准备都没有,我去了我说什么呀?”顾念东急得抓耳挠腮,“能不能不去?”

    “别鸡婆了大哥。”程英拽着他出了门,安槐和韩飞两人跟在后面,“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大了一个公司看着,多难看!”

    像被拎小鸡仔一样,顾念东硬生生被三个人拖到了工作区楼梯间,苏琪还穿着昨晚的那套衣服,就在楼梯口等着他。

    把顾念东放置到原地后,三个人闪电一样消失,遁入五米之外的窗台边,侧耳听戏。

    真够尴尬的。顾念东走向苏琪,看到对方熟悉的,杀气腾腾的眼神。他不得不注意到苏琪左手提着的背包,里面很有可能藏着凶器。

    这才是顾念东熟悉的苏琪:充满攻击性,总会把对方预设成十恶不赦的混蛋,蛮不讲理。下一秒,他就朝自己扑过来了。

    “苏琪…你听我说,昨天晚上我是真的喝醉…”

    “我不听!”苏琪的右手攥着顾念东的衣领,很不凑巧地是,这种男人之间挑衅发飙时才会有的动作,由于二人之间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顾念东183,苏琪165)而变了味,苏琪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两只手同时扯住顾念东西装的领口,在旁边看戏吃瓜的三个损友看来…

    “喂特喂特,苏琪这是在朝着东哥索吻吗?”

    “如果不看这俩人的表情,确实有点像。”

    “哪能啊?明明要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上去拦一下?”

    …

    戏台中心的顾念东被苏琪搞得喘不上气,他举起双手表示服软投降,“苏琪,咱们有话好商量…你,你怎么着都成,这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就算我求你给我留点面子成吗?”

    恰逢一个路过的员工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二人,苏琪才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气味——他身上那个叫不出来名字的花香,就是这个索嗨顾念东身上的信息素!

    他把顾念东松开,“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昨晚的事,我必须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你不给我一个清楚的解释,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

    嘶...远处三个吃瓜群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顾念东一脸无奈地把苏琪带向了他们工作室,三个人也像偷腥的老猫一样尾随着跟到了门口。应着苏琪的要求,顾念东把工作室的门锁上,百叶窗也合上了。

    程英和韩飞撺掇着耳力最好的安槐贴门缝听梢,可他也只能听到几句断断续续的争吵,完全听不清楚细节。

    进了房间。苏琪观察了一圈大名鼎鼎的Gravity的装潢——真不愧是认了YC做大爹的工作室,就是气派宽敞,这种窗明几净的办公环境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

    内心的落差感更让苏琪恼火。他扯着顾念东后脑勺的碎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抵在顾念东的下颌上。

    “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他拿刀的手用了用力,“敢撒谎的话,我就把你骟了。”

    语调里的凶狠终究敌不过omega天生姣好的声线。不知道为啥,看着这样一个“可能给自己造成生命危险”的omega用又狠又媚的声音说着这么骇人听闻的话,顾念东的心里反而更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对方。苏琪的身材很瘦弱,几年了都没变,他上大学时就是一副小骨架,叫喊时的尾音因为感冒而带上了很重的气音;以及他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他的水果刀拿反了,现在是刀把屁股抵着顾念东的皮肤。

    顾念东突然想起一句话:“当你弱小到一定程度,你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可爱。”

    他于是服软,让眼前这只发疯的小猫逐渐平和,在大学时两个人打闹,也往往是顾念东先退一步,“我人都是你的了,要杀要剐随你。”

    “你少装蒜。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瞄上我了,想对我图谋不轨?你说!”

    “…我冤枉啊,昨晚的聚会我也是被拉过去的,安槐,安槐他们你还记得吗,我的室友,他们仨拉着我去的,你要不信去问他们,他们就在门口!”

    苏琪看了眼这间办公室的装潢布置,注意到顾念东的位置旁边还有三个座位,各自有电脑和文件。

    “你们寝室四个,都在一起工作吗?”

    “是啊,我们当初一起进的YC。”

    苏琪的自尊被刺痛了一下。他旋即找回了话题主线,“你昨晚为什么会去306!是不是你跟踪我!”

    “我昨晚喝醉了,班长不是说有房能住吗?我就要了张房卡,老班给我的就是306。我进了那间房,你就在那了。”

    “放你妈的屁!”苏琪用手捏着顾念东高高的鼻子,“开房开的都是单间,我的房卡是306,你的卡怎么可能也是!”

    顾念东不喜欢骂人,也讨厌听别人对自己讲粗口,尤其是苏琪这种柔柔弱弱的omega,讲出这种粗鄙之语,会让顾念东有种错位感。

    “那你去找班长嚷嚷去啊,大佬,我拿的就是306,我瞎编这干嘛?而且你想,如果我的卡不是306,我是怎么进到你房间里的?”

    顾念东的声音因为被捏着鼻子而变细了好多,说完这串,他感觉抵在脖子前的刀把力度轻了一点。

    “…这个我一定会弄清楚的。”苏琪突然间意识到两人似乎离得太近,顾念东信息素的味道叫他有点发晕脱力——用性爱度过发情期的omega,事后是需要好好休息的。而他从醒来后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来到YC这里找顾念东。众所周知YC里的员工六成以上是alpha,其余都是beta,他在见到顾念东之前,就已经被这里杂乱的alpha信息素熏得腿软。现在他的身体,只对顾念东的信息素才不会抵触。

    所以他其实是吊着一口气,在顾念东面前,在这个身体止不住想要依赖的对象面前“装狠”,装狠很累的…

    “你这里…有没有水?拿给我…”苏琪抽了手捂住胸口。顾念东听得苏琪言辞之间带了喘息,紧忙回复,“有有有,你别激动,先坐我这里,我给你倒水。”

    接过水,苏琪噙着杯口小口小口地抿,看起来像个不会喝酒的人头一次喝酒似的。他的脸颊红扑扑的,扑出的水汽打湿了他清烔烔的双眸,他这样子,倒叫顾念东想起昨晚那个太过磨人的苏琪,让他这个性冷淡彻彻底底地栽了,无处挽留。

    “看个鸡毛啊你!”

    这么粗俗的话是从长相这么清秀声音这么柔美的人的口中发出的。整个画面立刻变得不协调了。顾念东的遐想瞬间冰封。

    也许是因为性激素作祟吧。顾念东想,不然他不会对苏琪在这个时候产生亲近感的。

    一杯水喝尽,苏琪直接将纸杯丢进了垃圾桶。他又把刀窝在了手里。

    “昨晚…你为什么,要和我做爱…”

    顾念东的心狂跳起来,他们终于说到了问题的点子上,这也是最让顾念东心虚的地方。

    “你发情了…”他像是祈求苏琪原谅一样。

    “我知道!那你管我干嘛!按着你的性格,不应该躲着我吗?”

    “我…是想走来着,可你那时候都是深度发情了,把你丢下,我害怕你有危险。”

    “哼。少猫哭耗子。你要真想帮我,干嘛非要和我做爱?你就是趁人之危!顾念东,你真是个伪君子!”

    对于人品的不实指责向来是顾念东最不愿委屈接受的。他本来就压着对苏琪的耐性,听到“伪君子”这个词,他心里的火也被点着了。

    “苏琪,你不能这么说我吧?昨晚如果不是我发现你,你现在就在市中心医院躺着了。我承认我和你做了,承认和你发生关系这个事是我不地道。可我一开始,我也想带着你去医院的,是你看见我就先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而且还缠着我不要我走,对着我又是哭又是咬的。那…那种情况下,你都那样了,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你不能全把错赖我身上吧?你自己发情期处理不及时不到位,这总归是你的问题啊。”

    听着顾念东对于自己发情后的举动的描述,苏琪不可置信。他觉得顾念东是在挑衅他,侮辱他,他果然像别的alpha那样推卸责任。

    可如果顾念东说得是真的呢?那自己发情后浪荡的模样岂不是全被顾念东看到了…

    苏琪是在意这个的。他的身体就是他的秘密,他此生都不愿把这个秘密交予任何人,因为他知道,人们对着他的身子,只有嫌弃和唾弃。更别提,知晓他秘密的,是和他结过梁子的顾念东。

    自己最恶心,最不堪的一切,都叫这个曾经最不想输的人看到了。苏琪突然间觉得自己旷了工跑来YC找顾念东要说法的行为有些滑稽。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小丑还是他自己,顾念东根本不会在乎他。

    “顾念东,你是不是觉得,昨晚那件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挥挥手就可以过去了?”

    “我没这么说…”顾念东揉了揉眼睛,“可你也不至于闹这么大吧,就是个意外而已。你,你需要什么道歉,补偿…你开个口,我都赔…”

    苏琪的脸上没了血色,琉璃一样的泪珠从他的素靥上滚落。他轻启双唇,好像有句话要讲,但卡在喉头说不出口,最后还是用指尖拭去眼睑处的泪水。

    “苏琪…”顾念东似鹿触心头,这不就是昨晚那个窝在自己怀里叫喊“孩子”的可怜人吗?

    “是我错了。”苏琪用手腕缓缓抹净眼泪,冷目灼灼望着顾念东,“我有个请求,麻烦你答应我。”

    “…”

    “别对任何人讲起我是双性人的事。…就算我求你,如果让别人知道,我可能会丢工作。上大学之后,我从来没求过任何人…”

    不管是昨晚千娇百媚的求欢,还是现在失魂落魄的求饶。顾念东都成了苏琪唯一一个低着头求助的alpha。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那板被吃过四颗的莲花清瘟,放在顾念东桌子上。

    “这个还给你。今天就当我没来过,把昨晚忘了,按着你说的,我们后会无期。”

    他背上背包,绕过迟眉钝眼的顾念东离开了,推门而出时,躲在门边的三个偷听崽躲闪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苏琪对上三个人熟悉而惊讶的双眼,因鼻塞而咳嗽了几声,也没再多解释什么,独自离去了。

    安槐他们才踩着太空步走进来。

    “东哥,你们说了什么,怎么把人家弄哭了?”

    “你们商量好了?你赔他多少钱?”程英扶着安槐的肩膀探着头问。

    韩飞的关注点比较奇特,还是落在了苏琪身上,“这苏琪怎么还跟当年大学时候一样又臭又硬的?”

    顾念东无心回答他们的问题,他的脑海里全是苏琪离开时的样子:泪眼朦胧的伤兽,蜷缩,恳求,他好像有他自己挣脱不了的牢笼,笼锁的钥匙在顾念东手里紧紧拿捏。